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萱不懂这谢六郎的腹中考量,想起听闻的传言,认真问他:“谋害我伯父的凶手,可是查出了?是余家人么?” 谢湛并未隐瞒,将查出的信息与她讲了一番,而后道:“听得流言,真正的凶手定会怕自己有所遗漏,会试图动手彻底毁灭残留证据。如此,才有机会露出破绽来。你耐心等等。” 扶萱默了一会,点了点头。只要能报仇雪恨,她能等的。 谢湛紧了紧她的手指,继而神色严肃道:“萱萱,有件事,需得与你扶家人商量。” 见他如此,扶萱心中不禁忐忑,“何事?” 谢湛道:“大理寺需得开棺验尸。” “流言虽是四起,却是口说无凭。南郡公故去,彼时的定论乃是因热症而亡,在律法这里,没有验尸报告,无有证据,是无法去推翻旧论的。” “至今为止,南郡公之事还不算大理寺在理案件。待毒杀证据确凿,亦有利于后续审判。”为了说服她,谢湛又道。 扶萱脸色煞白,谁都知晓入土为安,伯父已被安葬数日,现下再掘坟……可谢湛句句有理,为了伯父早日瞑目,没有更好的法子。 是以,扶萱未予抗拒,“我会去与伯母说的,扶炫也可以从旁协助将戈阳郡的事讲明。” 谢湛点头。不出所料,她是个明事理的女郎。 “南郡公的诉状,我会替你们写,届时只需签字画押即可。”谢湛道。依律,若无人递状纸,衙门自然无权过问。 他如此细心,扶萱心中感激,便笑着道了声谢。 灯火微晕,气氛和暖。 宵禁的鼓声不久便要敲响。十日未曾品尝的蜜果近在眼前,眸光莹亮,笑意嫣然,饶是他再想克制,终究也难以摁下心中的喧嚣。 见他倾身朝她,扶萱极快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脖颈,“不行。” 谢湛抿唇,有些不满,再倾一寸,扶萱又捂住耳朵,“也不行。” 谢湛冷冷地“呵”了一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有何处行!” 为了守住自己的部分疆域,扶萱干脆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住了他。 一番追逐缠绕,待扶萱身软若水,气息沉浮,谢湛便用他好听的嗓音靠近怀中人的耳边,道:“下个月我生辰,也在水月楼上办一次筵席可好?上回不是还欠你个曲子么,届时也可一并补上。” 听听这话说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要她同他一起庆祝,还在暗示她给他回礼。 对付扶萱这种前前后后收过他各种礼,定然会想着回馈他的小女郎,简直一招制胜。 如他所料,今日刚收了一匣子首饰的扶萱拿人手短,在他的招招套路中,道了声“好”。
第157章 第 253章 瑶池寿宴 大理寺的动作很快,翌日得了扶家人的确认后,当晚便开了扶以问的棺。 及至辰时,验尸一事处理完毕。 饶是中途戴了极为严实的手罩,验完后,谢湛仍旧捧着澡豆将双手搓成了被烫过一般泛红的模样。 想也想得到,今日的膳食,包括他母亲的生辰宴,他是不太会有胃口的了。 唯一能使他眉头微展的,便是此次验尸验证了扶以问被毒杀的事实,加之有扶家的状纸,这件大事,这下才算正儿八经地在大理寺定了案件。 这人啊,但凡心中有了欲求,这性子便不比先前,多少会有些转变。 照谢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冷情脾气,何时这般积极主动地验尸了? 说到底,还是因心中有个与扶以问相关的牵挂在。他深知,扶家这两个案子没有结果之前,他自个的事,便就是遥遥无期。 晨光出照,鸟语临窗。 谢湛仔细净好了手,这才迈出大理寺的净房。 甫一出来,石清便神色匆匆地上前,将他回办公那屋的脚步堵了上。 见谢湛眉眼轻抬,目光落了过来,石清得令开口:“公子,印泥的事有了些眉目。” 谢湛边走边道:“讲。” “近三年来姜家送出的黔宝印泥,除了王成弘手中的尚未查实完毕,旁人收到的,均是原封未动过。” 谢湛“嗯”了声,凡是案件相关之事他只看证据。 石清的调查排除了旁人,便是说,极大的概率是,扶以言名下的牛马文券,与那王成弘持有的印泥相关。 “奴寻了那五间铺子的牙人,别的都没问出些有用的,但有个叫蔡七爷的,此人记性很好,奴一提,他便记起那日的事了,给了个重要信息,说是当时买家给的一半估税。”石清再道。 按照大梁律,买卖房屋、奴隶、牲口,必须有牙人经手,若是违反这个规定,则按处罚盗贼的相关法律处理,且是按赃计罪,你“偷”的东西越值钱,给你定的罪越重。故而,扶以言的“贪污”来的家产,他们从人人皆绕不过的牙人着手,细细查了一圈。 估税方面,则是每一万铢的交易额,朝廷征收四百铢,其中,卖方三百铢,买方一百铢。即:统共四个点,买方只需付一个点。 石清的汇报无疑是在说,买家为了促成成交,多替卖方付了些钱。 