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 她在院子中大闹了一通,邱夫人只当她又要出府,狠下心不搭理她。 只有柳莺听见姑娘淬毒般的声音: “周、渝、祈!” 从没有敢将她当傻子耍,让她成了宋氏的罪人和笑话,她不会放过周渝祈的! 宋安荣眼底的狠意让柳莺忍不住地胆寒。 许久,宋安荣终于恢复安静,她面无表情地叫来柳莺:“去查,周府在何处抓药。” 柳莺心下咯噔了一声,瞧着姑娘的模样,她不敢耽误,立即埋头应声。 姜姒妗不知道沈吟秋和宋安荣的对话,也不知如今宋安荣将周渝祈恨到了骨子中。 她待在府中不曾外出,外面都在传她对周渝祈情深义厚,衣不解带地整日照顾周渝祈。 姜姒妗没反驳这种话,甚至需要露面时也是一脸苍白和憔悴,黛眉细拢轻蹙,一抹忧愁被拢在其中,让人恨不得替其抚平。 周渝祈是在他病重翌日醒过来的,他被限制了行动,被强行禁锢在床榻上。 姜姒妗一次面不露,只有竹青来照顾他。 前两日,周渝祈还在叫嚣辱骂,但三日后,周渝祈终于意识到身体虚弱,他开始害怕: “姜姒妗!咳咳咳……姜姒妗……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49章 姜姒妗要做什么?她要做的事惊世骇俗,谁能想到她会想要周渝祈的命呢。 她计划徐徐图之,姜家经商,南往北来,自也有几分见解,曾无意中得了一剂药方,和伤寒药格外相似,但其中药材的剂量或多或少,再配些饮食不当,就成了害人性命的毒药。 否则姜姒妗也没必要一门心思将周渝祈往伤寒上推。 这药能够叫人身体虚弱,不治而亡,但查脉象却是查不出什么,阴损得厉害,往日姜姒妗从不曾想过她会用到这个药方。 周渝祈清醒的时间少,但只要他醒来,就会要求见姜姒妗。 府中婢女少,多是伺候姜姒妗的人,前院只有一个竹青伺候着,他是个聪明人,老子娘也在姜府,否则当初也不会叫他去伺候周渝祈。 他嘴很严实,不管心底再怎么觉得唏嘘,再觉得姑爷模样凄惨,在外也不吐露一个字。 甚至,他也面色憔悴,让人一瞧就觉得他伤心难过至极,是个极忠心之人,不论是谁都没对他有过怀疑。 姜姒妗数日不曾出府,心神都在周渝祈身上,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却是一时间怎么都想不起来。 直到这日夜晚。 寝室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裹着寒风进来,姜姒妗被惊到,她猛地坐了起来,周渝祈闯入净室一事给她落下了阴影,夜间也经常觉得睡得不踏实,有一点动静总要醒过来。 如今人一坐起来,就伸手去够床边的衣裳,佳人黛眉染上惊慌,慌忙地要遮住身躯。 落入某人眼中,心底不由得一沉。 往日他来时,从不见她这般抵触抗拒,裴初愠不由得想,难道是照顾那个病秧子两日,夫妻情谊复燃了不成? 他上前一步,整个人不再藏在阴影中,浅淡月色照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冷淡斐凉的鼻梁眉眼: “淼淼是在躲我?” 听见这声,姜姒妗动作一顿,她抬起头,瞧见了人,手倏地一松,半披在身上的衣裳顺势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香肩,她终于想起她遗忘了什么。 姜姒妗想起府中的周渝祈,许多心事涌上来,叫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不着痕迹地握紧手心,敛下眸眼: “裴大人怎么来了?” 女子敛着眉眼,不曾瞧他一眼,让裴初愠不得不有些明了——她不想在这时见他。 没人知道裴初愠现在是什么心情。 像是被不知不觉蔓延的、细密的痛苦撑开整个心脏,疼得让人打颤,脑仁都像是被尖锐的刺捅穿了一样,整个心脏仿佛被人握紧了一样疼。 他知道周渝祈病重,也知道姜姒妗在整日照顾周渝祈,他给姜姒妗传信,甚至以颂雅楼的名义邀姜姒妗议事,但全数被推拒。 难道夫妻二字就当真能够让她抹掉一切怨恨和过往,心无芥蒂地和周渝祈重归就好? 如果是如此,他直接请旨赐婚,待她和他有了夫妻之名,岂是也能叫她和他做一对恩爱夫妻? 裴初愠沉着眼底,无人知晓他心底欲念要冲破理智,他还是和往日一样平静的语气: “来见见你。” 姜姒妗没察觉到他的想法,她沉默片刻,对于裴初愠,她做不到冷静相待,她只能偏过头,将情绪掩下,摆出一副憔悴和筋疲力尽的模样: “裴大人还是回去吧,这些时日就不要再见了。” 裴初愠心下蓦然一沉。 周渝祈一病,她甚至连见他的念头和时间都没有了,一门心神全都付诸在周渝祈身上。 在皇宫时她的娇嗔和亲昵仿佛都只是一场过眼云烟的梦,裴初愠沉着脸,他静了许久,居然点了点头: “周夫人当真是情深义重。” 他喊她周夫人。 姜姒妗脸色倏然煞白。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他,周夫人三个字和情深义重这四个字落得极轻,却又格外重,像钉子被捶入姜姒妗的心里,叫她脸上褪尽了血色。 