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炫收了松弛神色,正色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你牺牲了什么?” 话毕,他上下扫视扶萱周身,眸中厉色渐起。 见他眼神突变,扶萱大声道:“他是我未婚夫!巴巴要对我好,给我送些钱财不行么?上回我来你这不就说了,他送了我宅子,以为我要卖,是以给了我钱财。” 扶炫警惕心落下些,又问:“他没欺负你罢?” 本就是她主动,你情我愿之事,说谢湛欺负她,真真谈不上。 扶萱坦坦荡荡地回扶炫:“若他欺负我,我早让你去教训他了。” 扶炫这才将提起的一颗心放回原位,他伸手揉了揉扶萱的头,认真道:“往后待你出嫁,这些全数添在你的嫁妆里,我们扶家不会白拿人的东西。” 扶萱也不拒绝,笑着朝他应了声好。 她上下打量扶炫,还是平常一身玄衣赤领的打扮,只那飞扬的马尾已被牢牢地束成了冠髻,双目照样明亮如黑曜石,愈加神采湛然、意气风发。 那股子桀骜没有先前浓烈,却是透出一种沉稳的气质来。 像只成年的蓄势待发的猎豹。 扶萱察觉到他的变化,真心夸道:“南郡公好风姿。” 扶炫被夸,眼神一亮,咧嘴笑开,故作高深的神色中,这才透出了年少的脾气来。 ** 建康城的十月,雨水比往前多了好些。 鹤园。 雨势忽大忽小,将窗牖旁的蝴蝶兰吹地摇摇晃晃。扶萱慵懒地曲腿缩在窗边美人榻上,一手支着下颚,起劲地读着话本子。 室内一只玉白香炉中,朦胧地飘散着袅袅青烟。 谢湛将从净室回来,洁白衣袍领口微敞,一头墨发尽数散下,在烟雾缥缈之中,整个清冷的眉眼都被衬托地柔和了几分。 见扶萱赤着足,坐在风口处,谢湛往床榻方向的脚步一顿,走到窗牖旁,伸手要将窗关上。 正在这时,一声谢湛极为熟悉的哭腔从院子里传来—— “谢长珩……谢长珩……” 男郎出现在棠梨苑,这是扶萱始料未及的。 听得外头的呼唤,猜到来人不是王子槿便是周阅,她慌张地将手中话本子一丢,跳下地便朝内室跑。 跑了几步,突觉自己的绣鞋还在美人榻边,她调头回来,捡起鞋,再次朝内室跑去。 见她脚底生烟地逃遁,谢湛抽了抽嘴角。 用得着么? 他拢好中衣,径直去房门处。甫一打开房门,便见王子槿通身湿透地站在漂泊大雨里。 他这副样子谢湛往前见过不少。 回回惹他那位表姐生气,那人不理他,他便提着酒壶来别苑寻他哭诉。也不管他爱不爱听,总之会吵他耳朵半宿,然后在客房中睡一觉,第二日便是一副无事发生过的模样,整理好衣袍,继续朝人献殷勤去了。 是以,王子槿这般模样出现,谢湛并未觉得稀奇。 他挑了挑眉,示意下人给王子槿撑伞,一贯凉薄地开口揶揄:“王霁之你可以啊,这才娶到手一个月而已,就把人得罪了。” 王子槿先是愣了一瞬,而后浑身失力般,“啪”一声便颓坐在淌着雨水的地上,双手捂脸,“谢长珩,我完了……我完了……” 敏锐使然,谢湛立刻察觉出王子槿今日的不同。 他接过奴仆刚撑开的油纸伞,大步迈入雨中,拉住王子槿的胳膊,“进屋慢慢说。” 王子槿如行尸走肉,被谢湛拽到了厢房。 他浑身滴答着水,站在屋中间,失魂落魄地继续口中的喃喃自语:“我完了,这回真的完了……谢长珩,我该如何办?瑶瑶不会原谅我的,姨母不会原谅我……舅舅更不会……我……我……” 往前,王子槿虽爱借着酒劲哭,却从未这般六神无主过,猜测此次非同小可,谢湛打断他的话:“王霁之,先冷静片刻。” 不等王子槿再说话,谢湛示意石清上前,叫来两个奴仆,替王子槿先换了一身干爽衣衫。 待他略有平静,谢湛将他拉到茶案边坐下,递出热茶,严肃问:“发生了何事?” 王子槿红着双眼,抖着手,接过谢湛的茶盏,喝下润了喉,将昨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朝谢湛讲完。 他来寻谢长珩,便是知晓他惯常睿智冷静,能替他寻出法子。 谢湛当真没料到,他在逐泉山庄遭遇的那轮事,竟是被王子槿原封不动地又遭遇了一回。 被人劝酒,回厢房歇息,眼前看到心爱的人,而后便情不自禁。 唯一不同之处乃是,他会武,且任职大理寺官职使然,往前特意研究过各种药物和香料,在室内香炉浓烈的香味中,还能分辨出王芷怡身上的香味与扶萱的差别,逃过一劫。 而他这位好友则不然。 不像他这种时时警觉之人,王子槿历来性子恬淡,待谁皆是客气和气,若像他一般被兄弟姊妹算计,可谓颇为在劫难逃。 谢湛薄唇抿了抿,想起往日遭遇,眼中戾气升起,一针见血地问:“给你倒第一杯酒的,是谁人?”
