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发火好言好语的说,她又总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死德性。 但今天的秦乐窈却是和往常的圆融有些不同,她平静地接着道:“就不耽误小王爷跟挚友相聚的时辰了,您正常去就好,不必顾及我。您是主子,原本就不该因为我们这种人耽误计划。” “秦乐窈,你故意的是吧,就非要这么说惹我不痛快?”赫连煜越听越上火,压着嗓子道:“你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你这种人?” 秦乐窈一步不退,平缓却坚定地强调道:“我在无乩馆,在您身边的意义,就是为了让您高兴的,所以无论任何时候,都应该是以您的喜乐为主,无需为我迁就什么,更无需为我筹谋什么。” 赫连煜盯着她,到底还是来了气性,她是个怎样懂得趋利避害的人,她清楚地知道哪些点能叫他动怒,但偏生就要说出来,她是故意的。 男人眸子里的风暴愈盛,皮笑肉不笑道:“你不用提醒我,说这许多,不过就是始终惦记着想走么。” “在我身边待着很难受是吧?想走你现在就能走,没人拦你。” “走啊。”赫连煜下巴往大门的方向一扬。 秦乐窈沉默地起身,朝他拘了一礼,竟真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走了。 赫连煜瞧着她的背影,气得心肝脾肺一起疼,张了半天嘴也说不出话来,干脆一拂袖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他背着身子在那越想越气,平时是怎样周到圆融的人,每到这种时候就拧巴得跟个什么似的,说句软话会死吗,他恼她成心说些话气他,也恼她竟真这么掉头就走。 她不会真走了吧,绕来绕去就是在等着他这句气话。 “操你大爷秦乐窈。”赫连煜有火没处发一脚踹翻了椅子,转身就大步往外追过去。 云海别院外的银杏叶子已经掉完了,男人黑着脸在前院扫了一圈没见着人,正想往她平时进出的偏门那边追,刚迈出去几步,就冷不丁在旁边一棵大银杏下面瞧见了蹲坐在那的秦乐窈。 她似是靠着树慢慢蹲坐下去的,小小的一只,刚才是被两棵交叠在一起的树干给挡住了。 赫连煜心肺中的火气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半截,平日里清绝又体面的美人下巴搁在膝盖上,看起来有种被人赶出家门去的落魄感,可怜死了。 这一瞬间赫连煜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真是该死,欺负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秦乐窈听见动静也偏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地对望着,她眼里有茫然,因为之前故意把人惹恼之后还有些拘束,有些不确定他下一句话会说出什么来。 赫连煜拉不下脸,也没多解释自己追出来干什么,就只干巴巴问了一句:“你蹲在这里干什么。” 秦乐窈拿不准他的意思,再联系起男人最后的那句话,问道:“你要赶我出去吗?” 赫连煜喉间动了下,被这句话搅得七上八下彻底绷不住气势了,一言不发上前将人捞着抱了起来,大步流星回了屋子。 秦乐窈的膝盖原本就屈着,很好抱,赫连煜把她放上软榻之后就像一只贴过来亲昵的大狮子,往她额头脸颊唇瓣落下了一些细密的亲吻。 他把人亲了又亲,最后埋首在她颈间无奈道:“别老惹我生气。” 话一出口,脑海里又回忆起之前她那突然收回去的情绪,就是为了避他的脾气。 于是男人又改口道:“算了,惹就惹吧。” 起码是真实想法,不像那个时候,往回一缩就是装了那么长时间,成天披着张假笑应付他。 秦乐窈凝视着他,一直没说话。 “怎么这样看着我。”赫连煜往她下巴上摩挲了两下,“嗯?” 秦乐窈心里的那个念头反反复复往上冒,她看着眼前男人这副堪称温柔的面相,最终还是强压下了那句话没有问出口来,摇头道:“没什么。” 这一日的争执,又是无疾而终,虽然情绪是缓和下来了,但问题与矛盾却还是在那积攒着并未得到解决,不过是跳了过去,谁也没有再去提那引火的冬至和席面。
第58章 冬至 第二天, 赫连煜还是独身一人去的登瀛楼,一屋子的旧友喝得兴起,齐家大公子的夫人也是将门女, 每每和他们这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吃酒,也并不会觉得有所拘束。 赫连煜有点心不在焉,一口热酒下去,反倒是觉得有点闷。 “诶, 赫连,我前几日瞧见那个楚家的孙子了。”袁绍曦吃饱喝足又跟齐家夫妻俩玩了一会牌九,这会才有功夫抓了把瓜子一屁股坐到赫连煜旁边磕起来。 女将军一双长腿岔开,跟个大老爷们似的拿手肘撑在膝盖上, 瓜子嚼得香极了,跟他笑说道:“那孙子回京之后听说是消停不少啊,他到现在看见咱们还绕着走呢,哈哈。” 袁绍曦说的是户部侍郎家的那个褚少昀, 此人从前一道跟他们在尚书房的时候, 就是个心术不正的歪胚子, 两拨人经常掐架,后来他酒后滋事把齐老四媳妇家的胞弟打成了重伤,当天晚上赫连煜就去找了场子, 骑着马把人拖去了城外,一架打得他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之久。 赫连煜不屑地一声冷哼,“没用的渣滓, 他年初就回来了,我打过一次照面, 嚣张却又没种,不像个男人。” 