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华长公主挑了挑眉,携裴致行礼,只是还不等琢晋老王妃开口,颐华长公主已经牵着裴致起了身。李峙函对着裴致与颐华长公主行礼,便站在琢晋老王妃身侧,机警平和,仿佛真是个和善极了的倜傥郡王,诸多风波不由他起。 裴致垂着目光,暗道琢晋老王妃这厢便是冲着自己来了,心绪百转千回,才想起数月前的宫宴上李知竢曾对自己说,琢晋老王妃的侄女是李峙函的母亲,也就是先太子妃,因此待李彰这一脉人并不热络。 抬起剪水美目,裴致依旧是温柔明亮的模样,不等自己开口,颐华长公主已经抿着唇笑了,不疾不徐道:“伯母的眼力可不如当年好了。太子妃这身宫装用的料子是苏州进贡的丝缎,是取桑蚕丝之中最精制华贵的绢丝,万中选一才得一匹。芙蓉春晓,恰合春日光景,虽是净白的木芙蓉,伯母看,却是用串珠银线,这花蕊用的是宝石珠子,在日光下美丽夺目,当真好看极了。咱们太子妃生的花容月貌,便是淡妆素裹,那也是压过长安所有小娘子。” 这话说得裴致都有些脸红,她知道自己生的漂亮,但远不至于颐华长公主口中这般夸张。 琢晋老王妃轻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并不是急切冒进之人,听见颐华长公主的话,老王妃只施施然坐在堂上:“说起来,太子妃嫁到东宫许久,以往前呼后拥,老妇人还是第一次同太子妃聊上几句。” 裴致微福了福,“是侄孙媳的不是,入宫许久,一直不曾拜见皇伯婆。” 琢晋老王妃细细瞧着裴致的面容,半晌道:“你这孩子生的是美丽,我犹记得,当年曲江之上,你阿翁可引得无数小娘子投掷香囊。你的面容与你耶娘有些像,风韵却像你阿翁。难怪如今太子执意将与你成婚的礼制,抬至建朝以来之最。” 这话便是说李知竢沉迷于自己的容貌,引得裴致进退两难,若当场反驳琢晋老王妃,那便落得目无尊长的话柄,若是不反驳,便坐实了李知竢的是昏聩浅薄的人。裴致念头微转,带着深深的平静温柔:“侄孙媳深受皇恩,得此殊荣,心中感念,定然恪守己责”。 侍婢们呈上了茶点,琢晋老王妃端起茶来,轻啜饮了一口:“你与太子成亲也许久了,怎么到现在,也无子嗣上的动静?” 李峙函在一旁始终安静地听着,有些日子没见裴致,她更有些伊人憔悴的模样,精致的宫装包裹住瘦弱的身体,教人想恣意怜爱。想来李知竢与裴珩接二连三的事情对她的影响不小,听见琢晋老王妃谈及子嗣,他的眉头不自觉地舒展开,唇角勾起一个不显的笑来。 待事成之后,他欲留裴致,若有子嗣,定然是他眼中钉肉中刺,势必要与李知竢一同除去,将带有李知竢骨血的孽障挫骨扬灰。 她实在太合自己心意。 李峙函自认为成大事者,所有曾经助李彰夺得皇位的人在漫长的时间里早已成为他的附骨之疽,沉浸在积年累月里的恨时时刻刻侵蚀着他,唯有裴致。 如同悬崖之上唯一绽放的极盛花朵,他定然要跋山涉水攀折下来,困在自己亲手打造的牢笼之中,只能仰仗自己而活。 裴致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面上佯装出可惜的模样,“太医们说侄孙媳的身子孱弱,需要细细调养,保持心境平和,操之过急只怕更会妨碍子嗣。” 琢晋老王妃抬手虚空点了点颐华长公主,“太子与太子妃都是幼年失母的孩子,颐华,你作为他们的姑母,自当该好好操持。