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脸上的笑意扩大,片刻前还愁苦不知何解的面容此刻笑魇如花。 “谢谢!” 潘驰皱眉:“下次能不能不要说谢谢了。” 朱颜点头,将纸张收拾干净,与潘驰一前一后离开书房。 看着朱颜的背影,潘驰心中五味陈杂。 “我要是没成功怎么办?” 前面的人没有回头,语声飘渺: “不会的,你一定可以。”沈渡也一定可以。 潘驰不由得苦笑。 既然决定了,潘驰也不耽误,当夜便乔装一番出了城。 今夜月黑风高,火蛾党这边防范虽严,但有景林配合打掩护,潘驰很顺利甩脱他们往西边而去。 火蛾党营地里,莫谦之在黑暗之中看见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十分熟悉,但又不应该出现。 脚下似乎是不听他的使唤,朝着那方向走去,那人突然回过头来,面色惨白,眼神无力。 “先生!” 这不是恩师沈士杰又是谁? 莫谦之被吓得往后连退好几步,额前已经蒙上一层薄汗。 “沈渡呢?”对方拿一双血眼看他,目不转睛。 他回不出话来,总不见得告诉他沈渡快死了吧。 那个人突然拉近两人的距离。 如此近的距离下,莫谦之甚至可以看见他眼里布满血丝,在责怪他,伸出双手想要掐他脖颈,那双手那个人毫无人气,猛地变成了青面獠牙朝他扑来。 “还我儿子。” “啊!” 猛然坐起,他惊醒。 秋日天凉,身上只搭了一床薄被褥,额上不少汗浸湿头发,他紧紧抓着衣襟,脑海中不断浮现那张惨白的脸,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缓过来后,他倒下去想要重新入睡。 可是翻来覆去,一闭眼就能看见沈士杰的背影。 无法入睡,只好点上烛火,坐起身来。 沈渡中毒,恩师托梦,难道,沈渡已经病危? 莫谦之了无睡意,翻身下床,吹灭烛火,起身出了营帐,营帐外灯火通明,有人在巡逻。 将面容藏匿在衣领下,莫谦之脚下不停朝着陈火蛾营帐处去。 没想到陈火蛾营帐里还有光亮,莫谦之正要敲门,没曾想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不止一个人。 是个女声,这令他头皮发麻,他们营地根本没女人,这么晚了,陈火蛾营帐内的女人怎么来的? 隐隐约约听到那女声在求饶,哀求陈火蛾放她出去。 而陈火蛾严词拒绝,用词恶毒,语气冰冷:“怎么可能,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不能就这么结束。” 对方又反驳几句,却都被他给镇压下去,甚至威胁要杀了那个女子。 虽然入了火蛾党,甚至提出屠城这个残忍的计划,但莫谦之自认为他与陈火蛾不是一行人。 他的屠城计划是为了剔除糟粕,可陈火蛾这是强抢民女,性质不一样。 利索地掀开营帐帐帘,莫谦之抬脚便要闯进去阻止。 却不料伪装成陈火蛾的来罗敷却站在门口,面色镇定,眼神阴翳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一番,最终是来罗敷开口:“这么晚了,找本座何事?”声音还是那个男声。 莫谦之没有回应她,越过他朝营帐内打量。 可营帐内并没有第二个人存在,重新看向来罗敷,莫谦之怀疑是他把女子藏起来了。 可是营帐内物品摆放整齐,来罗敷衣冠整洁,若真有被劫持的女子,当不会如此。 师出无名,莫谦之直觉得脑袋突突的疼。 “陈舵主,本官劝你莫做一些不正当行为,”他略微思索一番,好言相劝,“我们是为了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不是为了欺压百姓,做暴徒。” 来罗敷十分不解,抬头看了眼无星月的天穹,嘲讽对方:“莫大人半夜到此,只为了说这些?” 自然不是。 莫谦之早就想好说辞:“本官的人传来讯息,说沈渡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力,所以他的那些手下想偷袭陈舵主,拿到解药救他们的大阁领,本官不放心,过来看看。” 来罗敷一听,冷笑涟涟:“怕不是痴人说梦?此毒无解,不过你既然说了,那就做好准备,这一次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莫谦之微愣:“当真无解?” 来罗敷低头睨他,夜晚灯光暗,今夜无星月,他也瞧不真切莫谦之的表情:“怎么?想拿解药去救你的昔日兄弟?” “怎么可能,”莫谦之反驳,“他害死了本官妻儿,本官索他性命尚且来不及,何谈救他?” 看着来罗敷:“既然陈舵主确定无解药,那这边计划更改,明日一早攻城。” 来罗敷皱眉:“为何不是今夜?今夜无星无月,沈渡又在病中群龙无首,最是适合攻城。” 此话不假,但莫谦之自有安排岂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若陈舵主不服安排,就带着你的那些火蛾党众人今夜去攻城好啦。” 这叫“以退为进”,来罗敷沉思半晌,冷哼一声回去营帐,将眼底的杀意隐藏。 等着吧,等一切结束,她要亲手杀了这个莫谦之。