建康城的铺子本也价值不菲,多付的这一点自然不算小数目。按这个线索去找京兆郡收取估税的官员核实,说不准他能对彼时上前来缴税之人留有印象,借此,便能查出些关于买家的消息。 是以,谢湛问:“京兆郡那头怎么说的?” 石清道:“那边说,对去交估税的人是有些印象,记得是一位女郎。但她戴着面帘,并没看清容貌。” 谢湛脚步一停,朝石清玩味地笑了一声。 是说扶家唯一的女郎扶萱么?谁装的? “印章可有消息?镌刻司的名单你可一一查了?”谢湛问。 石清回:“未查完。” 谢湛点了头,吩咐了继续,便回屋去上了值。 ** 九月底的建康城已有寒意,夜风凛凛,绿树凋零。 得王夫人良荐,今岁,谢夫人的寿宴果真搬出了谢府,移到了建康城西北处的一个汤泉山庄——逐泉山庄。 逐泉山庄有一个极大的汤泉池,池中间是一间宽阔的厅堂,名“瑶池阁”。此厅地砖为玉石铺垫而成,玉石之下乃为汩汩温泉,人踏上去,隔着鞋靴尚有温热之感,故而,即使寒冬腊月,此处也是个办宴席的绝佳场所。 近日秋风劲吹,谢夫人的寿宴便设在了此温暖之地。 晏厅四周仙气氤氲,池边画阁参差,树影横斜,当真如其名,颇有瑶池仙境之感。 大理寺衙门比旁的部门下值晚一个时辰,临下值时,谢湛还意外地被一件新案缠住了手脚,故而,待他施施然穿过水上长廊,到达时,宴席已是接近尾声。 他的几位兄长也已经醉意熏熏,被素来不喜看人醉的谢夫人正一个个往回驱赶。 谢湛换了一身月白常服,上前毕恭毕敬地朝母亲献上了贺礼和祝福,与宾客打了招呼,这才按以往的安排,在宴席上落了坐。 甫一落座,多日未见他的幼妹谢心璇便缠了上来,但知他一向不喜人近身,她也不敢上前挨靠他,只得手肘支在他的宴桌边,双手捧起脸,嚷嚷道:“六哥,听说你很快要娶妻管我们家了,可是当真?” 谢湛本欲将折扇搁在桌上的手一顿,不禁好奇道:“谁人所说?” 连他都不知何时的事,竟还有人知晓地比他快。 谢心璇目露天真,道:“母亲啊,说你下个月就又长一岁了,很快就要定下来了……” “璇儿,莫胡言乱语。”谢心璇背后,谢湛旁侧宴桌边,谢心姚出声打断道。 被一向严厉的长姐训斥,谢心璇撇了撇嘴,抓起谢湛桌上的一只糖饼,找上年长她没几岁的谢七郎谢跃,一并光着脚去踩厅旁的汤池沿玩去了。 自那回谢湛未完成的画作及私章被谢心姚利用,姐弟间的相处,便不可避免地,变地微妙了一些。 谢心姚至今记得王芷怡回府后,到碧桐苑找她,同她一五一十道出的谢湛所言—— “我这长姐,是受了谁的胁迫或者诱导,才会做下这等糊涂事的罢。” “没人相信,她会这么不知轻重,刻意替有婚约在身的兄弟与别的女郎牵线搭桥。” 做糊涂事。 不知轻重。 这便是他给她的评价。 自他童时起,她便对他比旁的兄弟更亲近些,她惜他的才华,鼓励督促他进步,更是不遗余力宣传他的风华,说对他呕心沥血也不为过。 结果呢?做了一件他不喜的小事而已,到头来,她就得了那八个字。 这种感受么,大概就是,在你觉得你在他心中的那个天地中,一直所处的,是比旁人高些的高山上,却是突然发现,自己早摔到了平地,不比旁人高,甚至还矮好些。 便是那种强大的落差感,使她数日未再与这位兄弟见面。 ※※※※※※※※※※※※※※※※※※※※ 作家的话 估税:契税
第158章 第 258章 虚虚幻幻 对世间万物皆习惯冷眼旁观的谢湛而言,若非刻意去关注,旁人的情绪,他大抵不会关心,更不会解读。 诚然并非他不在意家人,而是他手中需得处理的要事不少,他当真无暇去顾及罢了。这也是先前他只愿娶个省事的妻子,能让他不在内宅耗费精力的原因。 是以,谢心姚私底下对他存着的怨气,实际上,谢湛几乎一无所知。 眼下,听得谢心姚开口,又思及几月未见,谢湛恭敬地朝谢心姚行礼,唤了声“长姐”,又朝她挺着的腹部关心道:“身子可好?可还有不适?” 见他跟无事之人一般,未受画作之事丝毫影响,与她交谈与以往无二,谢心姚有些失落地提了提唇。 竟是她一人在意罢了。 她敛下情绪,如常督促道:“尚可。你近日可是忙碌?许久未见你新作,是打算荒废才学了么?” 谢湛解释道:“大理寺案件繁杂,暂未寻出精力,待我稍有闲暇,自会努力奋进。” 谢心姚点头满意道:“如此便好。届时可能率先给长姐观瞻?” “自然是。”谢湛恭敬地回道。 姐弟二人似乎一时间又回到惺惺相惜的旧时,你来我往地交谈一番,末了,谢心姚才道:“先吃些吃食罢,今年这酒也是豫州难得的‘玉琼液’,乃为六十年陈酿,你且尝尝。” “玉琼液”三字入耳,谢湛额角一跳,彼时江乔款待他的好酒,因内里有药,他一口没吃到,没成想,辗转竟是能在自家宴上喝上。 他不好这一口,但有个人喜爱。 改日送些过去,想必那双眸子定会晶晶润润地亮起,再娇娇地朝他道谢谢长珩罢。 思绪回拢,见谢心姚已提起酒壶,作势给他斟酒,谢湛自然取来酒盏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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