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妗唇角幅度降了下来,她又坐回去,面无表情道:“谁欠的钱,就让她去找谁。” 周府看似是周渝祈的府邸,但是房契上写的却是她的名字,府中的东西都是她的嫁妆,大周朝的律例,女子的嫁妆是独属于女子的,丈夫也没有分配的权利,即便日后和离,夫家也没有权利阻止女子将嫁妆全数带走。 她替周渝祈还,是她念及这段夫妻情谊。 她不想替周渝祈还,谁都强迫不了她。 名声二字困住她一辈子,才叫她落得如今处境,她也不在乎春风楼会不会传出她和周渝祈夫妻不合的消息。 本就不合! 至于赵府一事,但凡周渝祈还要点脸面,他就不敢透露半点风声。 但是,姜姒妗仍是被周渝祈恶心得够呛,她按住案桌的一角,气得肩膀有点发抖,安玲见状,连忙安抚她: “姑娘,您消消气,您都说了ʝʂց,谁欠的钱,就让谁去还,咱们和他计较什么!” 安玲也气,但大夫说过,姑娘最近郁结在心,不利于休养身体,她再恼怒周渝祈的所作所为,但什么事都没有姑娘的身体来得重要。 奉延得了命令,很快将春风楼来人打发走,至于后面周渝祈要怎么应付春风楼的人,或者京城中会传来什么风声,就不是他要管的事了。 周渝祈这种人也配有好名声? 入夜。 姜姒妗睡得很不安稳,她最近觉得周渝祈恶心,连带着冠上周府名字的这个府邸都觉得不喜。 她翻了个身,一错不错地看向窗外奄奄一息的浅淡月色,许久,她杏眸中闪过一抹恍凉。 忽然,外间好像有脚步声。 姜姒妗只当是院中婢女起夜,没有当一回事,直到房门被推开,让姜姒妗猛地坐起,这府中,能不打招呼就进入她卧房的人只有一个人。 但当来人彻底露出身影,姜姒妗却是半晌没回过神。 她惊得张开嘴,许久,她堪堪回神,找到声音: “裴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人正是裴初愠,他一袭风霜,轻易地上前,自然而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姜姒妗咬住唇,她仰着头,没有一点躲闪。 她只穿着睡时简单的亵衣,亵衣隐隐约约地遮挡她妙曼的身躯,她消瘦了许多,肩膀也越发单薄,她仰头看他,杏眸干净,也叫她看起来好乖巧。 裴初愠眼底不由得稍暗,手底下的温度正好,但他没收回手,恰落在女子后颈,俯身下来。 他和她接吻。 一个很安静的吻。 但也不是很安静,她一双柔软手臂横陈在他脖颈上时,一切就有变化,他压倒她在床榻上,吸吮水声在房间中响起,叫人只觉得面红耳赤,姜姒妗也觉得这声音逼得人难为情,她脚趾忍不住地蜷缩,双臂却越发将人揽得紧了点。 他的气息滚烫低沉,叫她冰凉的身体仿佛都渡了些许温度。 夜色浅凉,室内却一点点升起温度,她亵衣单薄,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上方的人,她几乎要烧着,一双腿在他身上轻微地蹭,完全下意识的动作,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危险。 有人按住她的腿,也扣住她的腰,他眼底深暗直白,一双手却克制的没有揉弄。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终于结束,她无力地仰着脖颈,不断地轻轻喘息着,一双手臂没有收回来,仍然勾在裴初愠的脖颈上。 许久,她终于回过神,杏眸悄然地落在他身上,她问得很轻声: “裴大人怎么会来?” 和曾经的抵触截然不同。 叫裴初愠也看不懂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裴初愠亲她的唇,她声音有点哑,娇憨地哼哼,叫人不得不软了心肠,但他的声音却是冷淡: “我不来找你,还能指望你去找我不成?” 他话音中有着若有似无的轻嘲,也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什么。 姜姒妗被他的语气弄得沉默了片刻,许久,才乖顺地回答他的问题:“大夫说我身有亏损,叫我好生静养一段时间。” 裴初愠知道,所以一来,就试了她额头的温度。 但女子解释给他听,他不由得低下头,她当真是不一样了,望向他的眼神都不一样,吻不受控制地落下来,由浅及深,触碰,勾缠,一点点吮弄,姜姒妗的呼吸才平稳,又被拉下沉沦的深渊,她急促地呼吸,口鼻间全是他的气息,让她从内到外都没有一点招架之力。 他很喜欢吻她,或者是情谊难说出口,只能借此告诉她。 总归也做不了其余什么。 许久,吻停了下来,女子仍有点失神,他抬起脸,唇和女子若有似无地接触,仿佛是个游戏,他乐此不疲,室内逐渐变得安静。 静得姜姒妗仿佛能听清自己和他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 她又喊他: “裴大人。” 他应她,嗓音含着欲念的沉哑,当真是一点掩饰都不做:“嗯。” 他的情绪和他的脸都冷冷淡淡的,在床上还要假正经,像是斯文败类。 她又在喊:“裴大人。” 裴初愠不应了,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许久,她没说,她只是仰头又亲上来,很轻很轻,甚至不能算是一个吻。 裴初愠垂目看她,想知道她要做什么,四目相视,她杏眸那么干净,仿佛内里只看得见他一个人,裴初愠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听见她轻浅的问声: “裴大人,你会要我么?” 