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司绒借着扣指的力往上,抵着他的鼻尖,冷声说,“司绒看上的人,不允许他有第二个玩伴。” 封暄觉得有意思,她一再在这种触底的情境里做出稳居上风的模样,明明自投罗网,又好像赢了的人是她。 “孤不介意陪你,”他顿了顿,不太情愿地把那个字说出口,“玩,但不可能让你来制定规则。” 这句话之后,司绒的后脑麻了一下,她的脑袋被封暄的一只手臂禁锢,承着他的气息,感觉自己在被他的语言与气息双重攻袭。 封暄步步紧逼:“司绒,你的笃定从容从哪里来,不要告诉孤是因为昨日模棱两可的几句话,阿悍尔与北昭没有正式破冰,我们只是在暗地里走了一桩见不得光的生意,孤更没有给你不发兵阿悍尔的准话,你就可以跨过这个坎,把目标放在榷场上,是捏准了孤不会出兵?谁给你的底气?” “谁知道呢,”司绒笑意淡薄,“你吊着我,我不能诈一诈你吗?” 封暄微讽:“谁吊着谁,司绒。” 司绒气着:“你吊着我。” 封暄压低,抵住她的额头:“你怎么这样难驯?” 司绒一口咬了上去:“想要驯服我?殿下还差了点火候。” 封暄抬起头,套着墨玉扳指的那只手抚着唇角的湿,缓声说。 “是吗?夜里求饶的人不是孤。” “风月事罢了,”司绒貌似很镇定,但她脸颊泛了红,自己却没有察觉到,还微微挺起了胸脯,要把气势撑到底,“司绒喜欢,殿下不喜欢吗?” “喜欢。”封暄看着那两行牙印,因为她的动作毫不自知地敞开了,烛光淌过,笼上一层薄薄的暖色,突然陷入某种思考,这两个字,既是给她的回答,又像给他自己的回答。 他的心口泛上又刺又痒的情绪,像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拿着巧劲儿揉捏着。 在这种掺着蜜的痛苦里,他把这两个字敲碎了吞入口中,细致地品着,陡然间明白了什么。 这情绪突如其来,又早已有迹可循、有理可依。 他看着司绒,想到空置的大床,想到他珍而重之的匣子,想到狮子耳环和被揉碎的花瓣,想到她惧怕的黑暗和狼,想到她策马时飘起的发、踏碎的光,想到勾上了他袍子的玉骨扇,想到最初的最初,一张始终未展开的画纸。 心口那只手忽地消失了,化作了火焰,点燃了他心底、四肢百骸的火种。 这些陌生的情绪,猛烈的情绪,复杂的情绪,对他来说都是从未有过的劲敌,更可怕的是,这些来势汹汹的劲敌正是从他心底生起。 它们矛盾地交叠,最终轰轰烈烈地汇聚成不可抵挡之势,猛地冲破了他的心防,这里面也有他自己不争气的里应外合。是的,他一直在纵容她,今晚的卡蜜儿提醒了他这一点,令他终于正视了自己纵容背后的情绪支撑。 如果不是司绒,任凭几个阿悍尔都没法让他动摇,他不会与谁产生这样多的牵绊而心甘情愿,再气再不甘都要忍,听到有人要拧撕碎她,他就忍不住想拧断那人的脖子。 原以为那是君子的美德,或是欲望的附加,其实感情早就偷偷地越了界。 可司绒,却始终画地为圈,安全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想进便进,想退便退,游刃有余。 不可能了,阿悍尔小公主。 封暄看她的眼神越发危险,司绒感觉不妙,缩起腿就往后退。 她露出的手腕是一截儿莹润的白,骨细肉腴,被一只手紧紧地扣着,那力道分毫不减,像在嘲弄她如蚍蜉撼树。 很快,手的主人也在渐渐地逼近。 在极近的距离里,说:“还想去哪儿?” 作者有话说: 太子:恋爱要谈,架要打,较量不能少,司绒更别想跑。 对他来说,要先正视自己的心意,把自己的情绪捋明白了,之后的行为才能有一个逻辑支撑。有读者问得比较多的,太子会不会恋爱脑啊,怎么说呢,太子是个雷厉风行的野心家。 btw这本书大家喜欢的几个角色,高瑜、小王女塔音,着墨过的角色都会在后面出现。
第33章 反钓她 “一夜夫妻百日恩, ”司绒看着自己被擒住的手腕,温声道,“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越温柔,心里的防备就越高, 本质上, 这就是一头能把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狐狸, 她的狩猎方式不是粗暴的肉|体搏杀,而是悄无声息地瓦解人的心防。 封暄把这点摸透了,也吃足了这亏。 除了司绒,不会有别人了。早在他说出“只接受你以美|色为名的贿赂”时, 他就该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在这场攻心计里输得一塌糊涂, 纵容,就是他对她敞开的无底线的怀。 封暄松开了她, 他锁紧的眉头一寸寸舒展,脸上有不再自耗的轻松, 也有因为终于看透而骤然涨高的占有与爱惜,情绪复杂,复杂到他心潮迭起,久久无法平静, 而司绒仍然噙着半真半假的笑,这衬得他仿佛落入了被动。 可是现在,被动不再是他的劣势, 而是他进攻的号角。 封暄起了身, 抬眉往她盯一眼,那眼里流露的意思都是——“别后退, 敢退一丁点, 你一定会后悔”。 司绒收回手, 她知道好歹,没往后退。 天外暗沉下来,窗纸上薄薄的夕光也沉了下去,屋内带了昏黑,封暄起身去挑亮了灯芯,两人重新在榻上坐下来。 她在踹他时蹬掉了靴子,又在亲吻间滑落了锦袜,一双白生生的脚半隐半现,像幽蓝深雾中静放的玉莲,封暄看了一眼,从榻上角落捡回锦袜,说:“抬脚。” 