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不觉有异,今日被她当面一问,谢湛难得地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毕竟是未婚妻生辰宴,自个不知也就罢了,还粗鲁地破门而入,坏了她的庆贺,无论无何,是自个失礼在先。 想及此,谢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几分讨好地说道:“抱歉,来地匆忙,未有备礼,改日会再奉上。” 高傲如谢湛,就是嘴里说着抱歉的话,神色依旧极淡。落在扶萱眼中,不过就是碍于她的讽刺,谢家郎君不得不敷衍地做出回应罢了。 故而,这份罕见的来自谢湛的讨好,扶萱并没有买账。 她直接忽视了他的话,晾了他半晌。 她不搭话,瞧上去还在生气,谢湛也不好雪上加霜地马上再问余浩的事。他静坐一旁,看着女郎小口小口地吃下一杯接一杯酒。 一壶酒吃完,扶萱倒提着酒壶抖了抖,发现再抖不出一滴后,她怒气冲冲地“砰”一下将酒壶重重搁在案上。 而后,她捂嘴打了个酒嗝,转头不满地问谢湛:“你现在是谢六郎,嗝,还是谢少卿啊?” 这就是问他,是作为她的未婚夫前来,还是作为官差前来公办了。 谢湛不答话,只定定地看着扶萱,想从她的表情中发现异常。 可扶萱这厢却不再看他,而是撑起身,脚底下趄趄趔趔地走了几步,从旁侧案几上又取来一壶酒。 她像是已经忘记刚才问过他什么话,倒了两杯酒,递给他一杯,邀请道:“吃一杯我的生辰酒。” 许是酒意渐浓,她的双颊泛出酡红,抬眼看他时,眸中水雾萦绕,眼神许多迷离。 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 谢湛见状,眸中微漾,并未接过。 郎君如此不配合,普通女郎早识趣地撤下了,可扶萱不仅没有受挫地收回手,反而将酒杯往他唇边一递,杯口贴着他的薄唇。 她蹙眉愠怒地盯着他,娇噌地问:“你莫不是怕酒里有毒,我会害你?” 常年与案件打交道,腌臜手段不知见识过多少,岂会怕一个小女郎当面害他? 她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谢湛嗤了一声,接过扶萱的酒,仰头饮尽。 见他喝下,扶萱似乎来了兴致,眼神瞬间明亮,提起酒壶,就着他手中的酒杯,轻抖着手,又给他满上了一杯。 谢湛本要开口拒绝,可抬眸就见扶萱娇颜带笑,有些迷离的双目顿时变地亮晶晶的,满眼期待地盯着他。鬼使神差地,她倒给他一杯,他就配合地吃了一杯下去。 扶萱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吃酒的郎君。 楼船暖意融融的灯火在他面上浮动,金光溶溶,他肌肤瓷白,长睫半垂,一身官服威严称身,眉目清俊,皮相绝佳。 是个引人遐想的郎君,更是一个难搞的郎君。 扶萱闭了闭眼,幽幽地叹了口气。 再难搞,这下,也得去搞定啊。 这么多年跟脾气各异的兄长们相处,她早摸索出如何撒娇卖俏,达到目的的几分本事了。 谢长珩什么人,骄矜自持,从不逾越,着一身官袍冲进这里,却对公事闭口不提。扶萱早就察觉,他要不是心存愧疚,还能忍住半天不拷问她,而是一杯接一杯地喝下她的酒? 恰恰是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愧疚,无论是出自打扰她宴会也好,还是来自他不知未婚妻生辰也罢,总之,正是她攻克他的缺口。 待一壶酒倒完,她搁下酒壶,朝谢湛说了句“没了”,又问他:“还要吃么?” 谢湛轻声:“不了。” 扶萱嗯了声,借着酒意,往谢湛身侧挪过去身子,在谢湛幽深莫测的目光下,她“刷”一下伸出手,出其不意地,一把捉住了他的胳膊。 被柔若无骨的柔荑攀附住,谢湛像被猛兽衔住的小兽似的,僵住身子,霎时间忘了动弹。 他不说话,看着扶萱的瞳眸如鹰隼,审查着一切她面上的表情。 在谢湛略带肃杀审度的目光中,扶萱心中微怵,干脆将脸直接搁在了他的胳膊处。 她仰着脸,有些嫌弃,更是有些撒娇道:“长的好看,嗝,是好看,可也不笑,又不温柔。你说,我要嫁给你,往后可怎么办……你不能温柔点么?娶我,可是你的,嗝,荣幸……” 耍着酒疯的女郎红唇开开阖阖,声调娇娇软软,腮畔、眼睑皆是染着诱人的胭色,迷离眼眸水汪汪的,似秋水于中流动,半垂的眼睫弯弯翘起,惹人心颤。 谢湛彻底僵了半边身子,任她理所当然地贴住他,理所当然地撒娇,并未多话。 心间,如刘府那日的惧怕,又深了一寸—— 自个当真,要沦陷至这情事中么? 扶萱察觉出他胳膊上肌理的变化。他绷着身子,分明是在紧张。可她都攀上了他的肩,他耳朵脖子俱是红了,却没有推开她。 什么端方高贵,骄矜自持,以她看来,还不是色令智昏。 她略略主动,他不就都依了? 伪君子! 不过,她倒是也希望他此刻是个伪君子,否则,又怎可将这不好对付的大理寺少卿的注意力转移开呢。 扶萱暗暗咬牙,就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将细嫩的双手从他胳膊上往上攀,身子往上一送,再次拥住他的脖子,唇离他的耳朵近在咫尺。 ※※※※※※※※※※※※※※※※※※※※ 作家的话 女主在线表演,怎样借酒将男主迷地灵魂出窍。
