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家一辈子难见一回的明月珠,竟是被谢湛拿来饰衣,瞧那数量,怕是将整个谢家库房里的拿完还不够罢。 凡事但凡有比较,便有伤害。同样是成婚,彼时她嫁给谢渊时,谢渊何曾过问过二人婚事婚服这等事?如今一看出自儿子手笔的东西,虽不想承认,但谢夫人心中抑制不住地恨怒交织。 谢夫人斜眼看谢渊,怨声:“瞧瞧,同样是成婚,六郎就知亲力亲为,我夫君便从头到尾是个甩手掌柜。” 谢渊饮茶的手一顿,掀眸看嫁他多年、为他生儿育女的夫人翻旧账,温柔道:“彼时我还没开窍不是。” 谢夫人讽刺一哼。 他若是没开窍,怎知去讨好嘉阳?但这些陈年旧事,她现下自然不会不顾颜面地拿出来谈论,遂就闭了嘴。 见她脸色阴沉,谢渊沉思片刻,放下茶盏走过去,牵住谢夫人的手,补充:“待你今年生辰,我‘开窍’一回。” 为夫妻多年,谢夫人古板端庄,谢渊性子虽温和,却极少与她人前举止亲昵。当下,谢夫人被丈夫这一握她手的举动弄地面颊烫红,她看了眼屋门口垂首敛目的奴仆,不自在地噌瞪了眼谢渊。 “母亲——” 谢心璇快步急急走进闻熙堂时,见到的便是不再年轻的父母牵着手互相对视的一幕,她声如黄鹂般喊人的高音戛然而止。 幺女猝不及防而至,谢渊连忙放开谢夫人的手,将手背到身后,黑脸道:“你学的规矩呢?” 谢心璇暗自撇了撇嘴,不服气地想,一个二个皆不守规矩,偏偏要她规规矩矩。 谢夫人打破尴尬,问谢心璇:“来地这么急,有何事?” 谢心璇气愤地告状道:“我们家的芙蕖都被六哥他们摘完了!我已经散了好些帖子,请人明日来同我游湖赏花了,可现在那湖中只有杆子,光秃秃的!我们还如何赏花啊?” 谢府的芙蕖非是普通品种,乃是百年稀有品种。别处的芙蕖花散尽时,谢家这连着秦淮河的湖中芙蕖还在盛放,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碧波荡漾,清清雅雅,是难得一见的景致,也是谢家引以为傲的景色。 谢夫人准确地听到了“六哥他们”,面色沉下,似有不满,“你六哥派谁去摘的?” “六哥亲自去的,还带着六……扶女郎。” 果然是为了取悦人。 谢夫人脸色变地更差,带着谢心璇和浩浩荡荡一群奴仆赶去听风苑,送去婚服,顺带想教育一下摧残了名花的罪魁祸首。 初秋的天清朗明净,穿过府中亭榭楼阁、蜿蜒曲折的花廊,伴着秋风阵阵,暖阳洒下,花香鸟语,一行人来了听风苑院门外。 谢夫人看了眼芙蕖池方向,果真是只余接天的翠碧荷叶,硕大圆盘,一望无尽,上头装点的粉白花苞消失殆尽,再无一朵入眼。 谢夫人黑着脸,带着奴仆们进了听风苑。 庭院之中,青湛的翠竹下,谢湛和扶萱挨靠而坐,谢湛一身白衣,闲散慵懒,正将一只锡甑放在火炉上,扶萱递给他一瓣一瓣分好的芙蕖花瓣。 扶萱看着郎君俊美认真的侧脸,询问的声音里期待与怀疑并存:“你的这个法子真的有用么?若是失败,今年可再没有花瓣可摘了。”
第367回 摘的那一篮芙蕖被二人胡闹耽误了使用,全失了水,焉缩了去,为制成最好的花油,二人又去湖中摘了一回,这回当真将花全数摘尽了。 谢湛侧过脸看她,温声耐心地解释:“古籍里头是如是记载的,以这个法子可以抽炼丹砂,想必这样蒸出花香露也是可以的。古书还说,得来的香露可放入开水中代替茶叶;亦可加入到酒里,增加美味;或是调成汁,可制糕饼。若是此法成功,往后你想要任何花露,皆可如法炮制。” 扶萱佩服他的博学,夸奖道:“如此偏僻的学问你都知道,怎么这么厉害。” 谢湛轻笑,道:“夫人过誉了。” 如今谢湛喊“夫人”愈发顺溜,可扶萱却仍然有些不好意思应他,她小脸一红,噌道:“你别胡乱称呼,过会你家人听到了,成何体统。” 谢湛与她对视一眼,半垂眼睫,往扶萱唇上凑来。 习惯使然,他一靠近,扶萱就闭了目。 看她一副任他摆布的配合样,谢湛伸出舌尖,故意地从她唇瓣左右扫了一番,捏了下她的耳垂,戏谑无比地道:“又想要了?” 扶萱刷地睁眼,抬手就往谢湛胸脯捶了过去,正巧打在谢湛尚未痊愈的伤口上,谢湛卖惨地“嘶——”了响亮一声。 迈进门的人将这声呼痛听入耳,谢夫人脸色黑沉如水。 谢心璇率先看见奇怪形状的锡甑,边走边高声问道:“六哥,萱萱姐姐,那是什么?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 二人闻声看来,见到从院门进来浩浩荡荡一群人,领头的谢夫人面色难看,谢心璇满目好奇。 谢湛忙着往锡甑底部放炭火,只颔首招呼了声“母亲”,而后将视线落在了谢夫人身后奴仆端着的托盘上。 谢湛随意对待来人,扶萱则不能如他一般随性,她心中忐忑地想着不知谢夫人是否见到方才二人亲吻的场面,面上端着优雅大方起身,面带笑容地道:“夫人,璇儿,我们在做芙蕖花露。” 谢夫人面色怔了下。 芙蕖花本身的味道清淡,虽是好闻,但极少能有此花香的胭脂水粉,更不说极为难得的花露了。 她不免好奇地望着那锡甑,又将视线落在艳丽的女郎面上,六郎素来一身本事,如此看来,往后是要将这些本事用在儿媳身上,用以讨好她? 怎她活这几十载,就没享受过丈夫儿子们的如此用心? 谢夫人的精彩纷呈的面色,谢湛未予理睬,他放下手中物,从容起身,褒袖随风飘扬,白衣翩翩而站,神色闲然,目中期待,心中有些罕见的紧张。 他柔声道:“萱萱,你来试试婚服。” ※※※※※※※※※※※※※※※※※※※※ 作家的话 谢渊:六郎,你少撒狗粮,你母亲瞧见你的手笔,只会变着法子折腾我。 谢湛:得夫人折腾,不是乐趣么? 谢渊:……不孝子!