她往回缩:“我自己能穿。” 封暄无可无不可,把锦袜放到她脚边。 司绒看着那月白色的锦袜,没拿,屈腿,拿脚踩住了。 她瞟了眼封暄,能够感觉到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有了些许变化,但她说不准,直觉那变化很危险,像戾兽出笼,又像野狼归原,总之是没了束缚的坏东西。 她试探着说:“看来今夜是谈不拢了,司绒还有几只小虫要宰,要不我们明日再谈?” 封暄盘腿上榻,一副要谈正事的模样,堵了她的话。 又伸手撩了一下司绒的裙摆,把那双白得惹眼的脚盖严实了:“此前谈不拢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轻易放弃。” “不巧,殿下没赶上好时候,”司绒也盘腿而坐,轻描淡写道,“我今日耐性差。” “孤赶上的好时候少,”封暄不以为意,“你倒次次都能赶上好时候。” “所以说么,人要积德,”她抚着自己锁骨下的两行牙印,瞪过去,“殿下这样的,赶不上也正常。” “孤不靠好时候活,阿悍尔就不一定了,”封暄盯着她的脸,在烛光里捕捉她面上每一丝表情变化,“公主若是想继续赶得上好时候,利齿须得收一收。” “我就靠这利齿活呢,”司绒跪坐起身,压上前一寸,真有几分凶悍小兽的模样,“你少吓唬我。” “吓唬你,”封暄咬着这三个字,说,“孤从不吓唬你。” 司绒在来回交锋中收拾好了情绪,她知道封暄这副架势是要谈正事,她被他先前的阵仗搅得一塌糊涂,不过几次口舌交锋就没法稳下来,此刻便坐回去,放好裙摆,坐得端庄,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 屋外风吼与夜鸟齐鸣,屋内烛火静立,二人对坐的影子被无声投到墙上。 封暄卡着扳指,她额上的昆图叶把冷银色的寒光投入他眼里,冷丽动人心魄,那扳指徐徐地转了一圈,他移开了视线,注视她的双眼,开门见山说:“你看上的人,不允许有第二个玩伴,这句话,孤还给你。” 司绒极快地一蹙眉,还未开口,就见他微一振袖,从漆黑的袖摆里滚出了一颗莹润的珍珠,珍珠耳环。 他压身上前,撩开了她耳下的发,抚着她耳垂,上头是另一颗圆润透粉的珍珠:“阿悍尔没这样式,谁送你的?” 她在亲吻间不但丢了鞋,丢了袜,还被悄无声息地摘走了耳环。 封暄这个浑球,摘一颗,还要留一颗“罪证”在她耳朵上,亲够了,把她的神思敲散了,才正儿八经地开始算账。 司绒轻轻地倒吸口气,说:“殿下是要讲公事,还是要讲私事?” “你的敌友遍天下,李迷笛是你的仇家,那么阿勒呢?”封暄面上没有情绪,“他是你的敌人还是朋友?他是私事还是公事?” 这珍珠是沿海才有的好货,圆润无暇,光泽悠亮,封暄稍一作想,就知道这便是她笃定封暄不会出兵阿悍尔的底气之一,既然连李迷笛的底子都清楚,那她与阿勒认识又有什么好奇怪。 司绒被他不轻不重地捏着耳垂,轻轻地笑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殿下半年前不也是司绒的敌人吗?如今我们是盟友,阿勒对我来说是敌是友,这是殿下说了算,殿下若与塔塔尔与仇山部为友,那阿勒就是我的新盟友了。” 新盟友。 这三个字刺激着封暄。 “但,”司绒把控着谈话的气氛,把阿勒这张牌打出来就行了,不能真惹恼这尊大佛,她微微错开眼神,“但我喜欢跟殿下玩儿,阿勒不是个好选择。” 喜欢。 这两个字着了魔一样在他脑中不断地重复,他的眉目松泛下来了,有被这两个字愉悦到。 司绒笑意不散,她拂开了他的手,在封暄平静的目光里抚上左耳,那细细的银针从柔软的耳朵里带出来,极细微地扯动了她的耳垂,封暄看着,目光里渐渐有意味不明的深沉。 司绒拉起他的手,把另一枚耳环也放入他手中,说:“我的牌打出来了,殿下能与我谈谈阿悍尔和北昭的未来了吗?” 她就这样把劣势扭转了回来,那眉眼扬着,暖光透过她的小辫子斑驳地落着,再一次与他站在了平等的位置上。 你能用塔塔尔部和仇山部引我急躁,引我打出底牌,我也敢把牌摊在你面前。 来啊,都别遮掩。 他们没有正儿八经地谈过阿悍尔与北昭的局势,司绒以退为进,把谈话的气氛烘到了这个高度,底牌就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存在,不管它的实现方式是主动打出来,还是被动被揪出,只要能达成目的,司绒都不介意。 屋内安静。 空气里仿佛弥漫两股冷暖气流,在极低的气压里迸出雷星与火花。 封暄手里躺着两枚耳环,忽而往后一抛,两道高低弧线一闪而过,“嗑嗑”两声,圆润无暇的珍珠就这样在狭小的厢房里蒙了尘,沾了灰,滚到了幽暗的角落里无人问津。 “啧,殿下,”司绒略有不满,她的动作没他快,反应过来时耳环早被黑暗吞噬了,“你讲不讲道理。” “讲道理,好,”封暄身子往旁移,靠坐进了榻里,“我们便来讲讲道理,孤先不问你为何与阿勒走得这样近,孤先告诉你,哪怕东面南面都遭了海寇入侵,也无法改变阿悍尔的局势,有句话叫远水救不了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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