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勾唇,“不让你行医救人,届时阁中会为你备好一切。” 我不明白,但她也没有解释,而是从我怀中抱走了糖葫芦,捏了捏她的小脸。 “该为她取个名姓了,不能再成日赖着你,往后我给她找个师傅。” 我挠了挠鼻子,“要不我来传授她毒宗秘技,到时认祖归宗,也算是弥补药谷毒宗一脉后继无人。” 然而她只是斜觑了我一眼,凉凉道:“你只会惯着她。” 我脸颊一热,哼哼唧唧道:“哪里是惯着,她成日阿父阿父得叫着,我总是担心她受苦。” “那以后就不让她叫了,只许叫先生。” 说罢,抱着糖葫芦下去了。 我急忙跟上去,边道:“姐姐,总得告诉我取了什么名字,往后我来见一见她总可以吧。” “林朗,随你姓。” 我哑然,“要随你的,我,我只是妻,子女随夫姓。” 她郑重地看我,良久之后才淡薄道:“我说过,我没有名姓。” “阁主怎会没有名字?” “阿生,千机阁阁主历来都是两个,一明一暗,我是暗的那个,只有明主死了,暗主才能替位,成为暗主那一刻我就已放弃名姓,只有一把良月剑是我的。” 我顿在原地,心下突然像被猛撞了一下。 又是连着几日没见到她,糖葫芦也消失了。 我暂的这处小院很静谧,无人到访。 我洗完脸躺在小院的躺椅上吹着春日的暖风,手中的医书已经被我翻烂了。 “方技之书,大要有四——经、脉、方、药而已……” 我琢磨着,回想当年看到的活死人医经,那本医经已被药谷烧毁,单凭我的记忆,只能回忆起十之七八。 突然,院门口有叽叽喳喳的几声叫嚷唤醒了我。 我合上医书看去,几个小童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往里偷看,还在嘀嘀咕咕什么。 见被我发现,其中一个小童更是大着胆子进来,吆喝道:“就是给你建药庐?” “怎么了?” “就是你要当我师傅?” “是也。” 其他几个小童也跟着莽进来,一脸不情愿,“你快与我爹娘说说,我不要当弱郎中。” 我当即笑起,“小乖乖,你这样子可不是弱郎中。” 那小孩足有两个人壮,明明看上去只有四个人站我面前,但实际上他一个顶俩。 他的胖手直指着我,“可你看上去很弱。” “没错,我是弱郎中。” 小童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着我,又对视起来,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坦荡。 我是因为弱才当了药郎,但不是药郎都得弱。 我见他们似乎对郎中十分带有偏见,将袖子一挽道:“那弱郎中给你们变一戏法好吗?” 不等他们回答,我已从口袋中掏出了药粉撒入水中,清水赫然变成红色。 紧接着我便拿出毛笔沾了红水,甩在小童的身上,他们的衣服顿时变成红色,同时湿哒哒的。 小童们气愤起来,“阿娘要打啦!” 我嘘了一声,在他们身侧击掌五下,孩子们的衣服随之褪色,恢复原状,只那湿哒哒的衣衫让人知道这不是假象。 他们惊得张大嘴久久合不拢,难以置信。 我憋着笑,正经道:“方才那红色之物名曰蛊,干燥时睡眠,入水即醒,能够瞬间爬满衣衫,让人发痒发疼。” “只要听话,我可控制蛊毒。”我挥了挥手。 他们大惊失色,怕得要死要活,跪地求饶,“师傅在上,徒儿知错!” “如此,那还用我与你们爹娘说和吗?谁不来药庐可同我说。” 没人再拒绝。 “下去吧,听话,蛊毒就不发作。” 孩子们一哄而散。 我摇头笑着,突然想到糖葫芦,心内多了苦意。 别人都有阿父阿娘,来我这药庐平平安安学医,她却被良月拎着去练武。 我正郁闷着要去关院门,抬眼的瞬间看到良月就站在门口看着我。 她背着手,腰间的长剑这次没带,看上去带着点闲适,似乎是逛到我这里的。 我还生着她的闷气,气她兀自带走糖葫芦不给我见。 气她说带我回阁,但依旧神龙见首不见尾。 但她的神情仿若未觉,踱步过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药郎。” 我洗干净手,低声道:“逗他们的,我撒了药粉,毒蛊会自动被药粉吸引,飞蛾扑火般自取灭亡。” 就像我一样。 “姐姐,我想见糖葫芦。” 她望着我,眼底有了波澜。 “阿生只想见她?” 我扭捏着不说话,就是不顺她的意。 而她也不逼我,只是随意地进厨房绕了一圈道:“我饿了。” “阁中自有饭堂,姐姐不必来我这里吃,我做的又不好吃。” “生气了?”她歪头看我。 我招架不住,让她坐在屋里等着,择菜煮面。 她慢慢吃着,胃口和以前一样,吃完了坐在席边等我一口一口嘬着,耐性十足。 “你该多吃点,瘦了。”她突然道。 我咬着面抬头看她,她捏了捏我的脸,又说:“今晚要我留下吗?” 口中的面被我一口咬断。
