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闱后等待放榜,音音几乎坐立难安,看得橘墨都跟着紧张起来。到了放榜这日,更是不停往外看,就等消息传来。 橘墨想不明白,怎的这次小姐远比上次还紧张,尤其是小姐都知道公子必然会中的,只是名次问题。在橘墨看来,只要能中就好,至于其他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小姐一向是个明白人,怎会如此在意呢。 春日催开了树上花苞,音音的视线从花看到头顶天空,慢慢道:“不一样。” “小姐,哪里不一样?” “哥哥的志向,变了。”音音微微蹙了蹙眉,旋即松开,她感觉到她哥哥有了野心,生了青云志。 “公子要实现志向,很难吗?”橘墨小声问,什么样的志向,对他们这样厉害的公子来说,也难? “很难,不过,”音音笑了笑,攥紧了手中帕子:“我会助哥哥。”往高处走。 音音差点又要咬手指的时候,干脆进屋查看今儿下午要往外祖母那里送的东西,看看库房里还有什么好东西是外祖母和家里那些表姊妹们用得上的。至于她小舅舅,音音直接拍了拍一旁的小木匣,给银票比什么都强。 音音难免又想到旧事,按着木匣的手都重了。当年殷家难过,母亲悄悄当了嫁妆,偷偷使人往殷家送些银票,结果却被谢家人拿住,直接就把谢家好些亏空扣在母亲头上。 明明,母亲的嫁妆也没少添补三房开销,只怕爹爹好字画诗酒的洒脱里,与他小妾赌书泼茶的风花雪月里,甚至连那场惊天动地的元宵烟火里,就有她娘的嫁妆银子。结果真出了事儿,他们反而一个个都高高在上了起来,白得跟临城酒楼里现宰的大白鹅一样,理直气壮问着她的母亲。 阳光透过窗格子,细碎洒落,旁边是偃月,小声道:“小姐,过去的事,多想无益。” 音音哦了一声,点头:“确实多想无益。只有干,才是硬道理。” 所以,这十来年三夫人这个家到底是怎么当的那么体面的?这些银子,从哪里来?要知道十年前,她母亲就常翻着账本头疼,小声跟嬷嬷说,再不节流,只怕不到十年,这谢府就精穷了。 那些左支右绌的无奈,她是看着母亲过来的,到最后变成了一口黑锅,扣了下来。然后换了如今的三夫人当家,竟果然宽松起来,愈发坐实了她母亲的无能、刻薄与有罪。 正想着,就听外头突然热闹起来,音音心头狂跳,往外一看,就见橘墨这会儿正跟鸟儿一样乌拉拉喊着往这边来。 “必然是我哥哥中了好名次,偃月偃月,快,快呀!” 两人还没迈出门槛,就对上一院子笑脸,尤其是从临城跟着来的那些下人,尤其是橘墨脸都兴奋得放光了,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把音音都看急了,到底是旁边另一个伶俐丫头报了喜:“咱们公子高中了!头名,公子高中头名!” 橘墨一下子能说话了:“对对!大公子中了头名,是头名呀小姐!”说着橘墨眼泪就下来了,小姐担心了这些天,可是该高兴了吧。这可是第一名呀,整个大历朝的第一名。 “呜呜呜,小姐,大公子怎么这么厉害呀!”她接到信儿的时候人都哆嗦了,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橘墨不过是个没爹娘的丫头,跟着哥哥逃难,先头吃不饱就别说了,几次哥哥为了护着她,差点给人打死。怎么一转眼,她就成了公主的贴身丫头,她跟着的主子就成了大历的第一名了! 橘墨擦着泪,呜呜呜着瞅着自家小姐。 她小姐也厉害,说挣个公主就挣了个公主,这会儿她家公子又挣了个头名。说不定真就应了当年小姐的话,会成为大历最好看的探花郎,呜呜呜他们小姐果然是福星呀,那时候就说中了今儿了。 清音院人又哭又笑,欢喜成一片。 同样得了消息的谢府,各处也坐不住了。别说谢府,此时外头都嚷嚷疯了,谁能想到呢,这一次的会元给个北方小地方的举子摘了去了,各地读书人年前才知道有陆崇礼这么一个不得了的人,结果年后这人索性更不得了,直接成会元了。 这会儿陆宅前马车都排出去好远,听说已有官媒人不等殿试,就上门了。 谢家老太太身子骨最近不利索,这会儿都腾一下坐正了,看着地下站着的这些来给她拜年的年轻姑娘们,一个个水葱一样。 她的视线从那些远房的穷亲戚中,落在了前头真正的谢府表小姐身上。
第101章 “没了清白,还想攀高枝呢!除了俊美的容貌,清白就是他另一个最好的聘礼,怎么能如此不当一回事呀!” 春闱一过, 在谢府老太太眼里,陆子期的身价,就不一样了。 老太太摆了摆手, 让谢府这个表小姐上前。 二夫人一看老太太这样子,眼皮子一跳,只怕自己娘家表侄女没指望了。二夫人头疼地回了自个儿院子,结果她娘还惦记着这位陆公子呢, 唠唠叨叨夸着那个寄住家里的远房姑娘多水灵多贴心。 二夫人气冲冲拦住了她娘的话,眼下这远房的已经不好使了。她娘一瞪眼,怎么才没几天,这位陆公子身价又涨了! “老太太那边都从出五服的变成五服内的了,咱们这边还能比老太太还贵重呢!”二夫人蹙眉抱怨,她是不敢坏老太太的事儿, 可这银子——, 谁不缺呢。撑着好大的排场,各处打点,哪里能少银子, 正需要这么个有银子的帮衬着, 二夫人咬唇。 等音音摸清楚谢家这一群人主意的时候, 直接给气笑了 好呀,她哥哥这样好的人, 他们想利用, 居然都不舍得用亲的..... 