第319章 火蛾党51 莫谦之伫立片刻,见里面没动静也没人出来,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营帐之中,他试图躺下,可心神不宁,想到来罗敷所说“没有解药”便觉得憋闷,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沈士杰惨白的脸。 沈渡要死了,接下来会是谁? 翻一个身,黑暗之中,连半点光亮也无,望着漆黑的虚无,莫谦之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的他不能安眠。 铺天盖地的寂寥席卷全身,心底的那股子孤寂怎么也排泄不了。 那一日,他的妻儿从他经营了十几年的营州城城墙跳下来,那城墙还是他为了抵御外敌亲自带人修建的,砖石用糯米混了石灰砌成,牢不可破。 他的妻也就是个普通的内宅妇人,相夫教子,一心辅佐夫君,便是跳下前想的还是不能做他的累赘。 她说,做自己想做的事,他反问自己,他想做的事究竟是什么。 他并没有迷失心智,也没有被火蛾党陈火蛾迷惑,他筹谋的就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他要推翻大周,建立新世界。 为什么要推翻呢,因为这个女人上位用的是非常手段,这便罢了,自古帝王莫不无情,莫不得之于艰难,可问题在于,即便要排除异己,也不该启用来罗织那等小人。 要知道,当他拜沈士杰为师学治国之道时,来罗织在下九流坏事做尽,就连被潼关县衙抓进了牢狱里,还施展那三寸不烂之舌,诬告同监牢的人,以假乱真为自己谋福利。 此人小人猫狗都嫌,毫无底线,可女皇竟然看中了,专门建立推事院安置来罗织,封了个一品少卿的官职,职责就是到处告发朝中有异心的官员,一旦抓进推事院就各种极刑,没等辩解就死了无数。 死便死吧,大丈夫立场不同总有一死,可死在这等猪狗都嫌的小人手里,太不值了。 就像沈士杰,死的太不值了,身背污名为来罗织上位做垫脚石,不值。 既然女皇信任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理由做女皇? 他莫谦之就要做第一个反抗的人,抗争到底,绝不苟活。 沈渡说他被蛊惑了心智,不,他并没有迷失心智,他一直牢牢地攥在自己手心里,若是他意志那么不坚定的话,早年他就该选择站队,跳出来给先生做伪证来逃避刑罚升官加爵,就像先生的个别学生一样。 但是他没有,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至今在他的心里,沈士杰依旧是唯一恩师。 只是,他的坚持,真的对吗? 推翻大周一事至今没有进展。 整个火蛾党都充斥着奇怪的氛围,那个陈火蛾让人费解的很。 而沈渡也快死了,再也没有人做他事业的拦路虎了。 回忆起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种种事件,莫谦之觉得今晚有些事情必须有个了结。 否则,怕是没有机会了。 换上夜行衣,带上佩剑和匕首,没走几步,又转回去顺手拿了点迷药。 营州城是他一手建立,从荒芜到如今的繁华,营州城每一个角落他都了如指掌。 所以对别人来说固若金汤的防守,对他来说来去自如。 说来可笑,他一手建立的营州城如今竟然要沈渡来守护,而他成了被阻拦在外面的那个人。 沈渡你知不知道,我要想攻城轻而易举,只是,只是……你可明白? 沈渡的住所并没有换地方,踏过走廊,躲过巡逻,轻易来到沈渡门前,贴近窗框朝里面望去。 屋内,朱颜才把大夫开好的药物整理好,左右看看无甚要忙碌的,眼里有些落寞,抽出锦帕擦干净手,来到床边坐下,默不作声地看着依旧不省人事的沈渡。 没多久,屋里只听见朱颜一声轻叹,她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脸,没有反应。 似是不甘心,伸手入锦被将沈渡一只手抓出被褥,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感受着他的温度。 几日不进食,沈渡面色憔悴,脸颊凹陷,羽扇般的眼睫将那双深潭般的黑眸隐藏,她再也瞧不见他或迫人或阴骘或嘲弄的眼神了。 许久,才万分不舍地将他的手放下,重新盖上锦被。 “何时你才能醒来。”她喃喃自语,眼神有些空洞。 她十分害怕,更感觉到无尽的无助,她才意识到,从新婚那天开始,她一直在被沈渡护佑,他那么强大,给她所有的依靠,才让她可以任意查案,来去自由。 “一直都是你保护我,也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朱颜望着沈渡出神,心里盘算着潘驰来去西域需要多久,几日可以到。 当她意识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没等回头,那人已贴近她后背。 下意识摸向袖中匕首,但一块手帕捂住她的口鼻,是迷药,她验尸验出来最多的便是迷药。 “沈……”渡。 朱颜失去意识,倒在床边。 莫谦之收回手,将手帕丢在一边,从朱颜的身后绕过来,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沈渡。 原来陈火蛾没有说谎,沈渡真的快死了,瞧着生命在一点一点流失。 无形中,陈火蛾帮他做了选择,杀了沈渡,叫他毫无退路。 倏然,莫谦之后退数步,差点被床榻的踏板绊倒,惊愕到舌头打结: “你……” 且看沈渡竟然睁开眼睛,叫人难以窥探心思的眼底,正结起一层冰冷的霜花,如同这秋日的天气。 沈渡先看了眼朱颜,确定无碍,这才回头看向莫谦之。 莫谦之抿唇,吞咽了一口口水,没有言语。 许久,沈渡伸手轻抚朱颜的脸,心疼为她扯过锦被盖上,仿若看不见这里还有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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