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永王府最近下了两道悬赏,其一为雪莲,其二为寻一少年人。 悬赏令上寥寥几语根本看不出来具体内容,但大哥却突然揭了榜道:“这年轻人的特征……有些像你啊。” 我看着悬赏令上的两行字—— 远山眉,点绛唇。 肤如雪,瞳如星。 “旬哥为了悬赏,要把我逮了去上交吗?”我笑吟吟看着他,觉得他瞎闹腾。 他指着我有鼻子有眼地念着,“细眉你有,红唇你有,白肤你有,像星星的眼睛嘛,我也看不出来,但观你这面相……姑且算有吧,小弟,我们碰碰运气,到那王府走一遭?反正也亏不着。” 他抖落着悬赏令,指着最后一句话,“如有线索皆可揭榜,无有不赏,绝无虚言。” 我败下阵来,一路上的盘缠确实有些捉襟见肘,尤其是糖葫芦,近日赶路明显有些吃不消,脸颊都小了一圈。 “阿父,王爷是什么?” 糖葫芦揪着我的裤腿抬头问我。 我想了片刻,想到良月离开时身旁那位公子,道:“就是会自称吾的人。” 糖葫芦煞有介事地点头,“吾知晓了,那吾们什么时候可以到阿娘那里呢?” 我拍了下她圆乎乎的脑袋,“小心杀头,瞎叫什么。” “阿娘打人,阿父在的话你就乖乖的。”她有时仍旧叫错。 大哥早已习惯了我们,拽着我就开始往永王府进发。 一路长途跋涉,我们才到永王府所在的虢州城,谁知前往受赏的人竟然足足排了整条街的长队。 “旬哥,我们一没雪莲,二无可能是悬赏上指的人。”我跟旬哥排在队尾,远远看着前面的人。 前面那些人或持一箱匣,或带一美人,绝无像我们这样的。 后面也来了人排在我身后,前后挤搡着突然队伍便乱了,后面的人往前面插,前面的人往后面推。 “就你长这副獐头鼠目的模样,竟也好意思来王府受赏!”其中一人指着令一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 我瞧了瞧自己,更加降低存在感,但偏偏旬哥却十分高调,“确实,长得连我兄弟都不如。” 这话乍一听……我瞧了眼那人,扶额。 过了片刻,王府大管家出来做主,将那吵架的两人都赶了去,又筛选了好一会儿,突然点着几个人,直到点到我这里说道:“几位进去吧。” “看,我就知道你有可能。”旬哥信心十足。 糖葫芦也握起拳头扬了扬,“阿父可能!” “吃你的吧。”我抱起她紧跟上前面的人。 王府比药庐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前后几进院子就已经就把我们绕迷了,最后七拐八拐到了一处园子。 “几位稍等,王爷稍后就到。” 管家去叫人了。 “阿父,我们要住这里吗?”糖葫芦爬到池边去捞鱼。 我将她掐回来,听到其他人讥讽的笑声。 这几位穿着比之我来要得体许多,面容确实与那悬赏令上所说大差无几。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旁的小径过来一个年轻男人,轻摇画扇,看到我们几个也没甚表情,只十分厌烦,“王兄也太会为难人,弄些苦差事给我。” 他懒懒瞧了我们几眼,挥了下手,管家过来带我们去了一进院子,“各位先在这里将就,等永王爷回来自有决断。” 因我带了个孩子,明显与其他几人不同,更与他们没什么共同语言,而他们对我也是十分看不上,院中一时无人搭理我们。 第三日,府中一阵骚动。 听说是永王带了个女人回来,大概就是之前药铺说的那个美人。 其他几人翘首以盼,对镜整装。 我因为心虚,知道自己不是那个悬赏之人,始终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倒是旬哥有些恨铁不成钢,给我描眉画唇。 “小弟,远山眉讲究长而似雾,点绛唇讲究唇色稳中有柔,这样如此了。” 糖葫芦也在我脸上涂那些花汁。 我任他们打扮完,跑到院中的莲花水缸照了一下,脸都绿了,急忙逮水洗脸,而永王与那位美人已经到了这进院子。 看来这丑我是非出不可了。 “阿父?” 糖葫芦惊叫了声,我急忙转身应答,脸上的水珠尚来不及擦。 谁知下一刻便看到糖葫芦飞奔过去,我抬眼一看,糖葫芦已经扑到永王身后的女子身上。 我再一看永王,越瞧越熟悉,而永王却朝我一笑,“吾就知道。” 其他人皆是满脸惊愕地看着我,我僵在原地一时无措,直到糖葫芦拉着那女子从永王身后露出真面目。 “姐姐!”我惊呼出声,而姐姐也看向我,“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那些人更加错愕,终于知道自己并非悬赏之人,跟着管家遗憾离开府中。 “小公子一路辛苦,我们前去药庐找你,却看到药庐竟被烧毁,人去楼空,出此下策找你找了许久。”永王让管家为我递来擦脸的布帛。 我看着姐姐略显苍白的脸色,有些心疼,“为什么不直接在悬赏令上载明我的名姓呢?” “还不是王兄急于英雄救美,仅留下悬赏令上那两句话便走了,名姓都未说明,可害苦了我,你要再不来,我便是要千金散尽了。”原先那位小王爷到场,抱怨道。 这句话我尚且不太明白,但看到姐姐那副虚弱模样,又想到悬赏令第一条便是雪莲,瞬间明白了什么。 “阿父,有坏人欺负阿娘!” 糖葫芦抱着良月的大腿晃着。 这小孩儿一旦会说话,总是要先学会告状。 永王与那小王爷却同时惊道:“阿父?” 随之转向我,“阿娘?” 我尴尬一笑,解释道:“小孩儿瞎叫,她刚学会说话,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但良月眼底却浮上一抹笑意,摸着糖葫芦的头问:“糖葫芦说说阿娘怎么被欺负了?” 永王和那小王爷见良月并无解释的打算,默默离开。 旬哥此时正未从惊喜中反应过来,呆了好一会儿,跟着管家领赏去了。 我见糖葫芦是个把不住门的小家伙,急忙过去捂嘴,忍不住皱眉拦道:“没有的事儿,你的伤还好吗?又反噬了?” 她拿出一个锦囊,自锦囊中滚出几粒药丸,颜色比之我之前炼制出来的要浅淡许多。 “郎中们看不懂你的药方,炼制出来的总与你不同。” 她没有说反噬的事情,却在想办法找对药引,但仅是如此,我便知道了实际情况。 药方一目了然,然炼制的时辰、条件、顺序却是有着严格要求,更何况……药引是否为我炼制的药丸尚未得知。 “姐姐切莫担心,我会为你寻找新的药引。” 她的神情始终没有多大起伏,只是点头应了一声,指点我在府中住下,别的未再多说。 只是,我的心里却总像扎了根刺儿一般,无法忽视某件事情。 糖葫芦会说话这件事她似乎也懒得过问,我便无从谈起,是从药庐被烧说起?还是从我被马拖拽着受人耻笑谈起? 这些小伤恐怕在姐姐面前皆是不值一提。 她似乎很忙,从到了王府过后便一直待在永王的书房,而今夜永王府中正设宴,来了许多人。 这些人有些像是草莽,有些则更像达官显贵,自成两派。 我自府外为糖葫芦买糖糕,路过正院。 “阿生,过来。” 身后突然有人叫我,我一转身,看到姐姐换了身行头站在黑暗中。 极昏暗的月色下,姐姐面施粉黛,蛾眉樱唇,额间贴一抹朱红花钿,身披绫罗绸缎,腰衔珠玉环佩。 可那脸上的神色还和往常一样。 我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听见她轻斥道:“发什么呆?” 我忙趁着夜色掩饰,手背贴了下脸,感觉温度有些热,语气也像是在嘟囔,“和平日里不一样。” 她猛然过来勾起我的衣领将我拽到黑暗中,“今日特殊,我已交代永王为你和糖葫芦备了处小院,厨房已经做好了饭菜,回去吃吧。” “那你呢?要参加宴会吗?” 她点头,突然笑意盈盈地撇开我往人群里去。 我错愕地随她看去,正有一儒雅男人朝我们走过来,而她则过去施然行礼,喊道:“大人万福。” 轻声细语中带了丝缠绵意味。 眼见他们走远,即将淹没在鼎沸之中,我到底忍不住追了上去,叫了声“姐姐。” 她仍旧堆着方才的笑意转身看我,挥了下手,“回去吧,吃完了早些休息,勿要乱跑。” 那男人瞥了我一眼,问她:“这位是?” “妾的小弟。” 我愣神了一瞬,恍然道:“知道了。”继而转身离去。 心脏像灼烧了般难受,那根刺早已成了燎原之火,烧得人喘不过气。 我疯跑回院中,小王爷正在戏弄糖葫芦,笑得开怀。 “回来了?阁主交代我在这里照看着。”小王爷拉着糖葫芦进了厅里。 厅中摆满了饭菜,都是我不曾吃过的,但我却食不下咽,戳着碗中的米饭问道:“姐姐是谁的妾?” 小王爷夹菜的手一僵,顿时大笑,“妾?哈哈哈哈,或是王兄的妾吧,你觉得她会是谁的呢?” 我冷哼了声,知道他在耍我便不再搭腔。 “也就你能这样让本王下这种功夫伺候,虽然世道乱了,可尊卑还是要有的,你就算了,吾免你无知无礼。” 我歪头看他,正对上他笑吟吟的目光,他瞧了我片刻,突然凑近盯着我的眉眼,感叹道:“少见,本王也多少受不住。” “王爷究竟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林生,若你愿意,我可许你荣华富贵,只消待在吾身侧陪侍左右。”他又道。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更不理他,吃饱了饭后看糖葫芦边嚼着菜叶边打瞌睡,抱起她赶人,“王爷回吧,这些话当我没听过。” 他捏了块我买的糖糕放进嘴里,老神在在地道:“朋友妻不可欺,逗你玩儿的。” 之后便离开了。 院中瞬间安静了,我琢磨着他说的话,拍着糖葫芦的背哄她睡觉,自己却始终睡不着。 妾?朋友妻? 这些都是什么,难道是我在深山里待了太久听不懂人话了? 我翻着医术静心,可总是心烦意乱,正巧大哥吆喝着进了院子,似乎是喝醉了。 “小弟!小弟!你那位姐姐好生厉害!” 我忙跑出去,他喝得正晕,哗哗吐了几遭,分享起前院的事情,“永王那位美人原是你口中那位姐姐,八面玲珑,那些达官显贵无不倾倒于她。” 我反而更加心烦意乱,兀自进屋背起医经,正着背反着背,最后困意强泛,口中背的医经慢慢变了调,换了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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