寝殿中,除了柳华,还有其他的几位太医,正低声商议着太子的伤势,柳华见她进来,便过来与她说道:“殿下头部受了重伤,眼下还在昏迷,恐有木僵之势,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却也不能保证殿下何时能醒过来?或许三天,或许三个月,或许三年,又或许……” 柳华沉沉叹气:“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你和小殿下,殿下对你一往情深,又甚是疼爱小殿下,或许只有你和小殿下能唤醒他……” “木僵……”褚瑶以前听说过,曾经有人采药时不小心坠崖,伤了脑子,人虽还活着,但却成了活死人,不能动,也不会说话,甚至没有意识,只是一直沉睡着,像是永远都不会醒来。 她看向床上的裴湛,他的头被厚厚的棉布包裹着,一张脸肿得厉害,全然看不出以往的俊美如斯来。 “殿下,殿下……”褚瑶唤了他两声,床上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以前不是这样的。 两人相拥而眠的每一个夜晚,她只要轻轻唤他一声,他便立即从睡意中醒来,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渴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可如今她分明提高了声音,唤了他好几声,他却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睁开眼睛关心她了。 大抵是父子之间有所感应,鸣哥儿呓语着唤了声“爹爹”,随即便也醒了过来。 褚瑶将他放在床上,忍着泪同他说:“鸣哥儿,快唤你爹爹起来……” 小人儿看了裴湛一眼,许是吓到了,立即哇哇哭了起来。 哭声传至前厅,又添几分悲凉。 所有人都将希望寄托于褚瑶身上,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然而三日过去,五日过去,十日过去,裴湛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 皇后娘娘开始吃斋念佛,还命人去佛寺请了一尊菩萨进宫,晨钟暮鼓时礼佛,余下的时间便抄写佛经。 陛下不再每日过来亲自探望,而是打发身边的近侍日日来问询一遍太子的情况。 安康郡主起初来过几日,后面就不再过来了。 听惠仁公主说,安康郡主一开始还陪着皇后在永和宫礼佛,后来不知怎的找了个借口回到了太后的福宁宫。 二皇子趁人之危,经常出入福宁宫,想必又开始重新追求安康郡主。 如今朝中局势微妙,裴湛出事的消息被人刻意散播了出去,如今莫说朝野中,便是京城中的百姓也知道了当今太子成为木僵人的事情,扼腕叹息的同时,自然也在猜测,这储君之后,不晓得要落到哪个皇子手里? 最得意的莫过于二皇子裴瑞。 他借三皇子裴易的手,买凶暗害裴湛,此事之后,又将一切推到三皇子身上。 三皇子被贬为庶人,被发配至边疆。 褚瑶曾去请见过陛下,将此事的真相告诉了陛下,只是奈何手中没有证据,陛下在折损了太子与三皇子两个儿子后,已然心力交瘁,同她说:“太子与老二斗了这么久,终究是棋差一着,也是他的命数。如今四皇子年纪尚小,朕身边只有裴瑞可堪重用,就这样吧,日后莫要再提这件事了……” 所以陛下不是不信她的话,只是不想再失去另一个儿子罢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 褚瑶见过陛下之后,东宫便换了几个生面孔的侍卫,连一直服侍她的阿圆,都被接故调到了别的宫苑。 程鸢与洪杉在那场刺杀中都受了重伤,尤其是洪杉,为拼死护主,被人一剑贯穿胸膛,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被柳华他们彻夜医治才堪堪捡回一条命来,却是伤了肺腑,日后要仔细养着,不能再动用武功了。 程鸢的情况也不太好,她的眼睛被毒|粉伤了,又被人挑断了手筋,再也挽不出漂亮利落的剑花了。 他们在宫外养伤,褚瑶身边再无一个可交心之人,只有惠仁公主每日过来看她。 可自从东宫换了守卫之后,惠仁公主每次来此也受阻拦,须得多费些口舌才能进来。 惠仁去找陛下告状,皇帝也只是说她不懂事,打扰了太子的静养,让她以为少去东宫。 褚瑶明白,陛下是不想让惠仁从她口中知道那些真相。 陛下既有心袒护二皇子,褚瑶也无可奈何,原本她还想告诉陛下,安康郡主身份有异的事情,如今看来也没有必要了。 且由着那二皇子娶那位假郡主罢了。 一个月后,朝中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奏轻陛下重新立储之事,新储君的第一人选,自然是二皇子裴瑞。 在所有人都对太子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裴湛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苏醒了过来,打了所有朝臣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人虽醒了,却因为头上伤得太重,脑中混沌,忘却了很多事情,连人也认不全,只约莫认得帝后和褚瑶,其他人只说眼熟,或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柳华等太医来诊过,却也束手无策,说是伤在脑中,非外伤不能查看,只能顺其自然,兴许日后就会慢慢恢复记忆。 