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一辆极为宽敞华贵的马车从乌衣巷辘辘驶出,停在了永栖巷扶家府门外,马车后方带了足足几十位随行侍卫。 谢家家主与未婚妻的徐州之行高调至极,恨不得使得整个建康城人人皆知。 扶以言亲自出门给爱女送行,接受谢湛的见礼后,他朝扶萱身后人严厉命令道:“好好护着她,不得有丝毫闪失!” 扶萱身后一位侍卫打扮的人拱手郎声道:“是!将军放心!” 此人不是旁人,是扶家家主、南郡公扶炫。 扶炫本是可以隐藏身份后,悄无声息地进入徐州,但得知扶萱与谢湛同行,又不放心自家的小女郎,遂就干脆伪装成了随行侍卫中的一员,与漠九一般,护卫扶萱。 好在他是军营出身,不像建康城许多世家公子哥吃不得苦,让他坐马车,还没他骑马来的恣意,加之他终究是要与谢湛合作的,这样同行的安排,倒也甚是妥帖。 扶萱看着反常啰嗦的父亲,将身上的小香囊解下,给扶以言挂在了腰上,忽视有些突兀的搭配,道:“阿父,我给你带好玩的物什回来啊。” 扶以言失笑,小机灵这是将他每回外出时朝她讲的话,原封不动再还给他呢。 也不知是否因年纪大了,见不得儿女离开,扶萱年前甫一说要去徐州,他便生出不舍来,可偏偏呢,又不想将素来爱游玩的爱女拘在屋里。 更何况,爱女早晚是要去谢家主家的,这回她是以谢家准主母的身份出巡,能趁机提前锻炼一番,对她往后管事也有益处。 因而,扶以言饶是心有几分担忧,但念在扶炫与数位侍卫护着,也没拦着。 谢家马车招招摇摇地出了城后,虽是大张旗鼓,但目的自然不是单纯出去赏景玩乐的,是以,出行速度未特意放慢半分,保持着平常谢湛他们出行公办时的速度,可谓快马加鞭赶路,这便苦了随行的扶萱。 饶是小女郎硬生生地忍耐着,但长途跋涉,舟车劳顿,说不辛苦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其中还走了一段距离不算短的水路。 到第四日晚,在冬风肆虐的河中摇晃大半日后,扶萱整个人吐了个昏天黑地,再无法抠着掌心保持清醒。见她如此,谢湛与扶炫一合计,便将最后一截水路转成了行陆路。 于是,一行人登了岸,在宵禁前进了广梁郡郡城。 马车停于就近的一间客栈前。 因是吐了数次,扶萱已然面无人色,整个人浑浑噩噩,车厢中,谢湛搂住她的腰身,抚摸怀中人的纤纤青丝,往她脸颊和鼻尖心疼地吻了吻,问她:“要抱你下去么?” 扶萱捂着自己都嫌弃味道的嘴巴,冲他虚弱地摇了摇头。 又不是在私家府邸,大庭广众之下,她要真由他抱着大剌剌地进客栈,这谢家家主和准夫人的名声,便真能被糟蹋地彻彻底底。 谢湛未再多言,只给她喝了几口温水,搂着她,等着石清那边的动静。 须臾后,进门询问的石清返回,在马车边回禀道:“公子,此家客栈只有五间客房。” 再后的话不必多说,也能知道是不合适了。谢湛此行特意高调地带了众多奴仆,别说五间,便是十间也是不够的。 “方才问过掌柜,方圆五里皆再无客栈。”石清再道,“可要再去城西问问?” 谢湛思忖片刻。 与一山之隔的商业繁华的广陵郡不同,这广梁郡不过一个小郡,怕是再有客栈,可接待人数也不会太多,加之现在正是过年歇息时间,营不营业还是两说。 谢湛再看扶萱苍白的面色一眼,朝外吩咐道:“改道,直接去郡守处。” 广梁郡的郡守姓李,得知谢家家主一行人到达府门后,他顿时不可置信地怔住了神色,好半晌方回神过来,而后连连说了几个“走走走”,激动异常地带着全家老小,匆匆奔到门口迎接。 这要说朝中哪位别的三品大臣来这小郡,或许这李郡守都不会如此激动,毕竟他的出身也是自这徐州的世家之一。 但来的,可是这大梁顶级世家谢家,更何况,还是家主。 大梁这世家也分三六九等。 不无例外的,一等世家全数居于大梁政治核心之地——京都建康城,而居于京畿之外的,只能算是二三等世家。地方上的这些世家,大多也都与一等世家有所牵连,不是姻亲关系,便是某家的分支。 故而,无论在何地,只要听说王、谢这样的大梁顶级世家人出现,那都会被当地奉为贵客,夹道欢迎的。 谢湛一行在李府门口停下,谢湛下了马车,接受李郡守的行礼寒暄,简单说明来意后,被李郡守亲自领到了后院贵客厢房。 扶萱在婢女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恢复了点力气,回到了厢房,简单吃了几口吃食,便拖着疲惫的身子,沉沉睡去。 ** 此刻,西院厢房中。 眼下已是人定时分,窗外白雪挂枝,屋内烛火明亮。 连日颠簸后,俊美容色未改分毫的郎君刚刚沐浴完毕,正要转道偷进别的房间的当口,石清匆匆前来堵上了他的步伐。 谢湛沉着一张脸,问:“发生了何时?” 石清往窗外瞥了一眼,低声道:“公子,李府有异,咱们的院子四周全是眼线,奴方才去摸了下底,得有十人之多。” 石清话毕,谢湛的脸色更沉了。 合着,不过是想暂住一宿,竟然又“好运”地进了谁家不为人知的地盘,扰人清梦了? 谢湛有些不耐地揉了揉眉心,吩咐石清道:“这李家是何背景,现在便去查清了。还有,到底在防着我们什么,也好生去摸一摸。” 石清领命后退下,谢湛开门大步走出,去往东院厢房。 别说这李家有异样,便是没有,他也不放心让扶萱一个人住在别家的屋里。 然,谢湛的脚步在厢房几丈外突地定住了。 扶萱的厢房门口,一左一右守着两位持刀侍卫。
