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全程黑着脸,提笔将扶萱的名字落在谢家族谱上,几乎是写一笔看扶萱一眼,浑身上下皆透着勉强。 见族长如此,赶来同做见证的谢渊夫妇不明所以。 可这是自家儿媳妇,他们也不好当面问人不待见她的缘由,便只得找机会夸了几句扶萱的好,以图“扭转乾坤”。诸如她虽身为女郎却敢带领人往大营运送物资、于荆州当地协调世家贵女上战场帮忙等等的话不一而足。 本是些夸人的话,落在有偏见的谢家长辈耳朵里,更像是印证了方才那幕属实小菜一碟——你瞧瞧,她连千里寻夫、上战场这等更为不羁的事都敢做! 一时间,扶萱就在谢氏族人中传出了个“胆大妄为”的名声。 这个名声扶萱自觉是好名声,便颇为乐意地接受了下来。 初时相见的尴尬被她消化掉了后,她便开始想办法“逐个击破”,意图与谢湛的族人们处出个好关系,毕竟她如今已是谢家人,早晚还要掌管这家的后宅,必须要迎难而上。 她喜欢被人宠爱,作为谢家人,她自然也想去当他们喜欢的女郎。 翌日起,美貌的新妇便在她夫君的陪伴下,亲临谢家各支府邸,主动上门拜访长辈。 本就是个活泼灵动的女郎,身段风流,面容姣好,笑起来娇娇俏俏、明艳大方,长辈们初时觉得她不够矜持,可相谈片刻后,便也觉出了这种女郎与众不同的好。她态度热情,笑意盈盈,亲切友好,与人说话不像传统贵女那般收敛,民间的趣闻轶事、夸赞人的话她都信手拈来,甜言蜜语一加持,直哄地心中孤独的年迈老人笑地胡须颤颤。 加之大抵也是因她,常年难得单独亲至跟前的谢六郎这才现身。因那科举制一开,当下整个谢氏都对族中子弟的学问本事异常重视,谢六郎这样的一家主君亲临,既是膝下儿孙们难得的表现自己的机会,又能得到他的几句珍贵指点,无论怎么看来,都属实难能可贵。 不仅如此,随二人前来的那位老管事也是个细心又妥帖的人,献上主子家准备的礼物时,言谈之间不说礼物珍贵,只讲如何独特,话里话外那意思便是人家独独为你精心备来的,如何使人不感到心中熨帖? 扶萱用心良苦的付出,不无意外地获得了良好回报,待她起身离开时,几乎没有例外地,被人期待问他们何时再来。 一日时间,讨好了几房长辈,扶萱得意洋洋,黏黏腻腻地挂在谢湛胳膊上,二人一并坐马车回府。 谢湛见她身后一条无形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模样,抬手捏了下她白嫩的面颊,话语故作酸涩地道:“少夫人本事当真不小,短短一日,便将我谢家长辈们收服地妥妥帖帖,你没瞧临走时他们都问的什么,问‘少夫人何时再来’,也不问我何时去了。” 她的脸被谢湛掐出两个红印子,他手放开后还有些后知后觉的微痛,可扶萱未予计较,她将谢湛的胳膊抱地更紧了一些,话语讨好地道:“那是因为我夫君是你嘛,你如此举足轻重,他们多少人的前程系在你一念之间,他们因而对我额外宽容。再说了,他们问我何时去,意思不就是问我们何时去么。没有夫君陪伴,我一个人去交际,多么没有底气啊。” 谢湛俯首,往她脸上凑过去一些,热息交换时,他“啧”一声,揶揄她:“难得啊,扶女郎也有如此不自信,需要旁人给底气的时候了。” 扶萱自然不是这般想。 她能与那些人和睦相处,一方面是有她是谢湛妻子的身份缘由不假,另一方面,定然离不开她自个独特的魅力。 她就是口头上将谢湛捧高些,以方便她下次借他的力行事罢了。被谢湛这样故意一逗,她就忍不住笑自己,这般故作谦虚的姿态真虚伪。 她笑地花枝乱颤,鼻腔中时烈时淡的气息扑在郎君鼻尖,使人酥酥麻麻、心中发痒。 扶萱兀自喜悦,美目流波,并未发现郎君眼中的变化,只觉得触不及防地被人伸手一捞,人被抱地悬空,她惊慌失措,尚未来得及搂他的胳膊,人就已经稳稳地仰在了车厢的软榻上。 谢湛在她脸上方,距离越来越近,直到与她鼻尖相抵,他手放在裙裾边上,“既然此事有为夫的功劳,那为夫可要收些好处了。” 扶萱颤了几颤眼睫,伸手抵在他的胸脯上,“我们可是在马车里!距离这么短,你、你、你就不能忍忍么!” 谢湛沉下了身朝她,“我就爱马车。距离哪里短?不是还要去趟东市采买明日你回门的礼物么?” 郎君眼中的火似要将人焚烧,扶萱急道:“东市是闹市,不是徐州那荒郊野外,你,你……不行!” 谢湛言之凿凿地说不留下。 扶萱摇头,“那也有风险,不……唔!” 良久之后,马车辘辘行到东市,石清回身朝车内道:“公子,夫人,我们到了。” 话毕,石清并未听得任何回应,他等了许久才听得内里传来一声脆响响的“啪”声,而后是女主人透着气愤的命令:“回府去!” 回扶家的回门礼到底是没在市集上采办成。 马车回到乌衣巷后,车甫一停下,车厢门便被人大力一开,石清尚未来得及搁下脚凳,便眼睁睁看着自家新夫人气冲冲地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府门。 他转身再看后方,惊地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他家公子一手捂着白净的脸,指缝中露出些许痕迹,像……巴掌印。 ※※※※※※※※※※※※※※※※※※※※ 作家的话 谢湛:新婚第二天遭家暴……谁信? —— 下午来看,接下来这个情节连贯起来比较好