第180章 第 239章 趁早死心 谢湛虽是披散着发,但通身仍然隐隐透着沉沉官威。 他的话问出口后,多年好友之间的默契使然,王子槿立刻会意到,该问题的严重性。 他瞳眸慌乱地确认:“你这是何意?” 谢湛解释道:“上月底,我亦曾中过此药。” “哐”一声,王子槿手中的茶盏滑落,撞到他的膝盖,氲出一片痕迹,而后落到地上,滚了好几转。 他本以为是自个被人劝酒,一时未予拒绝,贪了杯,这才酒后乱性,做下了错事,哪知…… “你、你、你当真?什么药?谁给你下的?你与谁……那般了?” 王子槿显然再一回失了冷静,俊雅的面上苍白一片。 见他慌乱,谢湛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来自好友的力量使得王子槿略微回神,他咽了下口水,眼中是浓浓的请求,“谢长珩,你先说。” 谢湛深吸一口气,到底隐瞒了是被自个的长姐下药的细节,只道:“我并未中计。但那日厢房之中,乃是你七妹。” 从最终得利者看,他的意思便是,这药是来自王家。 “轰隆隆——” 院中秋雷滚滚,直劈到了王子槿的天灵盖,他望向谢湛的眼神立时带了点恐惧的意思。 谢湛听得雷声突响,额心一跳,目光往院中看了眼,心神乱了些。 不等发呆的王子槿回复,他伸直团坐着的双腿,朝王子槿道:“我出去片刻便回。” ** 不出所料,谢湛推开内室的门时,扶萱已是裹着被衾,将自己从头至尾藏了进去。 她躲在被窝中,想起那樽黑棺,“呜”一声哭了出来。 “萱萱。” 谢湛喊着人,伸手去扯她裹地紧实不已的被子。 突地听到谢湛的声音,扶萱哭泣的动作停下,她掀开被衾一角,双眼红透,吸着鼻子,翁声翁气地问他:“你何时得空啊?我给你讲完话,还想回家去。” 扶萱想着,他既是来了好友做客,今夜便不知何时能结束。 他若是不能陪她,她可以与他讲完,趁宵禁前回去扶家,还能与玲珑或是母亲一起歇息。自伯父故去,她是真讨厌这夜里轰隆隆的巨响。 可这样的一句话,足够使急匆匆赶来的谢湛,脸色变换几番。 一个雷声罢了,他都已在身边了,她怎还念着离开?这处全在她名下了,还算不得她的一个“家”么? 她这番话,不是给他心口上刺了一把软刀子,还能算什么? 夜色渐浓,秋雨寒凉,凉不过谢湛此刻的心,与他凉意逼人的神情。 见他冷沉着脸,一言不发,只双目幽寒地凝着她,扶萱失望至极。 回回与这位倨傲的郎君讲话,他都没个好脸色! “刷”一声,扶萱猛地一掀被衾,急急地挪出床榻,跻着自己的鞋,便要回扶家去。 身子反应极快,见她要走,谢湛的第一反应便是将她留住。 “你作甚拦我!” 扶萱与他较着劲,他抓她胳膊抓地紧,扶萱便扯地更厉害。 两人互不相让之间,石清在外喊了声“公子”,倏然打断了二人无声的剑拔弩张。 “何事?”谢湛凉声问。 石清高声回道:“王公子回府了,留话说改日再来寻您。” 谢湛微怔。 看来,他这位好友现下是已有了答案了。 呵,一个个的。 当真“本事过人”! 石清退下后,谢湛叹了口气,他揽过扶萱的腰,声音温和:“莫怕,我今日不出去了,陪着你。” 二人安置下。 扶萱攥着被角,心中梗着一股气,并不因谢湛陪着而原谅他。 见她背对着他,整个人离他远远的,就差将自个贴到墙上去了,谢湛便讨好地用手去扳她的肩膀。 扶萱不让他得逞,不为所动。 可这位郎君有的是法子。 他侧身朝向她,手缩回被衾。 扶萱身子一抖,脚趾霎时蜷紧。 他那高挺的鼻梁,再往她白生生的脖颈处靠近,温热的气息萦绕,“给我说说,为何要哭?我不是在么。” 扶萱不应声,咬着唇,只用着全力,去推身前那为非作歹的细长手指,亦是与自个快要被他磨没了的意志做着斗争。 两人力量悬殊太大,她推不动。 谢湛也不急。 实则,见她哭红双眼,他大约也能猜到她怕这惊雷的缘由了。若非是与扶家人相关,她断然不会怕到哭的地步,怕是,还是因她那故去的伯父。 扶萱不答话,他便耐心地与她嬉戏。 “谢湛!” 半晌后,忍无可忍,扶萱气呼呼地开口威胁他,可因他手中不怀好意,这声呼喊的尾音上扬,生生颤出了旁的意味。 话音甫落,便听到郎君低低地笑了一声。 扶萱彻底溃败,在他赖着人,衔住她耳垂,哑着嗓子喊“萱萱”时,她当真气恼自己,就这般容易没了抵抗力。 郎君的掌心越发炙热。 终究,谢湛再扳她时,扶萱抱住了他的脖子。 ** 王家,梓桐苑。 宵禁的暮鼓已然敲过许久,孤独地站在房门口,不住往院门处望的张瑶仍未放弃等待。 无止境的担忧袭来,她终是忍不住,抬起手帕捂住嘴,眸中红透,喉中哽咽住。 派去余家问的人回话说,她这夫君一早便离了余家,随侍也没带,甚至,上值也没去。 她当真想不通,一句话也没有,他究竟是去了何处…… 被人担忧的王子槿正杵在他母亲的屋子里,袖中双拳攥紧,绷着下颚,通红双目杀气腾腾地盯着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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