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长相清冷, 却不凌厉, 反而因眼下那颗乌黑的泪痣添了昳丽秾艳, 唇形柔软漂亮,也是单薄的两片。 “真好看啊……” 元妤仪发自内心地感叹,目光落在青年的唇瓣上, 思维鬼使神差地放空。 听说薄唇者一向薄情, 不知谢洵是否例外,只是在她看来, 他是一个相当温和包容的郎君。 等她回过神时,身下的人已经醒转,同样专注地看着她,漆黑沉静的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温情。 其实谢洵早就醒了,无奈自己的胳膊被人压得严严实实,他也不是没办法躲开,但私心里更想陪她多待一会,是以便阖上眼睛假寐。 再后来元妤仪醒后,开始打量他的脸时,他亦有所察觉,但并未阻止。 谢洵甚至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脸,借着光影巧妙又郑重地露出自己看上去最完美的角度。 他明确知道自己的优势并加以利用,成功讨她欢心,哪怕元妤仪最后是因为这张脸心生不舍,谢洵也心满意足,并不觉得羞愧。 诚如卫疏所说,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只要道德不下作,使些厚脸皮的伎俩又有何妨呢? 自己身上有她喜欢的东西,他高兴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计较呢。 而元妤仪沉浸的神思方才回拢,又被谢洵直白的视线望着,脸上的温度立即烧起来,飞速拽住被子将自己团团裹起。 她匆忙遮掩的模样倒显得自己这位拜过天地的正牌夫君,是个登徒浪子。 谢洵将她的动作收在眼底,哭笑不得,同时因元妤仪拽走大半边被子,青年仅着中衣的清瘦身影便再也这挡不住。 他的中衣衣襟处不知为何撩得微乱,露出一截冷白如玉的锁骨,夹杂着几缕乌黑发丝,仿佛春光倾泻,别有风姿。 谢洵支起长腿半倚着身后的床帷,乌发垂下,衬得那张宛如谪仙的脸又多了两分邪气。 为了打破寂静的局面,他主动开口唤她:“殿下醒了,昨夜睡得如何?” 元妤仪也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应激,她的脑袋昏昏沉沉,连蜷着的指尖都有些紧张。 她昨夜并未喝酒,也没有昏迷,记忆可没有任何断片遗忘,昨夜分明是她自己主动留人。 结果大早上这么一折腾,一副烈女姿态,谢洵心里不知会怎么想? 这和那些始乱终弃的渣滓有什么区别啊。 元妤仪现在脑海里反复循环的都是“尴尬和无耻”这几个字,她深吸口气,又强装镇定地把被子分回一半,正巧遮住男人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 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元妤仪刻意躲开他的目光,“有驸马作陪,自然睡得很好。” “这是臣分内之事。”青年神情从容,像是随口提起一句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其实她不说,谢洵也知道她睡得好。 他觉浅,再加上本就牵挂元妤仪,担心她又做噩梦,是以昨夜一直留着几分精神守着。 但是知道归知道,谢洵依旧要问。 因为他想一点点地去改变两人从前“疏离拘礼”的局面,像剥洋葱一样将他的整颗心剖开,让她看见其中如山洪海潮的情意。 这对谢洵来说无疑是一个相当具有考验性的过程,他每一步都像是盲人过河,要谨慎要顺其自然,却也不能拖太久延误时机。 元妤仪躁动的心情果然平复许多,又听见他那句“分内之事”,只觉得原本靠墙的脊背都在升温。 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逆臣躺在皇族公主身边还能说一句“分内之事”的;所以谢洵方才的话听起来一语双关,实际只有一个意思。 郎君与自己的娘子同榻,安慰妻子,这是夫君应当担起的责任,更贴合那句“分内之事”。 元妤仪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从前只知道他才华横溢,工于谋略,今晨这话倒打破些以前的印象。 谢洵现在似乎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改变。 元妤仪蹙眉思忖良久,不知该用什么词形容合适,从头到尾都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倚在床边看她的青年已经起身,兀自开口道:“殿下,我们该去用膳了。” 电光火石间,元妤仪终于想到那个词,下意识抬眸接了句:“无赖。” 驸马在细微之处耍小聪明,引她克制的想法变得旖旎,仿佛早已将和离一事抛之脑后。 谢洵整理衣襟的手指一顿,直觉自己被骂了。 聪明人在言语上占便宜,撩动少女的心弦; 谢洵自想通后,早就过了自己心里那道拘泥于世俗的槛,他现在确实很像个心思曲折的无赖。 简单而直白的两个字,被她说出口便带了一分独属于少女的娇嗔和义愤填膺的气势,民间夫妻用以逗趣的话,像是一块石子落在两人都泛着涟漪的心湖上。 元妤仪脸上的神情还因为想到了贴切的形容词,浮起一抹明显的了然和轻松; 然而接触到面前青年疑惑不解的目光,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有多么不合时宜,恨不能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我刚才没有在说你。” 