第315章 第3 26章 费尽心思 万簌俱寂,新月挂枝。 扶炫玄衣赤领,马尾高束,昏暗光线中,其眼中明亮光芒不藏。 他目光炯炯,好整以暇地抱起臂,看着西院方向迤迤然行来的独身郎君。 见谢湛微一停顿后,抬步径直走了过来,扶炫挑眉,玩味道:“谢六郎好兴致,大半夜出来,赏雪?” 寂静的夜里,他本就洪亮的音量丝毫未收,足以使得半个院子的扶家奴仆们听得真切。 这个院子是李府最大的客院,谢湛和扶萱各居半个,自进了院,扶家的奴仆便自觉地听从扶炫安排。别看谢湛明面上是此行最大的主子,在此处,可谓没有半分威力。就如前几日居住客栈时的状况一般无二。 漠七在谢湛前来时便往后默默退了几步,装死一般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婢女们端着东西,从扶萱房中悄声退出,也是沉默不语地垂首遁去。 扶炫挑衅的话落,谢湛静了片刻,暗中吐息压了压情绪,将喉中的“我来看看她”倏地一变,成了“有事同你讲”。 扶炫脸上戏谑的神色顿时一收,满眼正色待谢湛开口。 谢湛往前一步,压低音量将石清方才汇报的那句话一字不落地讲出,补充道:“我怀疑李家或与广陵郡那处背后有关联。” 扶炫目露惊讶,悄声问:“何以见得?” 谢湛眼神示意西面位置,道:“沽山属广梁郡管辖,其间匪患已久,但从建康城至广陵郡,除非走水陆,否则,必得翻越沽山。我的探子先前报的,那批人马便是走的陆路。” 按彼时谢湛在穆安帝面前汇报的,那批东西属实不同寻常。扶炫本就明亮的眸子霎时更亮,问道:“你的意思是,沽山与这姓李的有牵连,那批人马这才不怵,从山匪跟前儿走?” 谢湛道:“不无可能。” 虽然开场头句话是为了转移话题,但谢湛所说这一番信息,倒是实打实的他的所思所想,他在来的路上便是这般考虑的。只不过,若是扶炫不在此处,这种思量他也就不同他分享了。 扶炫狐疑地撇了谢湛一眼,问:“你派人去探姓李的了吗?” 谢湛面色不改地撒谎道:“尚未。” 扶炫再问:“为何不派去?”很显然,谢湛的人手不是不够。 谢湛自然不会承认,说这番话目的是要支开他,不答反问道:“以你之见,我们在此处逗留几日为佳?” 这意思便是说,若只短暂停留一日,便不用去探,明日直接前往广陵郡。 扶炫沉吟片刻,直白道:“姓李的既然有异常,岂能将他放过了?顺藤摸瓜下去,保不准比我们去广陵郡还有用。” 谢湛正有此打算,二人对此事一拍即合。 扶炫是个果断性子,当即径直去了院门外,叫来混在普通侍卫中的漠七耳语一番,将此事安排了下去。 待回来时谢湛已不在。 扶炫再次抱起手臂,问规规矩矩站着的漠九:“他回了?” 耳边嗡嗡回响着方才谢湛那句“谁是你主子?她要是知道,会由你拦我么?你护安全即可。”漠九佯装镇定地朝扶炫点了点头。 扶炫看了看扶萱的厢房,得意地哼了一声。 ** 谢湛站在床头,就着一簇夜灯的光线打量小女郎。 与门口那位十分相似的眸子紧闭,檀口微张,精致高挺的鼻间,随着一呼一息轻轻翕动,苍白的脸色也有了红晕,想必是用了吃食又睡了半日,身子缓过来了。 静静看了半响,他无奈地“嗬”了声,有人跟防贼一般防着他,如今夜里要与她独处,还得动上一番脑筋。 谢湛摇了摇头,褪下衣袍,躬身上了床塌。 扶萱正睡地迷迷糊糊,冷不丁被人掀开被子,眼皮尚未分开,接着一股清凉又熟悉的味道便往鼻中扑了过来。 闻出来人是谁后,她揉了揉睡眼看他,而后一边往他怀里钻,一边责备道:“你怎么才来啊。” 她那寝衣松松垮垮,随她动作,那截莹玉般的肩头露了出来,上头他留下的痕迹已然消失殆尽,只剩白嫩细滑。 谢湛眸色变黯。 扶萱毫不知情地将柔软的身子朝他贴来,熟练地抱住了他的腰腹,像是某种睡前的仪式般,又扬起脖子,热情地往他下颚上啄了啄,迟迟没等到他的唇覆上,她喃喃着“不亲算了”,便又缩进他脖颈里,自顾自睡去。 谢湛闭眸,平平地躺了半晌,竟是睡意全无。脑中算了算日子,上一回,居然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如此一想,再闻着身旁的清香,感受着半边身子紧贴着的温软,谢湛不由滑了滑喉结。 静夜无声,月色透过窗牖洒进些许,直让人的感官不可控地放大了几分。 有句话说“从简入奢易,从奢至简难”,习惯大鱼大肉的人,是很难再长久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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