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谦之不想再等,主动打破这沉默:“我道堂堂内卫大阁领屋外怎会没有暗卫。” 沈渡却只看着朱颜,疼惜从他的眼中涌出,滚滚而来,似是要把朱颜包裹起来。 “应该从我来到屋外你就察觉到了吧,你虽中了毒,可你五感并未丧失,较常人敏锐。” 看着眼前的这幅情形,莫谦之有些不解, “难道,你并没有中毒?” 故意装病引他上门? 莫谦之心里的空洞越来越大,冷风灌进去,生疼。
第320章 火蛾党52 “你对她做了什么?” 莫谦之耸肩:“迷药而已。” 沈渡一直盯着莫谦之,确定莫谦之没有撒谎,隆起的眉峰才稍稍舒展,他自然知道迷药,就怕迷药里掺杂了别的毒药是自己也不知道的,他中招了,朱颜不能。 替朱颜换了个舒服一点的睡姿,沈渡看莫谦之,莫谦之也在看他,讥讽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沈渡,没想到你执迷不悟,非要保这个敌对之女。” “命都快没了,你还不醒悟吗?” 轻咳几声,沈渡反驳:“难不成你以为我现在对着陈火蛾摇尾乞怜,他就肯给我解药了吗?”眼底冰凌寸寸凝结,“不,他不会放过我,我们之间,不死不休。” 莫谦之也不觉得对方会放过沈渡,他思索着道:“看在恩师面上,我有问过陈火蛾,但他坚称没有解药,我亦有偷偷去他房中搜寻,并无解药痕迹。” 接下来的话,莫谦之没继续,但沈渡替他说了:“故而你趁夜色来此与我告别,也当全了你我的恩怨,是吗?” 莫谦之正是此想法:“改革总需要牺牲,你既然执意与我为敌为那个女人卖命,那你我之间只能留一个,这也是没有办法。” 言罢叹口气, “若是恩师要怪罪,那便等我事业成了,亲自去跟他老人家赔罪。” 沈渡面无波澜,挑眉应对:“所以,你是来看我死透没有。” 莫谦之愣住,虽是这个意思,但沈渡这般说又好似哪里不对:“我,是来看看你活着没。” 额,好像还是不对。 莫谦之大概是被难住,却见沈渡无奈苦笑,他微微一抬手臂,表示自己还能动弹,不至于马上丧命。 可轻快的气氛很快消散。 两个人的眼神同时黯淡下去,关系的转变让他们连安静地待在一起都觉得尴尬至极。 终于,沈渡开口了:“你来不只是为了这件事吧。”伸手搭朱颜的肩头,替她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梦见师父了。”他沉声道,沈渡手上的动作停住,莫谦之手摁剑柄,心情沉重,“就想来看看你,与你说几句话。” 他的语气真挚,但沈渡警惕看着他,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话,下颌线也绷的紧紧的。 “既然都已经走到这步田地了,也没必要再客套了吧。” 沈渡的眼神箭一般冷冽,可莫谦之根本不在意。 “经历女帝改朝换代,家族变迁,我自认为我有资格来缅怀过往。” 世事变迁,为过往不变。 “怎么,我还没死,就已经成了你的过往?”沈渡眸底寒意迫出来,“莫大人有些等不及了吧。” 莫谦之待要反驳,却怒急反笑,笑意扩大,惹的沈渡也跟着笑。 这笑里有他们曾经所有的过往,从拜入师门,到如今生离死别,都说人生漫长,可真的回想却如白驹过隙,匆匆一生便过完了。 “可笑,可悲,可叹。” 收住笑,莫谦之擦掉眼角的泪,悠悠道:“你可知,你死了,在这世上,我莫谦之当真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背离营州,妻儿丧生。 曾经那个受人敬仰的营州刺史早已不复存在。 现在的他与大周势不两立,背水一战,虽胜券在握,可再无人走进他心里,再无人理解他的寂寞,他的报复,他的理想。 沈渡要死了,他也没有多快乐。 “说起来,先生在的那段日子,才是我此生过的最轻松快乐的日子。”望着外面漆黑夜空,莫谦之没有防备他,眼神迷离, “如今深陷泥潭,先生和你,就是我最大也是唯一的慰藉。” 见对方不应答,莫谦之自顾自地回忆起来:“我入先生门的时候你才十四,性子温和活泼,整日里调皮捣蛋,可学起来一本正经,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先生考沈渡功课,对答如流,先生也拿沈渡没法。 可后来沈府遇难,满门抄斩,他们的命运从此改写。 “我知你从掖庭出来,也知你做了内阁阁领,更听闻你变得冷血无情,残暴狠戾,我就高兴,沈府只你一人存活于世,若是还那般温和可欺,又如何给先生并沈家众人报仇?” “我原以为你顺从周照是伪装,这次上周折力主推事院的人来,也是想给你除去对手,等来日在京城回合,我们一举共事,推翻周照,还天下清明太平,可你……” “可你竟真的归顺了周照,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光是听着就能感觉到莫谦之绝望到极点后的愤怒,他原以为沈渡是他唯一的盟友,并因为此信念悄悄筹谋十几年,可结果,他的盟友成了他对面的敌人,本该是他盟友的人背叛了他。 有什么比这个事实叫人心寒的? 沈渡蓦然心疼起莫谦之来,他以为他感受到的仇恨最深,因为他是沈家人,死的那个是他的父亲,可如今看来,深陷仇恨最深的是莫谦之。 这么多年,仇恨支撑着他,也支撑着莫谦之走到今天,可到底走岔了路,他们竟然因同一个仇恨而走入了对立的局面。 