第408章 第606章 一纸家规 扶萱一路打着嗝,脚步急急地回了“听风苑”,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安排玲珑去取避子汤。 玲珑虽然心有不解,分明床榻那常备着诸多香囊,自家女郎为何还要喝这种伤身体的东西,但也顺从地按命令去着人准备了。 “听风苑”的原有婢女过少,往前伺候谢湛的都是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奴婢,扶萱虽有陪嫁,但也不能将扶家所有奴婢都带来,毕竟怀有身孕的沈云婉那头还需要更多人伺候。 故而她进了门后,谢夫人便拨了一批小婢进“听风苑”伺候,扶萱自然没有意见,她本就喜欢身边围绕着年轻人。不止如此,她还让鹤园的仟云和陌云一并进了听风苑。 如此,冷清了数载的“听风苑”,自主子大婚后就人头攒动,热闹了许多。 扶萱忙着讨好谢家长辈,也未来得及整理此处的内务,所谓百密一疏,正是稍微忽略了下,就惹了一堆事来。 不过这是后话。 当下扶萱正忙着生气。 她颤着细肩,垂着睫羽盖住眸中情绪,禀退室内一众奴仆后,便躲进了内室,伏在被衾上,细细弱弱地开始抽抽搭搭。直到到了夕食时间,秦管事来门外请她时,她才稍微停了停,窸窸窣窣地起身下了床榻。 但她并未出去吃饭,反而托腮坐在宽阔窗牖旁的蒲席上,绷着脸厉声问近前来的玲珑:“为何这么久避子汤还没送来?熬个药而已,要拖拖拉拉到何时去?” 玲珑自小在她身边伺候,对她最为了解。 扶萱嫌少有对谁疾言厉色的时候。往前在扶家,不说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日子滋润地都不会发脾气,便是当真有一丝不满的苗头,郎君们总能有人有办法,率先就将她那点坏脾气扼杀在“襁褓”里,她根本不会随意发火。 所以,扶女郎虽时而矫情,时而想一出是一出,却实打实是个好脾气的女郎。 而今日的女郎,却严厉地如此非同寻常。 看她眼眶泛红泛肿,玲珑担心之余,伺候地便愈发贴心,她细细解释:“往前在清溪园和鹤园咱们大多都备的别的,并未备多少避子汤,便是备了的,这几个月也都扔了。这一下要喝,总得先有药不是,我已经派人去药肆捡了,该在回程的路上,取回来我立马去熬。女郎且等等,不如趁着这空闲,先吃了夕食罢。” 玲珑称呼她“女郎”而不是谢家人喊的“少夫人”,扶萱的心情略微明快了些。 初夏的风清清凉凉,听风苑院中的花香随风入窗而来,她通过窗牖望出去,并未回答婢女的话,只突兀地说道:“清溪园的石榴花该是又开了一枝了。” 玲珑想开口与她说上几句,扶萱却是说完这一句就温声让她退下了。 扶萱再度陷入沉思。 说起来,除却当初那阵纠葛,自打扶萱真正接受谢湛起,一直至成婚前,二人嫌少有过大的争执,因相爱又放得开,于欢好之事上更是素来契合。 二人骨子里都有大胆不羁那一面,同谢湛在一起时,扶萱被他连哄带骗也好,自个主动愿意也好,算是经历颇多。单拿根本无法宣之于口的地点来说,湖里、酒楼里、汤池里、马车里……更别提其他奇奇怪怪的要求。 扶萱何等纵容他。 然,相较以往,这一回却大有不同。 以往二人未成婚,避子可以说是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即便没有物件可用,谢湛到底还是会顾及她喝避子汤幸苦,最后有所措施的。 可现在呢? 肆无忌惮! 分明前一日二人才对暂且不生养这一事达成共识,且说到底,正是因这生不生的事,她才在谢家族人跟前丢了脸,才会有今日这巴巴地花力气讨好长辈们的一举。从最后一家府邸出来,终于找回来她丢出去的颜面,她总算松下一口气。 可这口气,约莫也就松了短短一刻钟。 就好比埋于深海的一座火山,不管不顾地燃烧、爆发,熔岩炙浆不计后果地往外喷涌。 扶萱愤然无比——她这是对他太好了!惯地他如此得寸进尺! 前一日还恩恩爱爱,恨不得吃饭都黏在彼此身上吃的新婚燕尔,出个门再回来就双双变了态度——这厢女主子躲在卧室一步不出,那厢男主子也是钻进书房就未再现身。 一向笑眯眯的秦管事,今日皱紧了眉头,他察言观色多载,自然明白夫妻二人这是生了龃龉,便在女主子的贴身婢女和男主子的贴身侍卫之间两头跑,祈望打探出其中缘由,也好“对症下药”。 然因涉及到如此私隐,玲珑朝他摇头,只道自家女郎不说;石清也朝他摇头,表示自家公子身子不适。 “秦管事,不瞒你说,我们女郎往前在扶家,郎君们可是争着哄的,就没有这样连饭都气到不吃的时候。你还是请郎君尽早来一趟,说几句好话就好,我们女郎素来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快。”玲珑朝他建议。 秦管事深以为然,女主子性子这般明快,定是性子过于清冷的男主子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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