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是一批送来的,路途遥远,其中肯定有损坏,让谁先选的确是个难题,姜姒妗皱了皱眉,再看一眼颂雅楼未开业而紧闭的大门,只思忖了片刻,就道: “去福满楼。” 姜家和福满楼是许多年的合作关系,即使中间宋谨垣有过重新换合作商行的打算,但最终结果却是没有,利益动人心,姜姒妗不会觉得有隔阂,换做是她,如果有人家比福满楼给的价格高,她也会考虑换个合作人家。 而且……她如今还有点不敢去颂雅楼。 宋谨垣得了消息,已经在福满楼中等着她了,依旧是云玟间,姜姒妗有点惊讶: “我还以为是会邱管事的。” 邱管事就是平常管着福满楼的人,之前和姜家的合作都是邱管事跟着的,说句实话,宋谨垣很忙,福满楼的契约已经定下了,后续的事情其实不需要宋谨垣再来亲自盯着了。 所以在看见宋谨垣时,姜姒妗还是蛮惊讶的。 宋谨垣心中道和佳人相约怎么可能会没时间,即使是谈正事,也会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况且,如今京城人人自危,他也被限制了行动,还不如来亲自来盯着后续。 但心底话难于人言,宋谨垣只笑着道: “闲来无事,便来看看。” 他亲自来看,也越发显得重视两家合作,姜姒妗说不出别的话,只好抿唇轻笑,她将清单递给宋谨垣,道:“粮食都在商行中,宋公子许人去查验拖来即可。” 宋谨垣点头,事到如今,他自是信姜姒妗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他探究性地看了眼姜姒妗,见她脸色尚好,不见焦虑,脸颊还透了些许红润,不仅觉得惊讶: “姜姑娘近来倒是心平气和。” 说到这个,宋谨垣也有点无语。 人家正儿八经地妻子都不慌不忙,还有心思出来谈生意,他那个嫡出妹妹倒是差点将府中闹翻天了,嚷嚷着这件事和周应奉绝不会有牵连,想叫父亲出手,把周渝祈从这次风波中拉出来。 姜姒妗有点疑惑,不懂宋谨垣为何这么说。 两人一对视,宋谨垣也琢磨出什么了,他挑眉道:“姜姑娘难道不知道?有人上奏今年的科举有人徇私舞弊,皇上震怒,正命人严查此事,刑部和大理寺已经立案了。” 姜姒妗陡然脸色一变,这些日子周渝祈的忙碌和焦虑立时有了原因。 她脸上血色都褪了许多,唇色也跟着惨淡,杏眸中的彷徨和茫然直叫人心尖一颤,恨不得替她抚平黛眉,宋谨垣也难得觉得失言,他亲自倒了杯茶水,递给女子: “倒是我多嘴了,周应奉才华出众,既然他没有告诉姜姑娘,想来此事应该也不会牵扯到他。” 是么? 姜姒妗对宋谨垣的话保持怀疑,周渝祈的作态和流露出来的慌乱让姜姒妗不敢相信这句话,她再没了心思,压下慌乱情绪,直接站起来,请辞: “多谢宋公子告知此事,我还有事,今日就先告辞了。” 宋谨垣也知晓事情轻重缓急,没有拦她。 等人走后,宋谨垣才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人家夫妻二人情深义重,倒是我那妹妹看不清事实了。” 这么大的事情,周应奉都没有告诉其夫人,除了怕其担忧,宋谨垣想不出其他原因。 反倒是他那位妹妹,和周应奉见了两三面,便急不可耐地要替周应奉打点上下,一个是不忍担心,一个是毫无顾忌地利用,宋谨垣扯唇,只怕他那位妹妹ʝʂց还觉得周应奉是信任她呢。 而姜姒妗这边,才出了福满楼,抬眼就瞧见颂雅楼不知何时开了门,陈管事正在屋檐下和其掌柜的说话。 姜姒妗立时站在了原处。 她今日出来就是约了两家谈合作后续,她不能放颂雅楼鸽子,再其次,她如今回去又有什么用? 她能帮周渝祈什么? 姜姒妗脑海中一片混乱,一会觉得自己帮不了周渝祈,一会焦虑起周渝祈要是当真和这件事有牵连,她姜家该怎么办?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而且…… 姜姒妗抬头看向修整得差不多的颂雅楼,心底不可控制地升起一个疑问——这件事和裴初愠到底有没有关系? 这个念头一出,姜姒妗脸色立即煞白。 她早清楚她招惹了一个疯子,也无数次告诫自己,她不能得罪裴初愠。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和顺心如意? 裴初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轻易地毁了周渝祈和她姜家。 但事到如今,当真意识到得罪裴初愠会带来的后果时,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白了脸,浑身都仿佛在冒着冷意,如坠冰窖。 安玲见姑娘站立不动,不由得喊了她一声: “姑娘,您在想什么,怎么不走了?” 姜姒妗艰难地扯了扯唇,她很难弯起一抹笑,许久,她呼出一口气,让她自己保持冷静,才踱步朝颂雅楼走去。 掌柜的冲她拱了拱手:“姜姑娘,东家在楼上等您了。” 颂雅楼的东家,只有裴初愠。 姜姒妗脚步一僵,但她没有转身离开的理由,即使再不愿面对,她也只能踏进去。 