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英国公推荐,想来人品性情定是不错,这样,请皇上下旨,改日将石璟召进宫来,与咱们见上一见。” 若微话音刚落,朱祁镇便赶紧应承:“行。朕这就下旨,这件事就了了。咱们还是好好议议——朕的亲皇姐!你们定要推荐最好的人选给朕!”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看向宋瑛,宋瑛也不推辞:“常德公主常出入我府,我府上几位兄长家的男孩子都很是倾慕公主。若能得尚公主,倒是我府的幸事。” 若微听了,面色悦然,心想若能这样,也是最好,有咸宁大长公主和西宁侯照应,锦馨定不会受半分委屈,只是她还未开口,便看到殿边一角帐幔微动,正是朱锦馨探出头来连连摆手,面色还一脸痛苦。若微还在疑惑,却被朱祁镇看到,赶紧开口回绝:“不成不成!我皇姐曾跟朕说过,这西宁侯府中最好的男子就是西宁侯,早已经许了皇姑祖母了,别人都赶不上西宁侯一半,不成。” 众人忍俊不禁,宋瑛一脸尴尬。杨荣出列解围:“臣有推荐,阳武候薛家乃铁券世袭,族谱煌煌,虽是勋臣武将出身,其幼子薛桓却是难得的翩翩佳公子,自幼与名师学习六艺,琴棋书画儒学医术皆精,还精通外邦夷国语言和风物民俗,极为博学出众。” 话音刚落,朱祁镇便咦了一声:“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大理寺卿许彬?” 杨荣笑而不语。宋瑛开口:“皇上圣明,这杨大人所说的薛桓,自幼与名师学习六艺,而他的名师正是许彬。” 若微心中一动:“如此,倒可放心了!” 朱祁镇一脸灿烂,像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既然你们都说他好,母后也觉得好,那,就是他了!朕就下旨让这个薛桓给朕当亲姐夫”。 殿内,一片恭贺之声,殿外一角,却传来一声叹息,朱锦馨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丫头梅香:“不会吧,本公主的终身事这样就定了?” 梅香一脸兴奋:“恭喜公主,这薛公子可是最好的了。” 朱锦馨却一脸恼恨,转身而去,一边走一边想,我得去会会这个人,否则,任你们谁说好都没用。 街头薛府门口。朱锦馨穿得破破烂烂,披麻戴孝,跪坐在薛府门口的街边痛哭,身前还放着卖身葬父的牌子,旁边放着一辆车,上面拉着个死人。引得一群人围着观看。 路人甲丢下一个铜钱:“真可怜!” 路人乙上前,捏起朱锦馨的脸:“这丫头长的还不错,不如跟了我!” 路人丙太监阮浪扮成的百姓模样,走上去暗中用刀将路人乙顶走。 朱锦馨看了,不禁低头偷笑。薛桓在仆人的引导下从府门出来。仆人指着朱锦馨向薛桓诉苦:“公子,就是这位姑娘,从辰时到现在,一直在咱们府前哭号,轰都轰不走,若是一会儿侯爷回来看见,肯定要生气。求公子赶紧想想法子把她请走吧!” 薛桓上前行礼:“这位姑娘,你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言,若是在下能做到,一定出手相帮。” 朱锦馨看向薛桓,眉清目秀,生得倒也标志,只是不知道性情如何,便刻意装着可怜,一边抽泣一边诉说:“小女跟爹爹从南京到海州去投亲,谁料想走在路上爹爹得了急病,突然过世,小女没钱安葬,只得在此卖身。” 薛桓心思单纯为人善良,听后一脸动容:“生老病死福祸难料,还请姑娘节哀,在下愿出资安葬令尊。” 朱锦馨心中暗想,看来此人人品还不错,还未答话,薛桓已取出银两交到朱锦馨手中,随即又行一礼便转身要走。 朱锦馨愣了,脱口而出:“公子别走。” 薛桓回头:“姑娘,可还有事?” 朱锦馨一撇嘴又哭了:“小女,小女在此处人生地不熟,虽有了银子,也不知道哪里能买到棺材,哪里可以入土,更不知该怎样办好爹爹的后事。” 薛桓想了想,当下便吩咐仆人帮助锦馨料理后事,到哪里选棺木、哪里买墓地,极为细致地将一切料理妥当才又离去。朱锦馨直勾勾地看着薛桓的背影,神情复杂。一来觉得此人品性纯善可以依托,又觉得性情柔顺太过好骗,便打定了主意再行试探。 月色笼罩的宫苑,四下里寂静无息,若微独自伫立在太液池畔的千秋亭上,从她的视线里望去,并无半分景致可言,眼前像罩着一片黑色的巨大围幕,黑漆漆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可是,她却在这黑幕中,分明看到,她和他并肩依傍,共看落日、共赏秋波、共沐春霖的情景,那一幅幅画面,仍然让人心醉。 “瞻基,”她很想努力挤出一丝笑颜,但是却再一次没用地淌下眼泪,“这宫里到处是你的记忆,你让我如何在没有你的日子里展颜呢?” 湘汀拿着披风远远走了过来,看到若微的背影便知道她又在追忆先皇了,这一刻,湘汀突然感到一丝庆幸,没错,正是庆幸,庆幸自己一生无爱,年轻时或许觉得遗憾,但到此时,倒成了幸运,因为无爱便不会因为失去所爱而痛彻余生。 将披风小心翼翼披到若微身上,随即缓缓将奏报来的消息讲给若微,湘汀原以为若微会发怒,会立即差人将偷溜出宫的常德公主抓回来,却不料,她并未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小心叫人盯着便是,万不要惊扰了他们!”当若微听到锦馨溜出宫,当街卖身葬父、又夜入薛府时,并无半分的意外和不悦,因为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女儿得遇良人。 与此同时,薛府书房,一袭新衣梳妆过后的朱锦馨俏生生站在薛桓面前。