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节级,还有一事劳烦你。” “悉听差遣。” “前日宫中,见到了那锦儿,大概她们主仆已经回到城里。劳烦打听她和小苹的下落。” 他说话时,看到和尚已经站在一边,不知道何时下了楼,也不说话,冷漠的有些刻意了。 “沈兄,这么急着找她们,可否有什么原因?”徐冲警觉问。 “徐节级此事说来话长,这位死者,似乎正是进京前在宿州遇到的小苹的亡夫家翁。” “然而你前日分明说,这五人都是弥勒教教众?” “嗯,也许我们都被小苹骗了。这件事我也一时也说不清楚,若小苹与弥勒教有些关联,此刻大概不敢回城,不如你先暗访那锦儿下落,看看小苹是否还在。若在……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好,我这就去访。”徐冲听了个迷迷糊糊,又牵着马出去了。 此时,和尚才走上前,也是一脸的迷惑。 “难道,小苹也有嫌疑?” 沈括觉得和尚演得过了,前几日他还信誓旦旦说小苹以腹语冒充傀儡说话,这会儿却又做茫然状。 “大师傅,我也不想如此,然而……然而……” “然而,又觉得她与那弥勒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啊,若是能找到她,我想先问问她。” “如今社稷将乱未乱,苍生安危只在一线,家国大事可就全仰赖你了。是心怀天下还是儿女私情,但凭君一念之间了。”和尚说道。 “大师,你是说……” “阿弥陀佛,贫僧当年也曾一念救苍生,却换来一座骷髅京观。其中曲折利害,由你自行定夺。我还有些事情,先行告辞。”和尚说着转身就走。 “师傅,我还有事要你教我。” “存中,这便是你的缘起,你的业障,你的命数,如何决定存乎于心,不必求问他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和尚头也不回走远了,他似乎不想背负这项责任,只让沈括自己站在这些死尸边,任由山一般的难题,砸向这个二十四岁的青年。 沈括回到楼上如同被抽掉了魂一般,他一直在内心深处抗拒小苹和弥勒教有关的任何念头,但是冥冥之中,这件事就要成真了。但是或许,他一念转过来:“或许她有她的说法?只是我执迷于外相,不知虚妄了?也许,大师最后这句话,就是想点醒我?” 抬头时,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了。竟然已经是戌时,徐冲却还没回来,看来找不到小苹落脚处。也就是说她已然不在城里了。他又想起,在那山庄小院里见到小苹的最后离别时,当时她说:“也许你我命中犯冲,为你我好……也许我们也不要再相见了。” 看来她说的为你我好,是有深意的,因为她预见到再次见面必然没什么好事。然而这个面还是要见一下的。 正胡思乱想,就看到楼下面徐冲又牵着马进来了,这回他下了马直接将马缰绳丢给一名差人,然后冲进了小楼,可以听到咚咚的踩楼梯声,上来的如此急切,想必有事。 沈括心中一惊,如果没找到,他不该这么急切的样子。 徐冲转眼进来,抓起桌案上一盏凉茶就灌了下去。沈括在边上急切等待着。” “可找到她们?” “找到了。我去了小苹舅母家,也是人去楼空,然而又在赌坊里找到她的表哥,问他小苹去向。她那烂醉的表哥却不肯说,只说小苹不想见那命里冤家,我便一顿拳脚打得他鼻子都歪了。哈哈哈……” “真成冤家了,恐怕她再不肯见我。”沈括叹息道。 “我打了那厮,然后偷偷跟着他,却见他去了那东鸡儿街对面,另一处宅子里亲娘处告状。只一会儿,就见他舅母批了件粗麻布衣服扮做老乞婆出来。” “原来你有这番用意?”沈括猛然发现徐冲动粗其实还有巧思,就是为了让那舅母去通风报信他好追踪,只可怜了那表哥莫名挨了一顿老拳。 “那老婆子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却不知道我自有些跟踪的本事,”徐冲得意道,全然忘了前几天骑马跟踪弥勒教教徒,在开宝寺附近跟丢的事情,“我一路跟出几条街,一直到了那朱雀门东壁,麦梨巷,发现那婆子进了一处院子。大门不算气派,然而却有古风,别致的很。” “是小苹落脚地?” “我偷趴墙头向里看,看到当院子里晾晒着一件红色衣裙,正是锦儿的。心里便有了七八分底细,再看到那婆子小心翼翼在门口说半天话,就耐性等着,转而婆子返回时里面又女子出来告别,又叮嘱了几句。我瞧的分明,正是小苹。” “果然,她竟然回汴京了。”沈括惶恐道,他很怕面宿命中的再次相遇。 “可打听她们主仆回来多久?” “已经找了爱搬弄的街坊打听过,说她们守寡回来后一直住此地,经常夜里出去白天再回来,街坊都知道她们的勾栏里的营生。前几天京城大乱也跟着一起跑了,以为去投了哪家富户,月内不回来了,但是昨天半夜又乘着两座轿子回来。” 这嚼舌根的缺德街坊知道的还真不少。 “她们家宅所在那朱雀门外大街,情形如何?行人可多?” “虽是外城,也是宽阔大街,沿着蔡河两岸多是酒肆商铺,然而如今哪儿有行人?店铺多已关张。”
