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李知竢童年跟着陛下夺权的事,一方面理解他这话的意思,一方面又想到阿翁曾说的“皇子皇孙一辈子都不见得经历过的事,一个七八岁的男童全经历遍了”,心里便有些心疼。 看他神色宁静,裴致没再往下提,只笑着说:“若是真像我们说的那样,每日孩子们下了学,我去书肆闲逛,保不齐还能看到今科士子们写的传奇话本,都是以你破的案子为原型。” 李知竢浅浅笑了。 若他不是太子,没有出长安巡查,裴致也不是爱垂钓的小娘子,兴许就不会遇见。 如今也没什么不好。 看着他笑,裴致收起脸上玩闹的笑容,“本想着午后去走走,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还要麻烦你许多。” “阿致,我说过,不必这样客气。” 两人之间一时安静下来,外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愉安,你看。” 空中出现一道长长的虹。 她片刻不语,然后低声说:“愉安,我想,我们这回是真的要道别了。” 男童方才离开的院子,不时刘府一行人便会到这药铺。 他是该离开了。 李知竢向前走了两步,坐在塌前的胡床上。 “不是道别。” 他抬起眸子看她。 开口,“是再会。” 裴致看着李知竢清俊的面容,坚定的一双眼,“我记得了,是再会。” 她葱白的手指掩在衣袖之下,露出一小截,李知竢垂眉,伸出手,隔着两个人的衣袖,轻轻搭在裴致的手背上。 这动作有些过分亲近了,裴致想收回自己的手,可李知竢目光深深地望向自己,裴致只觉得自己还从没有过如此羞涩和忐忑的时刻,浑身僵硬的听他开口:“阿致,‘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今后我见的每一处风景,都会记得当日涎安江畔你说过的话。此去一别,万万照顾好自己。要记得,定然再会。” 她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惊的头脑一空,傻傻地跟着他的话点头。 下一刻反应过来,愉安这话的出自《小雅斯干》,下一句是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难不成愉安是把自己和她当成了宽厚的兄长和知礼的贤弟? 在衡州的这些日子,两人之间互相知晓了对方的身份,玩的也好,更没有彼此算计,似乎也说得通? 那…… 裴致僵硬的身体慢慢柔软下来,脸颊的红也消退了不少,回过神来,又重重的地点了下头。 接着抬起另一只手颇义气地拍了拍李知竢的手背,笑的明亮坦荡,“好,那你也是。” ---- 愉安:阿致,其实我的本意往后一路我见到的所有风景都有你,至于后面兄弟那头失策了……你想娶你兄弟吗?
柿子:要真这么说,那可就不是这个分类了,估摸着得分到纯爱那一栏嗯……& 柿子本人真的好喜欢阿致女儿和愉安女婿哦,两个人都是有头有脑的人,阿致明达,愉安内敛,碰上感情以后就会一个反应慢了半拍。一个学会舍不得和主动牵手。柿子觉得,爱情的一个可爱的点是,碰上你以后,我知道我一定有了一点微妙的不同。
第29章 出路 ===== 她这一扭伤不要紧,倒是让济兰和外祖母急坏了,生怕伤筋动骨,好在卫郎中仔细地看过,说是真的不严重,回家之前就差不多可以痊愈。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消散了不少要分别的伤心遗憾,外祖母气色好,每日里有半日都来陪她。 自从扭伤那一日分别,许是知道要静养,傍晚青柏听李知竢的吩咐送来打发时间的话本和用作治愈扭伤的药物,裴致不能下床,便托济兰取东西回来。 坐着,趴着,躺着,靠着,卧床的三日除了沐浴更衣,她不再乱晃,几乎是没有离开过床铺,好在有外婆陪着,还有话本打发时间,也不算无聊。 卫郎中每日为她艾灸,再加上济兰一日三次的热敷,离开前一日她已经能自在地走路了。 午间后在外婆院子里待了一阵,祖孙两个的眼都有些红,待外婆用药就寝后,裴致也带着济兰回了院子。 经过花园时,却听假山旁有些意外的声响。 她和济兰对视了一眼,齐齐放轻了步子。 风雨欲来,园子里没什么来往的佣人,裴致和济兰看到的场面便是春娘倚在假山边,面朝着大路,脸上有疼痛难捱的神情。 假山旁还有其他人,只是看不清身影,只看见朱色的衣袍,裴致恰巧对上春娘眼角余光,看她指尖的帕子被风松松吹落,吹拂到了对面人的腰间。 衣袍的样式裴致见过,正是刘傅平。 裴致从前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大抵有了清晰的方向。 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最后裴致看刘傅平将帕子放进春娘手心,匆匆离开了园子。 裴致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济兰许是看出了裴致的犹豫,抬头再看向那边时,见春娘已经走了过来。 她想了想,低声说:“济兰姐姐,我想单独跟她聊聊。” 济兰便向后退了几步,春娘没有被撞破的羞恼,反而舒了一口气一样,“等到娘子了。” 裴致疑惑:“你是在这里等我?” 春娘但笑不语。 “既然如此,为何……”她咽下要说的话,串联起这些日子所有的事,微微笑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存心让我发现呢?” 第一次在长亭的异样,第二次的关怀,第三次的丝帕,她素日里掩盖的很好,唯只有裴致的时刻,才会将那些绮思露出来些。 “是啊,为什么呢?”春娘勾起一个苦涩的笑容,“许是娘子与旁人不同吧。” 