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我有了妻子。 我们喝得晕乎乎的,姐姐说我做妻,她做夫,我借着酒劲闹了会儿脾气。 酒过三巡,我突然想起那支琉璃簪,跌跌撞撞跑回屋里拿,出来时她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我将琉璃簪插进她的长发,用红色的发带缠绕,发带落在她乌黑浓密的长发上,我望着头发发起呆。 但她只小憩了片刻便醒了,我猜又是因为她那猫一样的直觉。 她感觉到头上的异样,顺着发带摸到了那支琉璃簪,似乎有些惊讶,沉闷了会儿后从怀里取出一个手帕。 手帕叠得整齐,随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副银镶玉的手镯。 她拉起我的手,将手镯塞上我的手腕,瞧了一会儿道:“你手白,戴上好看。” 我问她:“哪里来的手镯?” 她不假思索,“祖传的,但我不知道祖上姓甚名谁,从记事起就这一副手镯留在身上,送你了,权当信物。” 我顿时觉得自己的琉璃簪十分上不得台面,糊里糊涂地觉着妻就妻吧,也不是不可,于是不太情愿地说:“你做夫,我为妻,那我以后如何称呼?是叫姐姐?还是官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果然什么都没考虑在内,又开始现想起来,最后似乎是想不出合理解释了,才回道:“阿生,我没有名字,若你想要个名字,那便良月吧。” “良月?有什么出处吗?” 她下意识又要看剑,我就知道或许又是与她那江湖有关。 蜡烛燃尽,外面的雪停了。 我收拾完一地狼籍,看姐姐也没睡,坐在屋檐下望着远方。 我的酒也醒了大半,本想坐在她身侧陪她一起熬过今夜,可看她那模样,便自己回了屋内摸黑躺下。 辗转反侧间,我听见屋外传来极低的说话声。 半夜的深山里哪里会有其他人? 我穿上衣服坐起来,本想去一探究竟,但却鬼使神差的停住了,反而趴在窗下静静地偷听起来。 果然,师兄们说我是天生邪骨,就不是块好料,偷听这种行为也大概能说明我确实缺乏一些正直。
第2章 山上有虎,我害怕 外面的声响听不真切,我听得眉头紧蹙,隐隐约约只听到了“死、继位、阁主”什么的。 不难猜出来是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要继位,而要继承的应该是阁主之位。 就像我们药谷的老谷主死了之后需要新的谷主继位,我凭借经验感觉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那么,这些与姐姐又有什么关系呢?接下来的内容我没听到,因为姐姐推门进来了。 随着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我慌得差点钻进地缝里,但最后还是在她的眼神下呆在了原地,只能咧着嘴胡说道:“还没睡啊。” 她好似叹了口气,一边解着护腕,一边走近,冷淡道:“一起吧,别瞎偷听。” 我感觉脸颊唰得一下红了,羞耻异常,做坏事还被逮到着实丢人。 可我好奇,帮她把衣服搭在架子上,等她坐到床上后请求般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她摇摇头,“阿生,我会留在这里。” 我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也有点忍不住。 彼时我目光尚浅,像姐姐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甘于和我仅此二人住在深山老林里,我又能帮得了她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过,只沉浸在有人陪的快乐中。 这夜我们两人睡在一起,可谁也没碰谁,后半夜时她似乎做了个噩梦,突然呓语不断。 我点灯照看了半宿,发现她体温始终凉得不正常,甚至脸上开始沁冷汗。 我给她喂了药,可尽数被吐了出来,弄得满屋子都是苦涩的药味。 眼见天光渐渐泛白,我情急之下再次用了那个术法。 她纯白的裘衣被脱下扔到一旁,身子在暖光下终于有了点人气。 但我知道,这都是假象。 活死人医经上说,移魂索命之术为逆天法门,天罚如影随形。 我曾研究了大半年,终于从医经的众多往例中悟得一点天机。 上古医术遵循阴阳调和,崇尚自然之道。 而移魂索命说到底是把一个命当该绝的人从鬼门关硬拉回来,以非自然之道延长阳寿,则此人处于阴阳混沌之态,世间阴阳失衡。 为了保证阴阳平衡,被救回之人必须寻找阳气,并且生发阳气。 至于阳气……最朴素的方式则属男人。 “姐姐,我救了你,可也害了你。” 我用棉被将她的身子裹好,她依旧难受得蹙起眉头,呓语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色愈加苍白。 我趴到她嘴边倾听,听到模模糊糊的几声“阁主”。 “姐姐,等你醒了,对我要杀要剐随你,事态紧急,得罪了。” 我心一横,将烛火吹灭,躺在了她身侧。 帷幔轻放,这一夜在混乱中随着渐亮的天光度过。 她醒来时我正在热昨晚吃剩的饭菜,米粥煮得粘稠,我忍不住喝了几口,五脏六腑暖和起来。 