第66章 插翅难飞 二月十六 戌时 三刻 讨论僵持了一会儿,深刻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若是要围住那院子,不让里面人跑脱,需多少人?” “你要抓她?”徐冲也是一惊。 “不,我只想先登门问她几个问题。却也不想让她能走掉。” “院子不大,原本是一户太医的房子,有庭院阁楼,一楼既是书房也当诊室,二楼便是卧室。古朴简单,没有琉璃瓦片并雕刻门廊这些,在周围富户大院里却不算招摇。院墙东西十来丈,南北七八丈,南面紧贴着蔡河,那河不过两丈宽,却很深,没桥过不去。如此,不必在南面派人,只需把住三面即可,每处四五人,总共十几人就可以围困周全,但是若要把住街道,大抵需五六十人。” “现在这里多少人?” “寻常夜里有二十一二人,然而现在都在街上巡查,此时,就是算上你我,也只有十三四人吧?” “人手太少啊。还是先去军头司请包相同调拨人手来。” “沈兄,我看到那婆子叮嘱完离开后,锦儿就在那里收拾东西。似乎连夜要走。恐怕等不得了。”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另外差人去军头司请援兵。” “好,我这就去找快马去军头司。”他一扶桌子起身又转身,“你真的觉得,她们主仆都是弥勒教?”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些话想要当面问她。若她能说通,或许……还能脱罪吧” “好,好。”徐冲下楼找人快马去军头司调动禁军。沈括在楼上思忖如何面对小苹。包拯赶不及一起去也算一件好事,可以让他先和小苹面对面,一对一问话,看看能不能让小苹解释清楚所有事情。但是他脑子里依然想不出小苹可能脱罪的所有可能。 临走时,他将小苹的琴抱起,用布包裹好然后才下楼。徐冲已经将其余人集结起来,大约十名差人,似乎有些少,但是考虑到小苹也不是彪形大汉,看来也足够了。 于是留下两人看守院子,徐冲和沈括带着八个人一起赶往朱雀门外大街。 二月十七 酉正 十个人赶到外城朱雀门外,果然入夜后不论内外城,都没有行人。一行人静悄悄到了那座宅院外。小苹曾暗讽,沈括现在住的老鸦巷房子,也不那么气派。看来也是有些底气。这座宅院避在蔡何北岸闹市里,远看既不张扬也不显眼,近看却又别致古朴,庭院里有古树怪石,奇花异草,颇有些雅韵。比旁边那些高墙大院更给人一种闹中取静的闲适安逸的感觉。 徐冲分派人手每边墙两人守住,自己与沈括到了门口。沈括观看这大门窄小也没有台阶,完全配不上这宽阔的院子,然而据徐冲说附近的邻居倒是还挺注意这里,大概因为小苹的青楼身份吧? 再看院子前隔着一条街便是蔡河,两岸各种店铺鳞次栉比,河对岸是汴京外城有名的会仙楼,也是三层高的酒楼,然而这些店铺酒楼大部分也已经不见灯火,大概因为没什么客人关张了。 他走到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敲打门环。打了几下,就听到里面小苹声音响起。 “是锦儿回来了吗?”那是压住嗓子的声音,显得警觉。 沈括不知如何应对也不回答,只是急急敲门。 门打开了,小苹月沈括照面。两人相视不语许久。小苹穿了一件寻常女子蜡染蓝布装,头上包了块普普通通头巾,似乎是要出门的低调打扮。脸上没施半点脂粉,但是依旧生的好看,穿着如此简朴,反而还还有了当日在山中买驴时的样子。 “公子,你为何……”小苹狐疑道。 “我想……” 抱着腰刀的徐冲慢慢出现在了沈括背后,小苹立即意识到什么事。 “既然来了,两位请进。”她冷冷说着,转身向里走,沈括与徐冲跟着进去,既然她刚才喊锦儿,那锦儿应该已经出去,这会儿还没回来。 两人到了楼前,徐冲决定留在外面。他转到后院去查看,看看有没有可以逃脱的地方。 徐冲进了屋,小苹默默关上门。 “公子稍坐,容我奉茶。” 她转身烧水。沈括将那张琴放在桌子上,他感觉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这样一个弱女子无论如何不可能跑掉,并不需要五十人,实际上五个人来都有些多了。 外面徐冲绕了一圈没看到这庭院前后有什么异样,又回到前面,看到外面衣架下有一把竹椅,便拉过来一屁股坐下,面对着外面大门。 等了片刻,小苹煎好茶回转,看到桌子上的琴。 “公子把奴家的琴带来了?那日丢在了白矾楼上,以为从此见不到了。” 小苹抱起琴,用亲昵地用脸摩挲着琴弦。 “哦,我昨日夜里又去了白矾楼,看到了这琴便带来了。后来徐节级……查访到,大姐在这里,就得便登门送来。” 小苹放下琴,将一盏暖茶推给沈括,沈括接过也不生疑,喝了一口。 “可是壑源佳茗?” “公子果然是识得茶的,确是壑源茶。今日来我这里,还是有些公事吧?” 小苹坐到对面。 “是啊,是啊,有些公事……” “什么样公事,还要劳烦徐节级带着刀守在外面?我见他有些生分,也不进来?” “我有些疑问,想要请教大姐。” “想要请教我那死鬼丈夫的公公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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