悲戚苍茫的无力感席卷沈渡,他动了动自己躺了许久僵硬的身体,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你既然这么恨女皇,又何必考取功名,甚至在这般偏远的地方当个小小司马。” 沈渡的疑惑也是他多年想要寻找的答案。 当初沈家被株连九族时,莫谦之并未细想,只觉得沈府受了莫大的冤屈,他要伸冤,于是一路从朱雀大街跪爬到女帝跟前,膝盖可见白骨,他原想过,若是女帝要杀他,他死了也能对先生有交代。 可女帝赞许他忠诚勇武,赦免了沈渡死罪,也赦免了他冒犯之罪。 他当时便觉得自己对女帝有偏见,女帝并不暴戾,是他,是世人不了解女帝。 女帝还给了他科考的机会,女帝虽然是女子,但有远见,明事理,能听取意见,不滥杀无辜。 所以就算他原本考取了长安县令,却被贬为营州司马,他都毫无怨言,兢兢业业,凭实力做到了营州刺史。 尤其是沈渡被徐婉举荐走出掖庭得到重用,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想,他离当年真相越来越近了,先生一定不会白死。
第321章 火蛾党53 可沈渡做了内阁阁领后,推事院依旧存在,依旧是女皇最器重的所在,沈渡也成了女皇排除异己的左右手。 “我本以为,女皇能带来一个太平盛世,可最终等来的却是黑白阎王。” “到处告发有功之臣,发明一堆乱七八糟的刑具,把整个朝廷搅得乌烟瘴气。” 说着长舒一口气。 “没有女帝的准许,谁能办得到?” 只要与来罗织有关,那必定穷凶极恶,残暴肆虐。 “一个以杀人取乐的人当道,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而你,”手指沈渡,莫谦之眼里情绪翻腾, “你却毫无作为,还跟着一起做了那女人的侩子手,你有了富贵就忘了本性。” 纵观现在的朝廷。 女帝为了巩固皇权不惜一切代价,先是建立推事院,后又设立大内阁。 明面上说是为了百姓。 可实则,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罢了。 略一沉吟,沈渡冷笑:“我自知晓自己不过是她手里的一个工具,一个比较好用的工具。” 很多人都要他感念女皇恩德,能够重新重用罪臣之子的确是恩德,他也是这么做的,他冷面冷心冷情,只为女皇一人所用,只要女皇一声令下,他就是那把最快的剑。 可他从未忘记,他苟活残存于世的目的,那便是为沈府翻案。 将藤编的小猪翻出细看了看,父亲编织时候的音容笑貌还在,被搜身时候掉落在地被人踢开又被他捡起的画面也在,父亲被斩首时候的画面也在。 他从未忘记过。 “沈府旧案定是与来党有关吧。”沈渡试图坐起来,但身体虚弱不得不重新跌回去, “建立内阁后,我便一路追查,但沈府一案证据确凿,毫无破绽,虽多有迹象表明与来党有关,可到底无拿得出手的证据指证,这般无法,与他同朝共事多年。” 莫谦之反讽:“如今你怎么说都可以。” 沈渡无言,的确如此,他也不做辩解:“你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莫谦之也有此想法:“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期,还有何未尽之事?” 沈渡低头看朱颜,忧思尤甚,本就强撑的身体哪里耐得住,喉头腥甜,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沾染在床帐被褥上,沁入纹理,如奈何桥边的彼岸花,透着死亡的美丽。 他的眼神黏在朱颜的身上,自从她嫁来,就没有过上一天安稳的日子。 他到底拖累了她。 愧疚滋生,让他很不好受:“他日你事成,还请放过她,放过内卫众兄弟。” 莫谦之应声答应,转身就走,却脚下顿住,似是在犹疑要不要说。 “但说无妨。”沈渡擦拭嘴角示意。 见此,莫谦之狭眸,嘴角苦涩: “有关沈府旧案,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当年内幕,此案虽是来党主导,但幕后却是得到女帝的默许,甚至是李党推波助澜。” 为了搞垮沈家,互不相让的对立者甚至愿意放下成见合作。 “理由?” “因为先生性情淡泊,不愿意卷入朝堂纷争,可他得前朝高宗皇帝重用是事实,只这一点就得罪了所有人的利益。” 沈士杰并不在乎谁在那个位置,他关注的是百姓,不管谁在那个位置,他都臣服,只要让百姓安宁就好。 沉思片刻,沈渡仰头看向莫谦之:“若真是如此,女皇不会因你跪行就放过我。” 那时他十六岁并非三岁孩童,他记得杀父之仇。 女皇此举太不符合逻辑。 “女皇登基后,一路腥风血雨,岂能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留我,不就是留下一个祸患?” 此言并非毫无道理,就连莫谦之也因此一度怀疑自己的调查。 “这么说来,女皇愿意放过你这个罪臣之子,只怕是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此番猜想,令二人心头寒意阵阵,那今日这局面,难道也是棋局的其中一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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