第39章 第039章 都喝醉了 伏在谢湛肩上,扶萱静了静。 而后鼓足勇气地朝他耳窝里柔弱可怜地埋怨:“我一年就这么一回生辰,宴全被你毁了,你到底怎么赔我啊……我要字,要画,还要诗……还要,嗝,你给我弹个曲,好么?六郎……” 香风传送,温香气息扑面而来,热气笼罩耳廓,幽幽咽咽的“六郎”再一喊,谢湛心中不住震颤。 脊背顿时绷地更直。 扶萱深觉混了过去,便任由着自己的意识混沌下去。 醉意彻底蔓延,战胜了一切。 她的红唇离开他的耳朵,搂他脖子的手也往下垂,缩回去的过程中,手指无意地从谢湛后脖颈处滑过。 指尖的凉意和他脖子上的炙热相触,冷热交替,将谢湛眸中为数不多的理智彻底冲刷掉。 终也是,积攒已久的心念,破开那层层猜想,放任自己将责备她擅作主张给她自个召来祸端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纵使她使了计策害人,又如何?那余浩本也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 他抬起终于染了人间七情六欲的眸子,看向扶萱,“要听什么曲子?” 扶萱却是双目迷离又恍惚,颓着身子,阖眼就倒。 谢湛立刻伸出另一只手,倏然支住歪倒的女郎小巧玲珑的下巴,手掌第一次贴住女郎的肌肤,比看起来更加细滑柔嫩。 他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的便是她罢。 谢湛轻笑一声,挪了挪被她靠上的胳膊,从她身后绕到肩臂处握着,就这般,将她抱在了怀中。 呵。 委实醉得不轻。 连带自己,也醉意醺醺。 ** 戌时正,微雨仍旧,夜幕低垂。 谢湛将醉酒的扶萱抱出水月楼后,并未送她去扶家马车,而是径直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车。 来时还怒气冲霄,走时却眉眼含笑,且将人带上了从不允外人进的马车,见自家公子这番滔天变化,石清眼神一亮—— 这是终于想通,不别扭了! 他兴奋地替谢湛和扶萱撩起车帷,人一激动,话便比平常说地大胆:“公子可是要带扶女郎回鹤园?” 鹤园是谢湛的别苑之一,离夕照湖最近。 谢湛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不可置信地问:“你在说什么?” 二人尚未成婚,他带她去别苑作甚? 被谢湛冷眼一凝,石清肩颈缩了缩,反应过来自个话中的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想着鹤园离这里最近,扶女郎醉地不轻,回扶府少则半个时辰,不如让他们在那处安置,我们再回府。” “不用。送回扶府。”谢湛回。 即使不共处一府,也没有让人家女郎夜不归宿的道理。 石清应下,等人安置坐稳,扬起马鞭驱车往前。 他们身后,跟着的是扶萱的马车。 再后,夜色中,三匹骏马上,赫然立着一身玄衣的扶潇、青袍的扶谦、白袍的扶昀。 见两辆马车已远去,扶潇转了几转手中的洞箫,道:“走罢!大理寺少卿么,呵,终究还是没能抵抗住我们萱萱的魅力。” 扶昀踢了踢马肚子,跟上往前走出的扶潇,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他没料想到,扶潇竟然大胆到,直接将那余浩投入了夕照湖。听得扶潇的理由更是后怕,余浩那厮竟然觊觎起自家妹妹,试图占为己有!想及此,他恨不得彼时自个也能去踹上一脚。 扶谦追上二人后,夸道:“二哥,你这法子使得好,大湖大雾中间,谁也见不着谁,一招制胜。” 扶潇没承他的夸赞,而是劈头盖脸骂道:“你怎就这般废物呢!他都差点折了你一条腿,你还不放手搞搞他?当年上阵杀敌的勇气呢?都丢去哪个旮旯了?” 扶谦一向气性高,被扶潇一骂顿时羞愧地红了脸。 扶昀见状居中调解道:“二堂哥莫动怒,此事怪不得三堂哥。建康城不比荆州,这处世家林立,关系错综复杂。先前伯父与父亲就特意召集过我们,做过吩咐,朝堂上可以勇猛些,但私下,切不可惹事。三堂哥也是为了整个扶家着想。” 扶潇见不得这般缩手缩脚的德行,冷嗤一声,“这算哪门子的惹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萱萱都敢反抗,若不是我知晓了,她还打算亲自动手。你们俩,莫不是长了个鹌鹑儿胆?” 扶昀叹了口气,“我竟然不知那厮曾几次三番找上萱萱。” 扶谦亦是内疚道:“当日那厮去墨惜书斋闹事后,我也该有所防备,哎……” 看他俩垂首丧气,扶潇反而宽慰道:“你们一个二个,莫要愧疚。萱萱有心瞒着的事,谁能猜到?若不是我给她办生辰宴,她倔着,时辰地点非得要照她说的定,我也察觉不出异常来。” 二人都是扶家难得的文人,不如性子豪爽的扶潇,事一旦搁在心中便久久不能散去,便未再言语。 半晌后,扶昀瞥了一眼马车消失的方向,有些皱眉,“谢少卿既然这般冲来此处,想必是察觉了什么。” 扶谦附和道:“谢少卿心思非一般缜密,这事怕是瞒不了他。”继而又担忧地问扶潇:“那救人的船翁可看到你了?” “哪能啊!”扶潇不以为然,“四下无人时我才动的手,而后便泅过来上了水月楼,再是换了衣裳入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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