谢洵沉默良久,郑重道:“殿下斥责也是应该的,毕竟昨夜是臣贸然与殿下同榻而眠。” 他表情认真,看不出半分气恼。 其实谢洵内心里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洋洋自得,感激他也好骂他也好,更甚至打他也好,总之只要元妤仪对他还有情绪波动,就是好事。 这证明她并非无情。 谢洵最怕她对自己视而不见,刻意疏离,那才让他如坠冰窟,整日提心吊胆。 元妤仪听他开始习惯性地往自己身上揽错,不假思索地坦白。 “这怎么能算你的错呢?分明是我主动把你留下的,再说了我们是夫妻,同榻而眠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她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和谢洵都算不上真无赖,于是许多话未经思考便说了出来。 少女的语速飞快,压根没有注意到谢洵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笑容。 是啊,夫妻同榻而眠确实正常,但放在一对即将和离的夫妻之间便显得不太合适,但元妤仪却很明显忽略了这一点。 对于她这样的忽略和遗忘,谢洵相当满意,许是两人朝夕相伴,也或许是卫疏和严先生旁敲侧击的话起了作用,谢二公子的心思相较之前仿佛开了窍。 他很喜欢看到元妤仪这般娇嗔的模样,即便是强词夺理,他也觉得可爱有趣。 他甚至想捏捏少女微微鼓起的脸颊; 那么想了,也那么做了。 元妤仪看着顷刻间在面前放大的俊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右脸被人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微凉,唇角勾起一抹笑弧。 “知道了。” 谢洵恋恋不舍,却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补充道:“确实正常。” 声音还是淡淡的,可此时再普通的话落在耳膜里也像是裹了一层甜腻的蜜,奇怪又让人躲不开。 元妤仪被他触碰过的脸颊滚烫,看谢洵满脸正经的神情,又觉得自己不能斥责他刚才的动作。 憋了许久,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只好讷讷道:“事了回京,我不会再这样失礼的,何况这对你也不大公平。” 她的音调算不上高,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洵甚至从中听到一种淡淡的惋惜和不舍。 他明白她的话里代指的是什么。 现在还能拿夫妻二字做幌子来遮掩两个人悸动的心绪,等和离书签定,再这样不清不楚地相处对两个人来说都不算好。 身体接触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一次蜻蜓点水般的吻,甚至和衣而眠,都会激起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渴望这个人,盼望每晚都能见到他,盼望早上醒来时他就躺在身边。 时间久了,就算想和离,身体的每一处都会叫嚣着不舍,抒发不为人知的想念。 这也是为什么元妤仪和谢洵一开始便保持着分榻的默契,卧房内的屏风就像一条难以跨越的银河,清楚地提醒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也提醒着元妤仪,她成婚的目的。 而一旦跨越这条鸿沟…… 少女低着头,青丝垂在肩侧,显得乖巧极了,只是眉尖微蹙,兴致不高。 “殿下是不是觉得只有和离才是对你我最好的归宿?”谢洵问。 元妤仪明显一怔,嘴唇翕动没有回答。 沉默良久,她才放缓声音说:“难道不是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更何况这场婚姻你明白的,本就是一场于双方都有利的交易而已。” “难道非要等到情根深种时再后悔么?” 他对她是否真心,元妤仪不知道,也不敢去问,怕他回答一切是她自作多情,她有自知之明,倘若真是这个答案,她受不住的。 但她心里也明白,倘若真的一直保持这样亲密的姿态,她艰难筑起的心防会分崩离析。 元妤仪说完这些话,只觉得这些天压在心口的滞涩都减弱许多,她像是在发泄。 这种顾虑,谢洵想自己其实是明白的,只是心上人躺在怀里一晚上,没有哪个男人不会贪恋。 更何况他早已情根深种。 虽然只有单纯的一晚上,但他却能抚摸到她的温度,嗅到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听到她匀长清浅的呼吸声。 他们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却远比那些如胶似漆的爱侣更有默契。 昨夜元妤仪搂住他脖子时,毫不犹豫地扑在他怀里时,怯生生地让他留下时…… 以及那滴早已融化在心口的泪。 这些都让谢洵以往的纠结与矛盾轰然倒塌,他喜欢元妤仪,他不想再隐瞒那些冰山之下的火焰。 从前两人都站在原地时,但凡一方往前迈步,一方定会生怯后退,像此起彼伏的山峦。 自从元妤仪动了和离的念头,更如同在自己身边围了个密不透风的牢笼,谢洵内心痛苦,可面上依旧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生怕给她半分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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