皇后拉着他的手哭:“佛祖保佑,皇儿终于醒过来了……” 宋时微也随众人一起来看他,只不过人多,她安静地立在人群之中,也随皇后一起落泪。 皇后将她唤至床榻前,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将宋时微的手拉过来,叠交在一起:“皇儿,你可还记得时微?她是你的未婚妻……” 他移眸,视线缓缓落在安康郡主身上,却也只是稍稍停留了一瞬,便立即移开,手也一并抽了回去,转而去看褚瑶:“我不记得她,我只记得阿瑶是我的夫人……” 宋时微面露几分尴尬之色,悻悻地站起身来,低头走了出去。 褚瑶余光瞥见,不多时二皇子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当着诸多人的面儿,皇后也不好说他与褚瑶的事情,而后又说了会儿话,他便说自己累了,想睡一会儿。 毕竟他才刚苏醒,需要多休息,众人也不再打扰,各自离开了。 褚瑶自是留到最后一个才离开,她抱着鸣哥儿欲走时,却听见他说:“阿瑶,你别走,留下来陪陪我……” 褚瑶怕鸣哥儿调皮,吵得他不能休息,便将鸣哥儿交给了奶娘,自己留下来陪着他。 他躺在床上,偏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 如今他脸上的肿胀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大抵是因为昏睡了许久的原因,硬朗的五官染上苍白,眉眼之间少了凌人的气势,却多了几分温和之意。 褚瑶回到床榻前坐下,他拉过她的手,轻轻地婆娑着,眼睛看向她隆起的小腹,眸中透出几分清欢来。 “阿瑶,这是我们的孩子,对吗?” 褚瑶笑了笑:“是啊,鸣哥儿说是妹妹,是你一直想要的女儿……”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都喜欢。”他将她的手轻轻搁在自己的脸颊旁,“阿瑶,委屈你了……” “还好,虽然有过委屈的时候,不过你已经补偿我了……” “我们离开这里吧,”他蓦的说,“我不想做太子,也不想要那个未婚妻,不若做一个藩王,有自己一块封地,谁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一家……” “这……” 这些话虽然听着温馨动人,却不像是能从他说出的话。 褚瑶心中微微疑惑了一瞬:难道一个人经历过生死之后,性格也会随之发生如此大的转变么?
第76章 怪异 裴湛苏醒后, 皇宫中压抑了许久的气氛终于欢快起来。 东宫人来人往,与太子交好的朝中大臣接连进宫探望,只是裴湛才醒来不久, 精神不济, 见不了几位大臣,大多人只是在前厅坐了坐, 未能得见太子本人便离开了。 而后没几天,裴湛便向陛下提出想去宫外的别院静养。 他的身体恢复得并不是很好, 醒来虽已有五日了,可大多时间都在昏睡, 仍是想不起许多人和事, 他大抵也在为此苦恼, 所以并不愿意见人, 除了褚瑶。 皇帝问他:“你要搬出宫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你可想好了?” 原本因他昏迷近一个月的时间,朝中已有许多大臣提出重新立储之事。眼下他好不容易醒来, 却要出宫休养, 无异于在昭告朝野,他想放弃储君之位。 “想好了,”他丝毫没有留恋的样子, “我如今身体的情况已大不如从前, 已无法堪当重任, 日后不能再为父皇分忧解难,还望父皇宽宥……” 皇帝叹了口气:“咱们父子之间便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 你既想好了, 朕便允了。京郊那个别院, 你且先在那里养着,等你身子骨养好了, 你就回来,至于储君之位,朕先给你留着……” “但凭父皇做主。” * 褚瑶随裴湛一起搬出皇宫,住进了京郊的皇家别院中。 他们搬走的那日,只有皇后娘娘和惠仁公主过来送他们,宋时微却并未露面,只是打发身边的婢女过来,说是郡主身体不适,不能前来相送,请太子殿下见谅。 宋时微来或是不来,裴湛都并无什么感觉,倒是皇后和惠仁颇为愤懑,说那宋时微就是棵墙头草,见风就倒。 因着有宋时微做对比,皇后看褚瑶的眼神倒是温和了几分,她有心留鸣哥儿在宫里教养,褚瑶舍不得,说是鸣哥儿还小,还是跟在她和太子身边比较好,皇后便也没说什么,就点头同意了。 既出了皇宫,便自由了许多。 在赶往皇家别院的路上,褚瑶想去探望洪杉和程鸢。 先前因为裴湛一直在昏迷之中,褚瑶又身在皇宫不能自由出入,只能在心里默默挂念着,如今既然出来了,不若今日与裴湛一起去瞧瞧他们。 她同裴湛说起这件事,裴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了声“好”。 如此马车便分作两路,褚瑶与裴湛去看洪杉和程鸢,奶娘抱着鸣哥儿,与其余的人一起先去别院。 洪杉与程鸢一直就在皇城中的邸馆里养伤,那是官办的邸馆,离皇宫并不远,马车很快驶到了那里。 褚瑶先见到了程鸢,她双眼蒙着纱布,不能视物,却并不妨碍她行动自如。 她抬手行礼时,方向端端正正对着裴湛,丝毫未有偏颇:“属下护驾不力,让殿下受此重创,请殿下降罪!” 裴湛将她扶起:“你已经尽力了,我不会怪你……” “阿鸢,你的眼睛如何了?”褚瑶关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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