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送来巾帕和清茶,赫连松凛一边擦着汗一边往阴凉高处的席榻走,正好便要从秦乐窈前面路过。 她很有分寸,没去坐那高处的主位,见着赫连松凛后安静地起身垂眸行礼等他经过。 赫连松凛饶有兴致打量着,心道怪不得能叫阿煜这千里迢迢的出远门还要带在身边,这样貌这气质这身段,偶尔还会使些女儿家的小手段小性子怡情,换成是他,他也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美娇娘。 见他驻足停下了,秦乐窈眼波流转,问了声好:“草民见过松凛公子。” 嗓音恬静温和,有种与世无争的淡定从容。看起来像是个府宅里的厉害角色。 赫连松凛想着赫连煜还不懂这些事情,他这做哥哥的还是要帮着点,便清了清嗓子点头训诫道:“你这小妾,美则美矣,但还需心术正,不动些歪脑筋。 阿煜日后必定是要迎娶正妻主母的,你老实些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必也不会亏待于你。” 秦乐窈淡声否认道:“松凛公子误会了,我不是他的妾,日后也不会是。” 赫连松凛心想也是,还未娶正妻便纳妾确实是有所不妥,停顿半晌后试探问道:“不是妾,那是外室?还是通房?罢了,不重要,总之你记住我说的话。” 男人上下打量着她这副姿色容貌,叮嘱道:“我知你貌美过人,但即便你自诩有几分手段,威北王府乃天潢贵胄人家,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能比的,规矩自然也是要更多些,你自安分守己便是……” “乐窈,别在上面干坐着,下场来玩。”观景台下传来赫连煜的高呼声,男人骑在大黑马上,肩上扛着球杆,拉着缰绳来回踱着步。 秦乐窈不想继续跟赫连松凛待在一处,便垂眸揖手道:“大人确实误会了,草民日后不会入王府。失陪了。” “诶、”赫连松凛话还没说完,人就走了。 一整个上午,大半的时间赫连煜都在教秦乐窈怎么挥杆,但她基础实在差,而且对马球的兴致不大,收效甚低,不怎么学得会,平地上都用力不均容易将球击歪,更别提上马之后,空杆是常有的事。 赫连煜是天生的准头好,即便是自己初学的时候也没这么费劲过,他扛着杆子实在费解,“不是,你好好打,球在这边,就给你放在这没动呢,怎么能挥空的?” 秦乐窈原本就是躲事才下来的,自己兴趣缺缺还嫌累得慌,顺势便道:“公子自己玩吧,无需照顾我。” 她收了球杆向他俯首作了一礼,跳下马去准备将马牵回棚子里,后面赫连煜见人竟是转头就走,赶紧跳下来大步追上,一把勾住她的肩膀将人又揽了回来,“啧,怎么说两句就不来了,脾气比我还大。” “行行不催你了,慢慢来,我今儿个非把你教会了。”赫连煜轻快笑着,言辞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迁就。 秦乐窈被他的胳膊带着往前走,确实是不想再来了,仰头向他解释道:“公子你误会了。” 赫连煜搂着她的腰一把将人抱上自己的马去,在身前安置好后,秦乐窈还在尝试着沟通:“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怎会因为这点事情置气。” “好,知道了,你没生气。”赫连煜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手掌握住,捏着球杆压下身子去教学道:“喏,像这样身子往前倾一点,左腿勾着马镫,别怕做这个姿势,腿勾好了是不会摔的。” 秦乐窈发现了,赫连煜其实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他只是一门心思的想教她罢了。 “诶,你认真点,别走神。”赫连煜往她胳膊上轻拍了一把。 午膳时分,观景台的首层高位上摆了席面,赫连家的一双姐弟先上的桌,这球场前后还有两个另外的观景台,上面坐着一些其他世家的子弟,都是瞧见了威北王府的旗子,纷纷朝这边侧目观望。 赫连煜和秦乐窈来得迟,男人牵着她的手,大步往上面带,跨过了好几层台阶,秦乐窈一看上面坐着那姐弟俩就不肯再往上走了:“公子,还有旁人在,我就不上桌了。” “为什么?”赫连煜一脚踩在楼梯上,回身居高临下瞧着她,“昨天晚上你也不愿意跟我一道去见人,到底是怎么了,你跟他俩之前认识,有过节?” “怎会,没有的事。”秦乐窈摇头否认。 赫连煜蹙起眉,“那是因为什么?” 秦乐窈不想将这话说得太直白,但眼前这位爷实在一根筋,“公子,你尚未娶亲,身边带着个女人原本是有失体统的,最好还是不要在人前太张扬,会损了您的颜面,落人口舌,耽误到日后议亲就不好了。” 赫连煜不甚在意道:“什么口舌,谁有那胆子非议我,有种的最好到我跟前来说,老子拔了他的舌头。你在意这些东西做什么,我都不在乎。” 他捏紧秦乐窈的柔荑揉捏了一把,准备带着人再往上走,“你就是想太多,走,用饭去。” “不是,公子、”秦乐窈实在无可奈何,又被他拖着往上走了两三步才立住身形,“我不过是一介草民,如何能与这郡主世子的同上一席?这实在有失体统。” “况且我这身份本就不清不白的,我不是你的妾室,更算不得什么外室通房,退一步讲妾室也不过是个奴婢身份,也是不该上主桌与主君外客一同用膳的,昨晚上是喝酒也就罢了,今日这场面,我实在是不宜出现。” 