她和他初识,便是知晓她早就嫁人,他也不曾唤过她一声周夫人。 他一直都直呼她姓名,甚至再亲昵也是淼淼。 周夫人三个字砸得她有点脸上血色尽失,叫她肩膀也仿佛耷了些许,她抬下头,杏眸将要落下泪,被她强忍住,她唇角牵起的幅度很用力: “裴大人过奖。” 话不过脑子就出了口,她也不知怎么会闹成这样,但她在他面前下意识地挺直腰杆,许是两人纠缠本就不堪,才让她不肯在他面前放下骄傲。 两人往日相处都是裴初愠总让一步,但今日裴初愠不曾退让,两人僵持住。 裴初愠不带情绪地笑了一声,他垂着眸,仅仅站在那里,就显得他高高在上,忘下来的眼神也是居高临下,让姜姒妗浑身不由得打着颤。 她骨子冷,也齿冷。 裴初愠想去抱住她,像往日一样,但她挺直着腰杆,不肯让一步,杏眸中的泪也不肯落下来。 他有时真的想知道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不成,怎么都捂不热。 裴初愠扯了扯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很好。” 他又重复了一次:“周夫人,很好。” 这个称呼,刺痛的不止是姜姒妗,同样也在剜他的心,一寸寸的疼,不算陌生的酸楚顺着血液流入四肢百骸,是一刹间的事。 姜姒妗闭着眼,不愿再说话。 裴初愠不想再见她这幅不欲和他说话的模样,仿若两人间曾经的隔阂又回来了,他退了一步,转身打开门走出去。 浅淡月色洒在他身上,孤寂冷寒,他对女子总是心软,他忍不住回头,她还是不肯看他一眼,裴初愠终于彻底冷下脸,气压低得让卫柏也不敢靠近一分。 裴初愠出了周府。 他手指刺疼,须臾,他伸出手,藏在袖子中的芍药簪终于显露出来。 卫柏愕然:“主子没给姜姑娘么?” 这芍药簪是主子亲自替姜姑娘雕的,这段时间除了朝事,主子只在忙这事,今日终于簪成,就迫不及待地来找了姜姑娘。 怎么会又将这芍药簪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裴初愠闭上了眼,面无表情,月色照不亮他的脸,也照不亮他的眉和眼,他不置可否,只说: “我心切切,但有人弃如敝屣。” 声音冷淡,那支芍药簪也被他顺手抛下,落在周府门口,玉石砸在青砖上,啪嗒一声,碎成了两截。 那人连他也不肯见,又岂会收他的玉簪。 既然她不要,再贵重再多心意也不过无用。 卫柏看着断成两截的玉簪,不由得噤声。 等裴初愠离开后,安玲赶紧进了室内,她一头雾水,却见姑娘落了满脸泪水,她满脸不解: “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安玲朝外看了一眼,裴大人早没了身影,再见姑娘如此,她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您和裴大人闹不痛快了?” 姜姒妗抱住双膝,她埋下头,泪水被藏在臂弯间,再不叫人看见。 她还在想那一声周夫人。 她这样的人,如果对裴初愠没有一点心思,又岂肯和他心甘情愿的亲昵。 她不愿一女侍二夫,也不愿被他看轻,主动和他有了亲昵之举后,便再没叫周渝祈近身过一步。 她早不将周渝祈当丈夫,往日盼着裴初愠肯放过她,求而不得的称呼却在她死心后忽然得了,叫她也觉得心底被针扎的疼。 和周渝祈在一起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哪怕初来京城时,察觉周渝祈和宋安荣的不对劲,也不叫她这么难过。 赵府一行,她被枕边人送上旁人卧榻,本以为那是最叫她绝望不堪的时候,却抵不过如今剜心的疼意。 她今日才知道人痛到极致时,心是凉的,仿佛痉挛一样,叫她浑身忍不住地发冷打颤。 安玲焦急地喊她:“姑娘!” 这一声仿佛终于叫回她的理智,她埋在双膝中,抑制住哭腔: “没什么,许是说了什么叫他不喜的话。” 安玲不解:“怎么会呢?裴大人那般疼您。” 安玲虽然觉得裴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亲眼见过裴大人和姑娘相处,她也不得不承认裴大人是的确很疼爱姑娘。 怎么会因姑娘说错话,就恼了姑娘呢? 安玲低声说:“姑娘您今日是怎么了,奴婢本来以为今日裴大人来了,会叫您开心忘怀些。” 她整日伺候姑娘,自然看得出姑娘对裴大人并非没有一点情谊。 否则,她怎么敢不通报一声就让裴大人进了姑娘的寝室。 而且…… “前院一事,如果有裴大人帮忙,肯定会万无一失,也不会叫人察觉出一点异样。” 姜姒妗当然知道安玲是什么意思。 裴初愠权倾朝野,他想让一个人死再容易不过,他掌管大理寺,最是能替她解决后顾之忧的人。 但是,她为何不想这个时候见到裴初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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