一转身,她就站在我的身后,又换回了我给她的粗布褐衣。 她的脸色红润许多,眉眼带着倦怠,看向我时眼神懒懒地打量了几下,才口吻凉凉道:“昨晚我怎么了?” 我将舀好的米粥端到她面前的桌上,道了声“先吃饭吧,暖暖胃。” 兴许是真的胃不舒服,她将粥慢慢喝了个干净,我紧盯着她喝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着头闷闷道:“要杀要剐都随姐姐。” 她似乎有些惊讶,手已经搭在我胳膊上要拉我起来,我严词拒绝了,“姐姐,我虽救了你性命,却留了祸根,世间女子清白尤为重要,可我却……” 我说不下去了,跪在地上等她审判。 身为医者,我一心救治患者,却罔顾患者自身处境,在如今将清白看得比命重的世道,我救了她一时,害了她一世。 等了许久,她都没有发话,呼吸也很浅。 她一只胳膊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搭在腿上,在我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变过姿势。 她不说话时压迫感很强,我跪在地上跟着沉默了许久。 终于,她将空了的碗塞进我手里,漫不经心道:“无碍,再给我盛一碗吧。” 我震惊地抬起头看她,她的眼神依旧没变,连难过与愤怒都没有,十分平和。 她勾唇极浅地笑了下,又道:“女子清白重要,可命更重要,没了性命,清白不过浮云而已,我活着是为了更重要的事,而不是为了浮云毫无意义地死去。我们之前已发生过此事,怎么你今日开始计较了?” 我扶着跪疼了的腿站起来,给她边盛饭边嘟囔着回:“之前我神志不清,昨晚我却是一片清明,话本里常说这叫趁人之危。” 她接过碗无奈地叹了口气,骂了句“傻子”,我听得真切,乐呵呵应和道:“哎。” 她也笑了。 我同她讲了移魂索命的上古医术,但我曾当着药谷长老发过毒誓,绝不将移魂索命之术外传,姐姐知道的不过只言片语。 她问我她现在是活人还是死人,我想了想,说道:“都不是,是活死人,医经上称药人。” “药人……给你做药引子的人?” 我笑着纠正她,“是需要药引子的人,药人与药引浑然天成,阴阳相契。” 她没再问,又提剑踩雪去了山里。 其实我瞒了她一些,药人属阴,药引属阳,药引有时也不通指男人,还可以是一株草药,一个物件,一种境界。 姐姐的药引我并未找到,可这寒山药庐中我属至阳,没道理舍近求远,将她丢在病榻上去费功夫寻找迷一样的药引。 往例中有人寻得药引用了一日,有人却用了一生。 可我与姐姐既成了亲,我便要为她寻得最合适的药引,让她不再受那天罚之苦,更不必禁锢于我。 但是,明明前日我就与她发生了肌肤之亲,为何昨晚她会突然如此? 我百思不得其解,上山找草药时全程心不在焉。 临近中午,我做了两碗清汤面,可等到面凉还是不见人回来。 皑皑白雪在日光下慢慢融化,我围着巾帛坐在院门外等到红霞晕满天空,才遥遥地看到下面山路上一抹晃荡的人影。 我忙跑下去,中间被雪滑倒,顺着山路遛了几丈远,差点滑到山路外边,但我顾不得这些,爬起来就往下跑。 她果然受伤了,肩上有一道很长的口子,血染长袍。 我又气又无奈,扶着她一路沉默着往药庐走,她也很安静,呼吸却因为伤势而十分粗重。 我闻过许多血腥味,但只有她的让我难忍,我见不得她身上再多出任何一道口子。 “你何必又要这么糟践身体,才刚恢复气血就又去打打杀杀,今天能走回来,明天呢?后天呢?前日想必也是出去强行催动功法才遭到反噬的吧?” 我捣鼓着草药,她则靠在榻上垂着眼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眼见她并未听进心里去,我便也闭了嘴,端着碾碎的草药坐在她身侧,略显埋怨地问:“自己敷?” 她抬眼示意了下,让我把药搁在身侧,我便起身了。 前脚刚踏出房门,只听她沉声说道:“阿生,我的功力……又消失了。” 我愣在原地,原来她正在为这事发愁。 “药人本就脚踏阴阳,体内之气运转混乱,周天无常之事并不少见,你身体恢复程度仅十之二三,如今强行催动确实难以为继。” 我退回来为她诊脉,心上也瞬间落了块大石。 她将手腕抽走,撩开刚换的干净衣裳,肩上倏然出现了一道极深的血口子,我忍不住别开眼去,但终是按住她蘸药的手,亲自给她敷药。 我又忍不住想要念叨,可我也知道,姐姐想活,但并不想成为一个毫无能力的废人。 她凭借武功生存,有自己的江湖,现今功力尽失与死了没什么区别。 “我想去猎一匹狼回来,中途用了几成功力……” 她没说完,但我已经知道前因后果。 她恐怕是想要在捕猎时试探一下自己的功力,结果不但功力消失,却遭反噬。 这一晚我没睡着觉,我在烛光下回顾了一本又一本的医书,始终没有找到能让姐姐功力立马恢复的办法。 直到第二日的曙光将至,我在精神极度匮乏之际突然想到了一种极为疯狂的法门。 如果人死了无法使用生前的功法,若是使用死人的功法呢? 我欣喜若狂,闯入姐姐的房间。 一进门,她便醒了。 我坐到她跟前,说道:“还有一种办法,世间法门包罗万象,有阳必有阴,你若之前的功力无法适应现在的身体,但你现在的身体反倒更适合另外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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