第368章 第366章 时局突变 没有婢女相随,扶萱手中还拿着几个芙蕖花瓣,谢湛噙笑看她,在谢夫人还未曾开口讲一句话之时,他便突地要她去试婚服。 谢夫人听得谢湛开口,心知这儿子重视婚事,遂将要斥责他将百年名花尽数摧残的心思歇下,也生了看看谢湛亲自画出的婚服,真正上身效果如何的心思。 谢心璇更是连连点头,“萱萱姐姐你快去穿穿看,你的衣裳真美。” 扶萱诧异中,谢夫人身后的钟嬷嬷上前,示意后方端着婚服的婢女上前,她朝扶萱颔首作礼,笑着道:“老奴伺候扶女郎更衣罢。” 一时间,众人看向扶萱的目光皆是期待之色。 扶萱则是吞咽了一下,心生无助。 今日她纵着谢湛,行事时他就未曾有过丝毫收敛,她当下只拢了上半头发丝,披散半数,便是要遮着侧面脖颈上的印子。若当真由谢夫人的贴身嬷嬷伺候更衣,身上那些显眼的痕迹,岂不是全数要暴露于人前?嬷嬷见到,也就意味着谢夫人会知晓,那时她这位准婆母要如何想她? 不像扶家人皆惯着她、由着她,谢家这样的世家重规矩、重忍耐,谢湛与她二人已是无视了规矩不说,还是青天白日如此,想必落在谢夫人眼中,二人行径与伤风败俗无异。 要说是旁人,她还不放在心上,可谢夫人怎么说也是准婆母,加之往后还得与她时常一起相处,这样的尴尬,还是避免最佳。 秋风簌簌,将身侧不远的翠竹吹出郁郁涛声,扶萱一颗心像竹巅一般,摇摇曳曳,她口中道了声“好”,手却刻意去撩了下发丝,露出只谢湛一人可以见到的脖颈,而后微笑看向谢湛。 她甫一动作,谢湛便明白了她的顾虑。 再见眼前这双噙着秋波的眼眸里,是在问他该如何是好,谢湛仅有片刻思忖,便又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原位,借口道:“此花不可多得,先将花露引出,再试也可。” 谢湛的话刚刚落地,石清便神色凝重地从院外匆匆走了进来。 石清附耳朝谢湛汇报一通,谢湛神色当即一凛。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朝谢夫人不容拒绝地道:“母亲请先带璇儿回闻熙堂。”又看向扶萱,“你随我进来。” 谢湛神色沉肃,如此异常,使得扶萱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她当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袭来脑中,遂配合地丢掉了手中的花瓣,也顾不得顾忌二人同处一室的不妥,匆匆与谢夫人行了一礼,便跟着谢湛进了卧房。 谢夫人陪伴位高权重的谢渊多载,见识过多次如此情景。能使下人忽视朝她行礼,而直接上前去汇报的事,不会是小事。 她知轻重,遂就如谢湛吩咐的那般,当即命奴仆将婚服交予听风苑的人,带着浩荡一行人果断离了去。 谢湛卧室的房门甫一关闭,没等谢湛开口,扶萱便急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谢湛走到木椸边,边宽衣解带,边道:“据部曲的线报,建康城西和东都有大批人马出现,怕是……要将京都包围。” 扶萱上前帮忙接过他褪下来的衣衫,紧张问:“是扶炫的人未能将那支沽山部曲全数堵住么?” 她随即又推翻自己的想法,“不对,若是来自徐州,当是从城北而来,不该是东西两向。” 形势严峻,谢湛无有时间再与她讨论过多,言简意赅地讲出当下态势:“自伯父上朝时正式提出科举一事,当场便多有反驳之声。此次若是建康城被围,不指望他们相帮,但也怕其中会有人作梗。所以,你是想回家去,还是留在此处等我?” 谢湛乃是世家家主身份,开科举这事说到底是会撼动世家根基的,他虽有这般想法,却实在不适宜自己去提出来,所以这事最终由扶以言说出了口。 扶以言这位吏部尚书,掌管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他提出些新的更优的选官方式,是职务内之事,但这事落在旁人眼中,无疑是受穆安帝指使而为,毕竟,谁都知道扶家是坚决的皇权维护者,是穆安帝在朝中的一把刀。 扶萱自然清楚,谢湛口中的这些“他们”是谁,是一个个不愿这选官制度有所变更,从而能继续维持他们当下“不劳而获”状态的士族门阀们。 他们反对此举动,落在实处,便会反对穆安帝。 如此一想,扶萱不由揪紧心脏。 这建康城的世家何其多!家家有诸多府兵相护,且不提城外是谁家的军,便是这城中,若是有人因怨怒,如往前余家那般生了反心,里应外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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