提及年初水云楼里的那一次对赌, 赫连煜就无可避免地又想起来了当时秦乐窈那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平日里瞧着清冷,但赫连煜觉得,这女人骨子里藏着的并非是一个沉寂的灵魂,相反的,她该是个张扬的性子,明媚的美艳,带着攻击性。 那个时候在赌桌上的秦乐窈,好像耀目得能发光。 赫连煜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她偶尔露出的那些本相,才是她的底色。 秦乐窈自己也承认过,小时候性子跟现在大有不同,不止调皮,还很野。 “哈,他最好是夹着尾巴躲远点,我看见他那张晦气脸就心烦。”袁绍曦吐掉瓜子壳,对面赌桌上的齐氏夫妻俩还在嚷嚷着催促:“袁老二,你怎么跑了,哈哈,快来啊,输钱了就跑你这赌品不行啊。” “跑你大爷,你俩别得意。”袁绍曦笑骂回去,一把丢了瓜子噔噔几步又上了桌,抄了骰子嚷嚷道: “换个别的比,来摇骰子,我这水平可是女赌神亲传的,哈哈,今天把你裤衩子都给赢回去。可惜仙女儿今天没来,才让你们这两个人一起出谋划策的欺负人,不然四个人一起赌个风轮,让你们见识见识厉害。” 齐老四不明所以,挥手道:“什么又是仙女又是赌神的,快下注!” 外面开始飘雪,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在冬至的傍晚簌簌而来。 天色昏沉的早,雅间里的铜锅沸了好几轮,袁绍曦最是爱热闹,喝得正是微醺舒服的状态,张罗着让随侍去备车备马,要往大灵山的庄子里去转场接着闹。 赫连煜也喝了不少,但兴致头明显的不高,男人在屋子里闷了小半日,一直觉得有所压抑,出去后迎头吹了一阵冷风,反倒是觉得神思都舒坦清明了不少。 康兆和一脚踩上马车,回身见赫连煜还慢悠悠地在那远眺,催促道:“赫连兄,上车吧,这吃了酒可忌讳吹冷风,外头多冷啊。” “闷得很,我骑马。”赫连煜也不多言,翻身上了马去。 康兆和回头看了眼齐家老四,后者嫌他瞎操心:“赫连那是什么身子骨用的着你在这操心,他一脚能踹死一头狼,你别搞得跟个老娘儿们似的磨磨唧唧。” 车马往城外去,初雪带来的寒意总是最冷的,赫连煜心里却是躁得慌,他一整天都没在状态,以致于跟兄弟们玩乐喝酒也没法尽兴。 男人知道自己是心里堵着事,尤其现在天色渐晚,时间的推移更是加剧了心里这种不上不下的悬溺感。 马车走得慢,赫连煜遥遥领先往前冲了一段,在城门口来回打马转了两圈,最后一拉缰绳还是调转了方向,往城里疾驰而去。 马车里的袁绍曦撩着帘子吹风,听见了前面的马蹄声,瞧见赫连煜竟是又折返回来了,扬声问道:“怎么了?你跑得快先去,咱们庄子里见就行了。” 赫连煜隔着一段距离冲她挥了把手,“不去了,改日再找你们聚,急事,走了。”语毕便又一抽马鞭,再次加速绝尘而去。 马车里的一众旧友大眼瞪小眼,袁绍曦莫名其妙地回头问众人:“他高兴什么呢?” “有吗?”齐家老四是个粗人,冷不防给问愣住了。 “有啊,你刚才没看见?” “谁知道他乐什么,一下午在那沉思,我怕耽误事都没敢打搅,指不定刚才茅塞顿开了吧。” 下雪了,街上的人少,赫连煜一路策马回到无乩馆,沉闷了一整日的心情就像是终于随着轻快疾驰的马蹄舒坦开了,他喜欢这种肆意的感觉,到了门口也懒得下马了,就这么骑着马笔直往里跨进了大门。 宅子里的回廊庭院宽敞,护卫们瞧见主子骑马而来,纷纷揖手询问:“将军,可是有急事吩咐?” “没事,忙你们的。”赫连煜草草打发了手下,驾着马往云海别院而去。 秦乐窈听见马蹄声的时候,两个丫鬟正在给她加披风,她疑惑往外瞧了眼,“无乩馆里怎么会有人骑马。” “有吗?”闻莺跟着挠头,“姑娘听错了吧?咱们这离大街还是有些远的。” 就这么说话间的功夫,云海别院的大门被外面满身匪气的男人一脚破开冲了进来,赫连煜骑着高头大马,隔着一道前院的距离遥遥跟她对视了一眼。 有那么一瞬间,秦乐窈真的觉得他冲过来的时候很像一个要抢人的山贼头子。 “小王爷你、”秦乐窈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觉眼前昏花一片,再回神的时候已经被赫连煜弯腰一把抄上了马,“这是在干什么?” 赫连煜知道这个时候只要多说一句话她都要煞风景,干脆也就不解释了,咧嘴笑出了一口白牙,直接一抽马鞭,抢了人就跑,“驾!”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去了,今日晚市人不多,街口桥头的路都宽敞,雪还在下着,风也大,秦乐窈刚才上来时候没准备好,是侧着坐在他身前的,现在这一路颠簸的不能踩马镫借力,速度一快她就整个人往他怀里倒。 赫连煜就是故意不给她时间反应的,管她三七二十一,他得逞地将人抱着,一整日的阴霾都被驱散,愉悦极了,又再加速,疾驰往城外而去。 月华将山路照亮,漫天的碎雪往下掉,视线不算清明,但对于多年行军打仗的赫连煜来说是足够分辨方向了。 秦乐窈被颠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具体是跑了多久的马,到最后速度减缓停下的时候,她人都还是懵的。 赫连煜把人抱下马来,轻笑着将指背往她小脸上轻轻弹了一下想叫她回神,“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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