气得音音咬牙:“打得好算盘,图我哥哥的银子和前程,却也不想想, 我哥哥也是要攀高枝的!他们倒好, 涨了价, 才是个表的!看不起谁呢!” “我哥哥哪里比外头那些世家公子差了!论模样,论本事,论人品,不知比他们强出多少,嘿,结果算计我们,竟只肯出个表亲!” 旁边橘墨总觉得小姐这话哪里怪怪的。 音音在地上绕圈子,末了狠狠哼了一声:“那可是我哥哥,什么亲的表的,就是公主,我哥哥也娶得!还敢瞧不起人,我才嫌跟她们有关的,浑身都是坏心眼子!我都看不上的,居然都来打我哥哥主意了!” 听到谢府年后桃花宴已往哥哥处送了帖子,音音一想就知到时候绝不会安生。老太太这个人,说得好听,是侯府体体面面老封君,其实——,音音又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句:“就是个根本不把人当人的老东西。” 后头三个字声音小的很,还是给橘墨听到了,吓得她赶紧往外头瞅,生怕给人听了去。 “瞧你,有渊虹偃月在,隔墙就是有耳,也给割了去了。” “怎么,仗着老,就不能说她们坏了!”说着音音还真认真思索了下,嘀咕了句:“这不是东西的,难道老了就不能说——不是东西了.....难道这年月,会让不是东西变成东西.....” 橘墨瞪圆了眼,瞧瞧把她家小姐气得,话越发不客气了,她不得不提醒了:“小姐!” 音音敷衍点头:“知道,我闭嘴。这年月,在自己屋子里都不能说两句实话了。说实话,给人听见,都可能被骂死,什么世道!” 橘墨:.....不是说闭嘴嘛。 音音又转了两圈,站定道:“不行,这个桃花宴来不得,老太太这个人,真不好说。”她总觉得谢家账目绝没现在看起来的这么风平浪静,人缺银子缺狠了,耐性可就不好了,什么腌臜事儿干不出来,尤其是他们府中老太太,又不是没干过。 音音当即催橘墨研磨,她在一旁铺纸,她得提醒哥哥,不管找什么借口,都得把谢家这场桃花宴给推了。 写了信,看着渊虹带着信出了门,音音才松了口气。 此时春阳正灿烂,花丛中蝴蝶成对飞着。 音音看得出神。 直到橘墨歪头问:“小姐,想什么呢?” 音音好似还没回神,低声道:“婚事。” 橘墨也放低声:“可是公子的?” “和我的婚事。” 橘墨大惊,嘴巴都合不上了,直接结巴,还记得四处一扫,小声结巴道:“小.....小姐.....你.....你要跟公子.....成婚呀?使不得呀.....小姐!” 一句话直接让音音回神,愣愣问:“怎么使不得?”什么使不得。 待明白橘墨说了什么,音音直接人傻了,只觉热气从耳根攀起,她伸手一拍橘墨的头:“要死,你疯了不成!” 橘墨:“小姐刚刚说.....” “我说我哥哥的婚事和我的婚事。”音音咬牙低声,愣了愣,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也结巴了:“是我们两个人的婚事....不是.....是我们两个人.....是我们——”,音音急得给自己弄生气了,小脸涨红,气道: “是我们,分别,跟别人的婚事。” 好不容易说清楚,音音呼呼扇着小脸,只觉脸热烘烘的,嘟囔道:“这一到春天,金陵就一下子热了。”说着还扯了扯自己领口:“这衣服都厚了,怪闷的。” 橘墨心道小姐身上就是春装呀,哪里厚了,再换可就是夏装了。 音音咬了咬唇,点着橘墨:“都是你乱说,看我气的,都快气糊涂了!” 只是提到就觉脸热,音音咬牙:“以后可不要乱说这种话了。” 橘墨委屈:“又不是我说的.....是小姐胡思乱想。” 音音好似被扎了一下,要跳脚:“你你你,你还说?” “再这样没有点心吃了!不仅今儿,连明儿的都没有了!” 觉得不够狠,她瞪着橘墨:“后儿的,也要没了!” 橘墨赶紧捂住嘴,眼睛看向音音,里头都是:明明是小姐说的。 给音音气得心突突乱跳,脑子都晕乎乎的,她扇着小手,转头不再看橘墨。 日头升高,花气更浓,先前那两只蝴蝶却越过高墙,不见了。 音音愣愣看着。 橘墨探头:“小姐,你想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音音回头,“你倒是可以想一想,我能给你做主。” “至于我——” 娇美明艳的少女立在花前,比花更耀眼,说的明明是终身大事,她面色反而冷静了,先前最后一丝淡粉也从面上消退,慢慢道:“我当然要门当户对,要联姻的。” 金陵不是临城,他哥哥要娶贵女,她也要嫁有根底的人家。如此,他们才能慢慢结起一张网来。如今,不管是她倚仗的小舅舅,还是哥哥倚仗的指挥使大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孤。再厉害的人,也独木难支。 他们,不管是有凌云野心的哥哥,还是功高的小舅舅,都需要背后有一张足够坚韧的网支撑才行。 而结网,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 音音白皙的指尖掠过淡粉芍药,只见花蕊颤颤。可那蝴蝶呢,怎么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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