颂雅楼还未开业,今日的颂雅楼格外安静,卫柏停在楼下,冲她作揖后,不着痕迹地将安玲和奉延也拦在楼下,安玲恼怒地瞪他,卫柏也不痛不痒。 姜姒妗咬住唇,她和裴初愠早有了纠缠,安玲和她上楼也不过无济于事。 再说,她又真的敢让安玲和奉延陪她一起上楼么? 她不敢。 哪怕是再信任的人,她也不敢让人听见她和裴初愠之间不堪的声音。 还是二楼,那日她看见的雅间中,裴初愠依旧坐在榻上,昨日落了细雨,今日的暖阳也不灼目,悄然无声地落在了他身上,洒满他一身,勾勒出他的五官和弓长的鼻尖,矜贵独绝,但姜姒妗却是不敢看他。 她依旧带了清单,但她和裴初愠的交谈绝不会像是在福满楼一样。 她心底都不是风平浪静,攥着清单的指骨都在紧绷,又岂能将这次会面尽然只当作公事? 她都到了跟前,他终于掀了眼,看过来的眼神也好风轻云淡,但姜姒妗就是清楚,他还记得那日的情景,不止他记得,姜姒妗其实也记得。 记得格外清楚,她以为她会忘记的,其实不然,她记得她在看见他时的每一个神情。 心底汹涌的情绪仿若在诉说着什么,但姜姒妗不敢听清,她对于不想的事情一贯装作鹌鹑,如今也是这样,她强压住心底的波涛汹涌,看似平静地坐下,声音轻细: “裴大人。”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依旧是轻声唤他裴大人,女子杏眸轻垂,瞧不清她眸底的情绪,只看得清一截白皙的下颌,在暖阳下诉说风情。 裴初愠眼底情绪很浅,眸色却是很深,他不喜欢她这样。 格外平静,似乎对二人间关系无动于衷。 但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视线扫过她的眉,她的脸,渐渐往下,扫过她的下颌,她的锁骨,他的视线那般淡,却仿佛能透过那层单薄的裙裾落在内里,让人心底发慌。 姜姒妗装得再自然,也只是假装,她心底在发颤,手指不住地蜷缩。 终于,他淡淡出声: “清单呢?” 聊的是正事,姜姒妗本该松口气的,但她许久都拿不出清单。 衣袖中她的手指在一点点收拢,她不敢低头,也不敢将清单拿出来,她稍松手,指腹在清单上拂过,那些浮在清单上的褶皱叫她心尖无端地发紧。 她根本不是无动于衷。 她竭力想要隐藏,想要装作平静,但她总是藏不住,连清单也要暴露她的心思。 裴初愠久等不来清单,他垂了目: “来颂雅楼不是公事,难道是来找我?” 他明知故问,明知道她不是,却故意这般说,叫姜姒妗一时忘记情绪,咬唇将清单交了出来,裴初愠的视线落在清单的褶皱上,眼前女子立即出声: “清单在来前不慎沾了水渍。” 裴初愠瞧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险些忘了心底的憋闷,他挺冷淡地笑了一声,执意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什么水?” 谎言被当场揭穿,就仿佛她的心事也袒露在他眼前,姜姒妗陡然噤声,她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许久,她咬声:“寻常水渍罢了。” 她就是不承认,谁都奈何不得她。 姜姒妗躲着他意味不明的视线,垂着脸,底气却是在一寸一寸消失。 她在胡思乱想,但下一刻,她直接被人拦腰抱住,他扣得好紧,仿若要将她整个人都禁锢在怀中,他带着些许浅薄的怒意,俯身而下,吻她吻得凶狠,勾缠着她的舌尖,不断纠缠,他吻得很深很深,风轻云淡全不复存在,扣着她腰肢的手背青筋搏起。 姜姒妗被吻得头脑发晕,一条软舌被弄得湿淋淋的,她去推搡他,却推搡不开,捶他的手腕莫名酥麻。 呼吸不畅快,姜姒妗要觉得喘不过气来,泪水从杏眸沁出来,但他只得寸进尺,也变本加厉,她想要逃离,却被他按住臀,扣着腰肢的手灼热,整个人都陷在他怀中,出的气少,进的气也少,脸颊绯红嫣然,整个身子都在发软,最终无力地跪坐在他大腿上。 他好欺负人。 叫她理智散了又散。 在她快要濒临窒息时,他终于肯松开了她,身子如同烂泥地瘫在他怀中,杏唇红肿,被他的指腹轻轻碾过,她闭着眼,忍不住沁出泪珠,抑住身体深处的一阵阵浪潮。 她理智还未全然回来,伏在他肩头又颤又喘,许久,才堪堪回过神。 她的裙裾甚至没有一点凌乱,也是,他欺负她时都那么规矩,凶狠也显得漫不经心,一双手规矩又不规矩地落在她腰肢上,偶尔下移,也没有弄乱她的衣裳。 叫她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 但他望向她的眼神却从不规矩,露骨得叫人不敢直视,欲|念也藏在了嗓音中,他又一次问她: “什么水?” 姜姒妗再也不敢乱说,她恼着一双杏眸看他,许是她被欺负得过于明显,脸色潮湿得绯红,他终于肯放过她,埋在她脖颈发出一声畅快的轻笑。 很轻很轻,呼吸洒在她脖颈上,叫她不自觉地眼睫发颤。 他声音冷淡,却说得好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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