楹窗紧闭,冷风没有灌进来,但裴初愠仿佛听见了风声,让他没有听懂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的要,好像是说要她这个人,又好像是说别的。 裴初愠参加过科考,他总是榜首,每一道题的每一个答案,他都会经过深思熟虑,要答到最好,答到和标准答案一样。 但他不知道女子想要什么答案,他认真地眉眼沉下来。 只是女子不给他思考的机会,她又亲上来,叫他一点也保持不了冷静,她仰着脸期待着一个答案,又问他: “裴大人要不要?” 裴初愠头一次没有在乎答案是对是错,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准确无误地传入她耳中:“我要。” 不论她是不是试探,或者什么,他都想要她。 她顺杆子往上爬,没有一点犹豫: “那裴大人留下来陪我吧。” 她好像是请求,又好像是陈述,但没有给裴初愠拒绝的机会,她一双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膛上,是最乖巧的模样。 最乖巧的女郎做着最出格的事。 裴初愠却仿佛听见他的心跳声在一声声加重,两人间隔的山海在这一刻被打破,界限变得不清楚,裴初愠握住她的手腕,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低头亲吻她的唇,她乖巧地回应。 裴初愠还是没懂她要做什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如同她们之间一样。 这一夜过得很快,又好像格外漫长。 裴初愠头一次睡觉时身边有人,他几乎一夜都未合眼,但女子睡得很熟很沉,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会不会做点什么。 日色亮得很快,辰时未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周渝祈的衣裳是一直都在主院的,被安玲都扔出去时,他不在府中什么都不知道,他最近都在前院休息,府中待他如无物,厨房不明所以,倒是不会苛待他的伙食,但也仅此罢了。 没到十五,俸银没发,他连春风楼的借条都没法拿回来。 周渝祈知道春风楼来过了一趟,他也得换洗衣物,不论是好是坏,他都能借给春风楼解释这个借口进一次主院,周渝祈好久没见到夫人了。 往日夫人对他诸事顺从时,他常常不归府也没觉得有什么,但现在,只三四日不见夫人,周渝祈就有点受不了。 变故太多了。 他总觉得一个错眼,夫人就可能会消失不见。 门一推开,周渝祈强迫自己忘记那日两人的争吵和夫人的冷眼相待,他向床榻走去,心底不断想着要和夫人说什么,但当周渝祈走近床榻上,脚步陡然被钉在原地。 他如遭雷劈,浑身僵硬地看着眼前一幕。 床幔被放下,虚虚地遮掩住床榻上的景象,床下地面有衣服凌乱地堆在地上,周渝祈看得清楚,那是一件男子衣裳。 ……男子衣裳? 周渝祈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猛地回神,他面色涨红,浑身都在颤抖,他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见到这一幕,忽然,他快步上前掀开床幔—— 哗啦! 有人手疾眼快地将锦被盖在女子身上,掩住了一片春光,饶是如此,周渝祈仍是看见女子横陈在外的一双手臂,洁白细腻,透骨生香。 不等他看清,有人将女子护在怀中,冷然抬眼,话中寒意渗人: “滚出去!” 错眼间,周渝祈已经看清了床上的人,男人冷着脸,眼底仿佛平静地看着他,却是让给人觉得骇然,浑身升上一股凉意,周渝祈脸色倏然惨白,他跌坐在地上,却是控制不住地看向男人怀中的女子。 他彻底冷下声,仿佛掉着冰渣: “眼睛不想要了,就剜下来。” 周渝祈浑身打了个寒颤,他对上男人的视线,陡然意识到到男人没有说假话。 他是真的想要剜他的眼。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周渝祈脸上血色一刹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甚至来不及去想,裴初愠怎么会在这儿。 忽然,床榻上ʝʂց传来另一人的声音,女子才睡醒,声音绵软轻细: “怎么了?” 有人轻拍她后背,低声哄她:“没事,继续睡吧。” 郎情妾意,好不自然,女子的一双手臂顺势搂住男人的脖颈,眼神都吝啬不曾看过来一眼。 周渝祈被这一幕刺激到,顾不得心中的害怕,他双眼通红地出声: “裴阁老,她是我的妻子!” 他掷地有声,却是叫男人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他眼底冷然,却是勾着唇嘲弄: “不是你亲自送来的么?”
第39章 “不是你亲自送来的么?” 简单地嘲弄,让周渝祈不得不想起数日前赵府的情景,逼得他无地自容。 他不敢再看向床上耳鬓厮磨的二人,害怕会从女子眼中也看见嘲讽,他整个人浑身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和床上光彩焕发的人比起来,他格外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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