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刚刚触碰到了裴致,李知竢紧抿着唇角,不知她是不是恼了,皱起眉头跟在她身后,耳尖却有些热。 小二也不知道郎君娘子是怎么了,上来的时候还是开心的,只是他走了几步的功夫,忽然两个人看也不看对方,话也不说了。 娘子低着头不做声,郎君额角紧绷,要了茶水点心,小二摸摸脑袋,带着疑惑退了下去。 包间的门被小二小心关上,李知竢心里紧张,语气不复以往的沉稳,“阿致,方才非我本意,但唐突了你,我很抱歉,你恼我也是该的。” 上次两人这样面对面坐着,还是知晓他太子身份那日,李知竢心里叹气,他这辈子说过的抱歉似乎都是对她,怎么总是惹了她? 她脸上的红晕李知竢看的清楚,估计有羞有恼,雪融还伏在她膝上,懒洋洋的。 裴致知道这只是个意外,她也转了身,错还得有自己一半。愉安一直以来也是正直清雅的守礼郎君,她又能恼他什么? 抬头看他,一贯沉稳的郎君脸上还有些紧张,可她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郎君有这么亲近的接触,不是不羞的。 她臂弯撑在桌面上,一双手把脸遮了个彻彻底底,叹口气说:“我没恼你,刚刚……刚刚也有我忽然转身的原因,其实就碰了一下……这事以后,能不能,别提了呀。” 看她认命般地脑袋耷拉下来,整个人藏在一双小手下,李知竢一面自责,一面心头泛起点点地失落,他双手掩在袖子下,“好,都听你的。” 裴致放下手,看了他一眼,脸颊还是红红的,对上他的目光又迅速地挪开,生硬地说:“我问你,今年端午有人给你准备应节气的东西吗?” 他茫然地看着裴致,小娘子还在别扭,低头看雪融,他以拳掩面咳了一下,“准备什么?” “就是端午该有的东西啊,长命缕,五毒香囊,艾草这些?” 他近日事忙,青柏昨天被他外派出去给邻州府一位致仕的大儒送些东西,左右明日不得闲暇,他之前便吩咐青柏不必让底下人送东西来。 于是老实摇头。 “是没有人给你准备,还是明日忙碌,不愿意麻烦?”她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雪融,小声解释,“我听我舅父说的。” “既然事多,就不麻烦了。” “就猜到会这样。”她漂亮的唇瓣张张合合,最后犹豫着问了一下,“那我今日给你过端午,你可嫌麻烦?” 李知竢一愣。 ----
第22章 少艾 ===== 看他迷茫的样子,她心里不解的情绪渐渐压过了羞囧,解决政事时利落又果断的郎君,怎么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裴致从袖口里拿出一条长命缕给他,“五彩丝,益人命,不病瘟。愉安,愿你无病无灾。” 李知竢看着她,月白的袖口,一段洁白的腕,编织精致的长命缕被捏在她指尖,看他伸手,裴致小心放在他手心里。 “很漂亮,谢谢。”他摩挲着长命缕,丝线缠绕在一起有些微的粗糙感。 “真的漂亮吗?”她抱着雪融一起看他,“殿下,看在我用一天才编好的份上,能不能邀功讨赏啊?” 亲手编的?李知竢微微将长命缕握紧了,目光里浸着温柔,“真的,想要什么赏?” 她将雪融放在膝上,打开食盒,拿出一小盅酒,一碟粽子,一碟艾草团子,粽叶都没放,直接揉成了圆子大小,摆起盘。她一面放一面说:“前几天我舅父说你明日会很忙,我就想你会不会怕麻烦干脆不让人准备,没想到还真是这样。” 看着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李知竢才道:“若是有人帮我准备呢?” “那自然是我再提回去啊。”她没有抬头看他,到底还是有些羞,“所以最开始才没有告诉你这食盒里是什么。不过可惜我不会女红,又怕有什么非议,所以这个五毒香囊是在外头买了个样式最普通的,里面的药草是我放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味道,怕你不喜欢,所以我只放了些艾叶,雄黄,冰片,藿香。” 他只觉得胸腔内起伏着汹涌的心意,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心间像被什么填满了一般。 裴致将碗筷摆在他面前,倒了一小杯雄黄酒推到他面前,“这会儿刚过午时,意思意思就好啦,其实都是为了应节,所以我拿出来的时候也就没讲究太多,都做成这样,你不会嫌弃吧?” 她没让他拒绝,“不过嫌弃也尝尝吧,你刚刚说好了给我赏的,尝一尝就算赏了。” “我不会嫌弃。”他说,摆盘的粽子里有甜有咸,不过味道都很清淡,他尝了几口,又饮下裴致倒的雄黄酒,“很好吃,谢谢。” 她笑起来,“真的吗?” 她没说,但李知竢看到她的表情,估摸着这也是她亲手做的,方才邀功讨赏都为了他,李知竢语气里暗暗含了期待,“怎么……这么费心?” “这哪里算得上费心?”裴致没当回事,跟他解释,“陛下,长公主,还有你的表兄沈家郎君,你家人都在长安,自己过节也就罢了,可还要和朝臣们掺杂着公务一起。我们是朋友啊,我想让你过一个自在的端午。” 她的语气轻松平常,可字字说在了李知竢心上。他心里有愉悦,还有失落,似乎有许多想说的话,沉默了片刻,只憋出两个字,“谢谢。” “没事。”东西的确是亲手做的,但她没打算让李知竢全吃完,又将碗碟收回食盒里,“对了愉安,你的表字是什么?” “疏今。” 表字疏今,小字愉安。 “疏今?”裴致默默重复了一句,“真好,很适合你。不过我还是最喜欢愉安这个名字。”