原本正在看书的薛桓立时惊愣,腾地站起身走到朱锦馨面前:“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朱锦馨微微福礼:“公子,多谢公子仗义相助,如今小女已将亲人安葬。既是卖身葬父,公子出了银子,小女就是公子的人了! 薛桓大惊,连连后退:“姑娘!姑娘不必如此。在下出手相助,并非贪图姑娘美貌!” 朱锦馨笑了笑:“公子如此说,就是觉得小女长得美?” “是,极美。”薛桓先是愣愣接语,随即突然醒悟过来,赶紧改口:“姑娘长的美丑,都与在下无关,在下饱读圣贤诗书,懂得礼义廉耻,为善助人本不得图人回报,更不能趁人之危,姑娘请回吧。 朱锦馨听了,心中暗赞。薛桓才刚以为自己说服了锦馨,正要唤仆人送她出府,不料锦馨反客为主,径直坐到窗边琴桌前,自顾弹了起来。 一时间,悠扬的琴音萦绕于室,音色华丽流畅,滚拂疏落有序,薛桓虽是意外却也并未制止,而是静立一旁,认真聆听。 朱锦馨玉指拨弦,且奏且言:“公子可知此曲由来?” 薛桓:“清泉入海,高山流水。伯牙、子期因此曲相识,知音一词千古流传。” 朱锦馨玉指轻抬,曲音暂歇,展开笑颜看向薛桓,原本正在自得,不料薛桓又说:“姑娘的心意在下明白,姑娘琴技了得,可惜却太过求好,原曲中几个短小的泛音虽显突兀,却是水石相撞、漩涡急转的景象。可姑娘用技艺将曲子不和谐之处调和,技艺虽显精湛,却失了原曲的味道。” 朱锦馨怔怔的,不想薛桓如此懂琴,立时脸红起来。薛桓却朝她深施一礼:“看姑娘的琴技和气度皆不像寻常女子,今日卖身葬父之举可另有深意?薛桓为人愚钝,还请姑娘明示。” 朱锦馨听了心中暗笑,看来此人还不算太傻,如今已试了才艺和品性,接下来就要验验他的胆识了,于是面色一敛:“公子慧眼,先前之事,小女的确有所隐瞒,家严并非因病过世,而是有人贪图小女貌美,想要强占,家严气不过与之理论却惨被打死。如今我若出了贵府大门,必定要被他们擒去。” 薛桓愣了:“竟会有这样的事情!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谁人如此横行!你且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做主。” “是英国公的孙子,还有太皇太后张氏家里的侄孙子。”朱锦馨径直对上薛桓的眼眸,“莫不是因为他们家世显贵,公子就怕了他们。” 薛桓怔愣,摇了摇头:“在下并非是俱怕他们势强,只因这英国公与太皇太后家里的人,一向并无恶名啊。” 朱锦馨抽泣着,一脸悲愤:“我就知道,你们总归是官官相护的。” 薛桓心中不忍,一脸正色:“你先别哭,你的事,我管定了!” 朱锦馨收了泪,静静地看着薛桓,不知怎的,就从薛桓年轻俊秀的面庞中,看到了昔日父皇宠溺母后的神色,也就在这一瞬,朱锦馨,认定了这个男人。 第二日一早,薛桓便拿着先皇赐给阳武侯的铁券来乾清宫告御状,所告的正是太皇太后和英国公。众臣一片哗然。 若微静静地注视着薛桓,盯了半晌之后才缓缓开口:“薛桓,你状告太皇太后,不管告得下来、告不下来,这犯上的罪名是免不了的,即使你家有免死铁券虽不致于丧命,此生却是再无前程,你可要想清楚了!” “微臣想的明白。若不得为民伸冤,就算做到当朝首辅,又有何益?”薛桓一脸坦然。 若微看着薛桓,恍惚间似看到了许彬的影子,当下便笑了笑,朝着帏幔后唤了一声:“你还不出来?” 朱锦馨一身长公主礼服走了出来,对着薛桓含情脉脉:“那曲《流水》本宫已练好了,公子可愿再为本宫品鉴一番?” 薛桓抬头看着朱锦馨愣了又愣。
第六卷 大结局之我主浮沉 第五十一章 日落故人情 正统二年,顺德公主下嫁武将石璟。 正统五年,常德公主下嫁阳武候幼子薛桓。 正统七年春,紫禁城处处沉浸在一派喜气之中。司礼监、鸿胪寺、宗人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着筹备皇上大婚之事,年初由太皇太后张氏下旨册封海州人、都指挥佥事钱贵长女钱孝慈为明英宗朱祁镇的皇后。并定于五月初三由英国公张辅为正使,少师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杨士奇为副使,持节至钱府行纳采问名之礼;五月初七,成国公朱勇为正使,少保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生杨溥、吏部尚书郭剌为副使,持节再至钱府行纳吉纳徽告期礼。 由太皇太后下旨礼部正式诏告中外,定于五月十九,行大婚之礼。这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第一次在紫禁城中为帝后举行大婚典礼,十五岁的明英宗成为了明朝第一位在登基之后迎娶皇后的皇帝,十六岁的钱氏也成为第一位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正红大袖祎衣,以一身红罗长裙、红褙子、红霞帔的华贵礼服,在百官与命妇叩首如仪、鼓乐震天的大典中走入坤宁宫的女主人。 在西苑长乐宫温室中,太后孙若微坐在矮榻上怀里抱着一个用大红地云凤织金妆花缎包裹着的襁褓,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轻轻摇着,眼中倾泻而出的是满目的柔情,面上是徐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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