赫连煜听她说奴婢草民的越听越觉刺耳,眉头高高拧起,“你昨天在那别扭着不肯起来就因为这?什么草民奴婢的,你在绕什么弯子,吃个饭哪那么多臭讲究,你只管吃就是了,我在这,还能有人为难你不成?” “这不是一顿饭的事情,公子,这是规矩,整个大梁的规矩。”秦乐窈看着他,认真道:“你不该为我坏了规矩。” “该不该我说了算。”赫连煜压着脾气沉声道:“我赫连煜的女人,谁敢拿你当什么草民奴婢看。” 秦乐窈蹙眉:“这是不争的事实,公子您是大人物可以掩耳盗铃,我不一样,自己心里须得是有数的,方才能得长久安乐。” 赫连煜一时气结,被她这拧巴性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站在那盯着她看了好半天。 就在秦乐窈以为他下一句就是‘不吃就滚’的时候,赫连煜却是问出了一句:“你很在意自己的身份?” 男人的眉头从开始就一直没松下来过,但这句话之后他似乎是意识到了点什么,只定定凝视着她的眼睛。 秦乐窈的头发被春日和风吹起,她站在风里,有种鸡同鸭讲的无力感。 她舒出一口长气,重新回应道:“没有,这也不是这件事的重点,重点在于规矩不该有也没必要有所特殊偏待,我受不起,也不想受。” 高台上的姐弟俩瞧着下面的一双男女怎么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了,站在那似乎在争执些什么,赫连煜显然是动气了。 二人面面相觑,按照他们对赫连煜的了解,他从不跟人多废话,生气起来能动手的绝不心慈手软。 即便是对女人忍让些不会直接动粗,也该是下令将人拖下去或者晾在那甩手离去,怎的还站那吵起来了?实在有失身份。 秦乐窈的情绪语调始终平稳,这不卑不亢的冷静模样让赫连煜心里的火越燎越盛,盯着她危险地最后问了一遍:“今儿个这饭,你到底吃是不吃。” 秦乐窈垂着视线,朝他弓身郑重其事拘了一礼,便是告退的意思。 她起身后退了两级台阶准备走,猛地被后面的男人一把攥回来,赫连煜中气十足朝边上一声大吼:“季风!给她搬桌子,就这里,再他妈起一桌。” 季风还在云里雾里,下意识就跟着主子的气势大吼着回了一声:“是!” 秦乐窈的胳膊被他攥得紧紧的,几乎是要被架起来了,她有点吃惊地看着季风吭哧的举着桌子大步流星而来,效率极高,后面跟着的一众侍女小厮迅速上前摆好了碗筷座椅,然后便是流水一般的菜式在往上端。 “这、”秦乐窈欲言又止,赫连煜转眸盯着她,因为情绪高涨愠怒,皮笑肉不笑道:“你就给我老实地坐这吃,要是再唧唧歪歪的,看我晚上回去怎么收拾你。” 她被他拽着按在了座位上,男人气冲冲地一挥衣袖,拉了椅子在她身边落了坐。 看得上面的赫连飞情和赫连松凛两人呆若木鸡。 秦乐窈原以为自己对赫连煜的秉性已算有一定了解,不料他竟会整了这么一出,她有些为难地往上看了一眼,本意是不想让赫连煜对自己有所偏待,现在倒好。 两张桌子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中间隔着一段半生不熟的距离,很诡异。 赫连煜冷哼一声:“看什么呢,转过来。” “……”秦乐窈转过头来,“公子,要不然你还是上去和飞情小姐松凛公子一处……” 赫连煜睨她一眼,“又肯了?” 秦乐窈想说没有她,赫连煜一眼看出她的心思,又是一声冷哼,“吃你的就是,不要顾及那许多,不自在就不上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兄姐都是敞亮人,不会介意。” 这一顿饭吃得实难下咽,顶着上面两道打量的视线,秦乐窈只希望这尴尬的境地能快些结束,草草用了一些菜就放下了筷子。 “就吃这么点?”赫连煜的心气仍然不顺,脸虽冷,又给她夹了些菜进碗里,“这是北疆特有的松子菌,鲜嫩却不易储存,别处都吃不到,尝尝。” 秦乐窈觉得自己身上那两道视线越发灼热了。 “你到底在忌讳什么,是什么东西让你不自在了,这两边台子上有你相熟之人还是什么老相好的?”赫连煜看出她的踌躇,但实难理解,蹙眉朝四周扫了眼,“萧敬舟藏这了我没发现?” “……没有。”秦乐窈收拾好情绪,重新执起了筷子,将那松子菌送入口中。 这北□□有的菌类有着极其独特的滋味,外人毫无防备之下初尝,秦乐窈的口腔被奇怪酸腥占满,她强忍着恶心不嚼就整吞。 赫连煜瞧她面色怪异,问道:“怎么了,味不对?” 他夹起一筷子嗅了嗅,送进嘴里,是正常的松子菌鲜香,没尝出什么异样来。 秦乐窈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偏头干呕了一把,她喘着气,好半天直不起腰,赫连煜拍着她的脊背顺气,递了杯茶水给她,“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 秦乐窈一口灌下了半杯茶,才终于是压住了嘴里那翻涌的气味,眼角被刚才的干呕激得殷红,摇头道:“没事,我觉得这个味道怪怪的,有点吃不惯。” 上面的赫连松凛将这一幕瞧在眼中,动作一顿,联想起之前这位秦姑娘说的话,说她不会做赫连煜的妾室,顿时大感不妙,“坏了。” “什么坏了。”赫连飞情吃着松子菌,随意扫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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