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老自在的回答,“兴许是因为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愉安吧。” 雪融就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裴致轻轻晃了晃小猫儿,“怎么懒洋洋的?” 她在一旁逗猫儿逗的开心,李知竢却难以平复这接二连三的情绪起伏,先是意外吻了裴致的额角,又被她的关怀打了个措手不及,读过的史书圣人言没教过他这算什么。 她打得结很是方便,李知竢不动声色地在袖口下系上长命缕。 他想事情的时候大多没甚表情,又一副端肃的样,指尖一遍一遍摩挲过腕上的丝线,视线里裴致手上正顺着雪融的背,很是投入地听说书人讲故事,笑意溢出了眼睛。 什么这么好笑?李知竢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楼下的说书人,正拿着一把折扇绘声绘色地讲着: “……小寡妇啐他,‘你这呆子,懂甚么是情情爱爱,你光说爱慕于我,我倒要问问,你是怎么爱慕我的?’ 那穷书生跟个木头一样,嗫嚅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来,看小寡妇提着篮子转身要走,急的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寡妇瞪他,‘登徒子!孟浪!’ 穷书生红了脸,也顾不得什么书上说的婉约,红着脸说:‘你说我登徒子也好,孟浪也罢,但我对你的心意从不作伪。我只觉得你哪里都好,见到你就说不出的开心,见不着你心里便惦念。我有的东西不多,可我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你。这一路崎岖难行,可想到是来见你,我的心里只剩下期待与紧张。这若不算爱慕,那你告诉我,这又算什么?’ 小寡妇一愣,没想到呆头鹅一样的书生……” 说书人后面说了什么李知竢已经听不清了,他脑海里那些理不清的思绪渐渐清楚明白起来,面对裴致的诸多连他自己都意外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爱慕。 他想,他是爱慕上了裴致。 这一心思或许早在湖边初见时就埋下了种子,他是普通不过的郎君,遇见了一个美丽明达的娘子。他被她的生动明亮牢牢吸引,不自觉投入于与她在一起的时时刻刻。只等衡州再遇,一而再再而三,情意生了根发了芽,在他心里恣意狂妄地生长,只等他自己发现。 那她呢?她也是这样的心意吗? 李知竢想起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过关怀,有过温柔,有过玩闹,有过热切,但似乎没有与他相似的情意。 到底有些许失落。可不是两情相悦又如何?他学的就是事在人为。 小寡妇到底还是和穷书生长厢厮守,说书人喝了口茶,清清嗓子,下一场便讲道士收妖的故事。 裴致听的入迷极了,转头见李知竢正看着自己,目光清明,但温柔之下总像是藏着些什么似的,她疑惑地问:“愉安,怎么了吗?” 小二上了盘鱼干,问这话时裴致捻了一根放在手心,看雪融闻着味道凑到她手心里。 他反问她,“喜欢这个故事?” “还好,说书人讲的倒是很有趣。”她回答道,“不过这夫人能舍弃一切赴都城寻书生的勇气,并不是常人能有的,好在书生没有辜负她。” 他用茶杯掩住自己的表情,“你也是有勇气的人。” “我吗?我可没有这样的勇气。”她笑着摇头,坦诚地讲,“我没有中意的郎君啊,可就算真的有了,我想我也没有弃我阿翁远去的决断。” “也好。”李知竢道了句,听不出什么情绪,裴致有点听不懂,听他接着说:“真正疼惜你的人不会让你有这样的困扰。” 裴致觉得这话题跑的有些远,对他笑了下算作回应,接着低头逗肉乎乎的雪融,看他又续了一杯茶,犹豫着问,“愉安,开挖漕渠的事还没有解决吗?你气色真的不太好。” 白玉似的一张脸,蒙了一层浓重的倦意,眼下还有些青,更何况本就是个清瘦的郎君,若不是一身的端正贵气,真就有些萧索才子的意味来。 “方案已经定下来了,随着折子递到了长安,这是大事,总还得上朝与大臣们商议一番。” 她用一种不算逾矩的语气提醒他,“这茶是不是有些浓了。” 他看着手里的茶,放了下来。 他想,若是能得她一辈子这样的挂念关怀,当真无憾。 ----
第23章 遥光 ===== 李知竢对赛龙舟兴致缺缺。 五月的天气已经俨俨有热的趋势,李知竢站在衡河边的酒楼窗前,正中的位置,视角刚刚好能看到赛龙舟的全景,一旁坐着衡州的官吏和几个来衡州公干爱看热闹的朝臣。 因为他这个太子到访,衡州接连几个节日活动办的很是热闹,李知竢对此没什么感触,亦没有办法对人来人往的场景做出共情反应,但百姓看起来挺开心的,他眉间也松散些。 一旁的人却各有心思。 自从自己的败家儿子闯了祸以后,衡州刺史在李知竢面前始终端的是谨慎小心,好在李知竢忙着开渠的事,也并未多难为他。 那天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李知竢的手笔,最后百姓间流传的是衡州刺史家的郎君当街伤人,诏州裴氏家的娘子出手阻止,恰好又碰上了长安来的大官,惊动了太子殿下,以至于有了后来的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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