裴致凝了一下眉目,坦然笑了,“难道是因为我不会说出去吗?” 春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在这府中,没有能说话的人。娘子不看低我的出身,还宽厚温和相待,若是能教娘子发觉,也算是让我有个说心里话的契机。” “好。”裴致点头,“你想说说吗?” “阿郎待我很好。”春娘缓缓开口,“可我忘不了他强迫我阿兄将我嫁给他的事。我只不过是去布庄买些丝线,偏偏这么被他瞧了去,我阿兄畏惧他,不得不将我嫁过来,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我有自己中意的郎君,他是个忠厚的普通人,跟着师傅学打铁,听说我要嫁给阿郎,先是不敢相信,后来便离开了衡州,我日子过的更好些又怎么样呢?为人妾室,随随便便便进了刘家的门,我怎么能不怨恨。” 说到恨时,她咬了咬牙,“左右我是无牵无挂之人,刘大郎轻浮不稳重,阿郎又是虚荣爱面子之人,若是嫡长子与妾室有首尾,这家中怕是不会安宁了。” “你将这些全盘托出,就真的不怕我说出去吗?” “娘子会吗?” “我不会。” 春娘淡淡笑了,“是了,娘子待阿郎并不亲近,对刘大郎也不甚在意,怎么会理这些事。” 她摇头,“春娘。” 她唤的是出嫁前她的名字,接着叹了口气,“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不在意这家中的许多人,但我想说,你的主意,甚至算不得两败俱伤。” “你的目的在于让刘禧气急攻心?还是让整个刘宅都不得安宁?可无论你想做的是什么,最后受伤的都只会是你一个人。” 春娘咬着唇瓣,“你怎么就知他……” 裴致打断她,“我怎么就知道他不能留下你?” 春娘惨白一张脸。 “刘禧对你或许是真心,或许是宠爱,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承受失去嫡长子的代价,刘大郎再不成事,也是他的儿子,若你足够了解他,便不会拿自己做赌注。就算你与刘大郎真的有了什么被他知晓,一个五品官员,儿子还要参加今年的科举,他是保自己的儿子,无声无息处置了你,还是保住你,让家门蒙羞?” 春娘蓄了泪,“那我该如何呢?我真的不甘心啊!我不怕死!” 裴致不是咄咄逼人的性子,心平气和地说:“还有解决的办法,就不要想着伤害自己。你若日后被他打动,愿意留在这里过日子,那此处便是个安稳的住所。若是不愿意……日子还长,有了银钱和信任,未必不能离开。” 话已至此,裴致充满善意的一双眼睛里倒映着清丽凄婉女子的身影,“我能说的只有这些,还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她笑了笑,随即颔首离开。 济兰在不远处等着,裴致转过身走到她身边,“我们走吧。” 其实她并不知春娘最后会做什么决断,济兰温声说:“春姨娘主动找上娘子,既有排遣心中烦闷的意思,想来也是孤注一掷了。娘子言尽于此,如何选择就是春姨娘自己的决断了。” 裴致没回头,对济兰微微笑了,“是啊,言尽于此了。” 那日下午,先是刘傅平带着张氏和田氏的心意过来待了片刻,而后刘傅宁和三娘先后来跟裴致告别。三娘拿着锦盒,里头装着一排的荷包,说是水姨娘亲手绣的,小小心意请裴致收下。 刘傅宁和白姨娘的礼物是一把皎月海棠的团扇,二郎画的绣样,白姨娘认真绣出来的。 这两个月二郎长高了些,眼看着快跟裴致差不多高,人也要比那时硬朗多了,想到午后在假山时春娘的话,裴致想想浮躁懒惰的刘傅平,“你可想好以后要考什么了?” 刘傅宁拱手,“回表姐,我的诗赋不太好,但背书尚可,已经决定过两年考明经科了。” “你阿耶怎么说?” “阿耶……阿耶不太赞同,但我心意已决,进士科虽好,只是并不适合我。” 裴致看他坚定,浅笑,“你决定就好了,明经科亦能出人才,也不必局限着一门心思奔进士科。” 刘傅宁说是。 小郎君攥了攥手心,又拱手谢过裴致,“表姐,这些日子谢谢你。之前救我阿娘,给我鼓励,还指导我的学问。以后若我能中举,表姐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裴致被他这认真的样子逗笑,“好了好了,怎么又这副楞头的样子,我没做什么不得了的事,也不图你回报什么的。” 她想了想,“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大哥以后犯了什么错,你该当如何?” 刘傅宁抬头,一双干净的眼睛里盛满疑惑,看向裴致,“大哥能犯什么错啊……不过若是犯了错,自然有律法家规处置。我会继续做好我自己的事,努力出人头地。” ---- 柿子:创造阿致这个人物的初衷,是想写出一个这样的女孩子,她善良,知礼,明媚,从心里往外尊重他人。能吃苦,也能享受安乐。她会打抱不平——比如当时在街上见到刺史儿子伤人的时候。但如果不是春娘主动找上阿致,或者说当初刘傅宁主动叫住阿致问她为什么严肃,阿致又并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她会给人自己的意见,但又不干涉别人的态度,真的是个好孩子。我的女主角不是作为凸显男主深情的工具,男主角也不是无脑宠爱深情的假人。我最坚持的是,我笔下的人物是该有血有肉的,是该在感情之外也有自己人格魅力的。(当然不知道写出来的文字能否表达我的心情,无论如何,柿子会不断改进,感谢大家的点击/heart)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00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