第8章 夜深了 “这么大的门派都是你的,姐姐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岂是我能决定的。” 我再没心思吃饭,弯弯绕绕也就憋出这么句话。 她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我慢吞吞收拾碗筷,不敢看她,生怕一看就心虚脸红。 脸红实在丢人。 她的目光随着我逡巡,而我在她面前收拾了多少回碗筷,独独今日有些杂乱无章。 “阿生,你又在害怕。”她抬眼瞧我。 我瞬间顿住,“怎么会,我怎么会怕你。” 这次我惊讶地直视着她,正撞进她哂笑的目光里。 “那我说要留下,你怎么如此紧张,别害怕,还和药庐一样。”她宽慰道。 月色满天,夜风习习。 吃罢晚饭,我们两个便在院中小憩,她难得闲下来,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我搬了个小凳坐在她身侧,看着她卸下了往日的冷漠与防备。 “你还要看多久?” 我冷不丁醒神,看她幽幽转醒,尴尬笑起。 “夜深了。”她道。 我看着夜色,点头,“是啊。” 她捏了捏我的脸颊,又道:“我说,夜深了。” 我不解,“是啊。” 她弹了下我的额头,起身看我,而我才后知后觉,看她已经进了房间。 小院中有两间房,她去的是我平日住的那间。 房内的灯并未点亮,我愣在原地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她解去箭袖搭在架子上,腰带抽掉之后,宽大的长袍融化了她平日里的长身玉立,此时带了平易近人。 我褪去外衫坐在床上,始终觉得如梦如幻。 直到黑暗中的人影走向我,我顺势躺在床内,而她则躺在床外侧,侧身抱住了我。 “睡吧,过几日带朗儿回来看你。” 我的呼吸仿佛被攥住,胸膛无法起伏,浅浅的,缓缓的,倾听她温热的呼吸声。 “呼气。”她突然道。 我跟着呵了一口气,她闷声轻笑,“今日之事务必保密。” “为何?” 况且我也不会想不开去到处宣扬此事。 她平淡道:“千机阁阁主无情无爱,难得善终。” “无情无爱,那我,你……岂不早已违背门规。” 难得善终,是有善终还是无善终? 天下怎会有如此违背人伦的条规?! “无事,不用管。”她只是顺了顺我的长发,似乎真的并未放在心上。 可若真的不放在心上为何要我保密,良月她背负了太多。 “姐姐……”我侧身正对上她,颤抖着嗓子无法说话。 “阿生,睡吧。” 她习惯将手搭在我的腰窝,我终于将头埋进她怀里久久不能自已。 我刚到这里时,阁中盛传我和糖葫芦的事情,后来此事风声急刹,再无人说过二话。 如今想来怕是姐姐在暗中做了一切。 早上醒来时她已不在,我迷迷糊糊想到半夜屋子里吹进一阵冷风,或许是那时她已离开,踏着月色回了自己的住处。 这小院像被皇帝废弃的冷宫,只有院中晚开的桃花给了点生机。 “神医,今日怎么赖床了?” 院中负责洒扫的桂婶儿对懒懒出门的我笑道。 我脸颊一热,低声回:“夜凉贪睡。” “是啊,阁主今早特意交代让我来送了床被子,说这处地势高,夜里想必会凉,怕你病了。”她去西侧厢房抱来一床被子。 我让开放她进来,又听她道:“阁主日理万机,难得能在意这些生活琐事,神医在这阁中定然十分重要,往后我们也不必跑到山下看病去了。” “姐……阁主很忙吗?” “自然,日日不是在议事堂就是下山个把月,少见得很。” 我忖度着,又听她言:“药庐不日建成,到时你就搬到那里去,那儿离山下近些,夜里不会多冷。” 她很健谈,说了阁中大小事。 我本就是深山里出来的人,不善与人交流,她忙活了一会儿,走时还笑着问:“神医还是个俊俏小郎君,婚否?” 我哑然,不等我回答,她便状似了然,“婶子懂了,待我为你物色几位适龄的。” 说完,便风也似的走了。 …… 药庐建成,我带着那群拜师的小童前往。 阁中十长老前来祝贺,阁众们占了半个山头远远望向这里,欢声笑语。 我在小院时也没白忙活,制了些雪梨膏糖散给大家。 “神医,可能治小儿啼哭?”一个婶子追问道。 我笑了,“可。” “老人腿颤呢?” “可。” “心悸脑梗呢?” “也可。” 阁中众人七嘴八舌,几乎要将我淹没,最后十长老一举将我拉了出来,“小郎君很受欢迎啊。” “阁主下山,预计要明日才能回来。”常陆看我在人群中搜寻。 我垂下眼,“阁中大事自然更重要。” “欸,非也,阁主向来不参加此事。”大长老捋着胡须。 我点点头,拉开药庐上覆盖的红布,继而在簇拥下拜过药王祖师,礼毕。 药庐首日建成喧闹无比,我累得满头大汗,秉承着永不行医的诺言,只能做些问诊,药方自然不能出。 但此事似乎已众所周知,大家并未深究,只是互相说着:“神医只诊不治,还会再来个先生只治不诊。” 我十分疑惑,这件事倒是没人给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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