从前太子娶妻前你也总想着相看好的娘子们。如今太子妃积年不孕,你这个姑母也该上心,为太子妃调养身子,还要为太子多选些貌美体健的女孩子,于皇家而言,子嗣是十分要紧的。” 明明两人成亲没有多久,但在琢晋老王妃的口中倒像是许多年,且这话便又是挑拨颐华长公主与裴致的关系了。颐华长公主不再是端坐着的模样,撑着下颔“哦”了一声,雍容精致的面容上露出裴致不曾见过的嗤笑神情来,“皇伯母也知道,太子是最清正的性子,与阿致乃是一对璧人,左右孩子们都还小,子嗣上倒也不急。说起来我也只是做姑母的,不如皇伯母辈分高,若是皇伯母有什么见解指教,也和我与阿致说上一说。” 这话说得琢晋老王妃一口气提不上来,颐华长公主分明是嘲讽自己多管闲事,裴致垂眉,也有些想笑的意思,但是到底还是忍着,只装作极认真的样子,仿佛真想听听琢晋老王妃有什么见解。 李峙函看着裴致这可爱的模样,目光落在她身上,并不避讳此时周遭的所有人,淡笑着化解此时的尴尬,“皇伯婆是最能享福的人,与其说有什么见解,不如说是关切我们这些小辈们。” 颐华长公主亦不愿纠缠,接着李峙函的话道:“林安郡王说的有道理,这便是了。皇伯母不如随我去前头赴宴?今日我可请了教坊的伶人们,新出的一曲,皇伯母看看可好?” ---- 和朋友们说声抱歉,祝大家新年快乐,2023年一切顺利,平平安安,争取快乐。热腾腾一章奉上~
第124章 如霜 ====== “许久不见太子妃,见娘娘眉间似有郁色,身量也清减许多,还望娘娘珍重自身。” 颐华长公主在前头与琢晋老王妃你来我往,裴致与李峙函在两人身后,拉开了些许距离,李峙函负手缓步走在沈府的石子路上,看阳光将裴致与自己的影子投在一起,交缠若水草。 裴致并不想回避李峙函语气中的试探,随着李峙函出现在众人视野里,李彰对其态度也愈渐宽和,反之李知竢与李彰的关系如履薄冰,一切事情都对东宫不利起来,这其中定然有李峙函的手笔,裴致也不做佯装无知懵懂状,倒惹李峙函疑心,只眉目冷淡地看着李峙函,压低了声音:“郡王何必明知故问,我既为太子妃,又为裴氏族人,导致我如今情态,郡王难道没有推波助澜?” 李峙函低低笑了,明明是清澈的笑容,但裴致还是捕捉到了李峙函笑容中的玩味与算计,他一挑眉,笑着说:“娘娘如今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又尊为太子妃,正是该无忧无虑的年纪,不必为了流言蜚语伤神。总归娘娘是有福之人,无论境况如何,娘娘总会平安无恙。” 听到这句话,裴致便正视着李峙函,细细琢磨着李峙函这句话,就在李峙函都要以为裴致动了心思的一刻,裴致忽然笑开,笑意久久不散,声音让李峙函想起了幼时豢养的一只百灵,“若无论外事外物如何,我都能将家门与夫婿的荣辱生死置之度外,只自己独活享乐,那郡王为何心中还藏了这许多事?缘何郡王花了这么多心思,而不是尊享郡王的荣华?还是郡王以为,我是女子,便要依附旁人,从始至终?” 李峙函移不开视线,注视着裴致的眼睛,即便看着他的神情是冷的,带着如霜的寒气,却还不是凌厉的人,举手投足,言语神情,都是说不出的温柔与坚定。半晌,李峙函才移开目光,沉思道:“是本王看低了娘娘,以娘娘的心气,自然是与这世间大多数的娘子们,都不同的。可娘娘如此心气,焉知不是因为出身?” 一阵风吹过,树上的海棠花吹落在裴致臂弯的披帛上,裴致低头轻轻拂过,“确然。但若是这世间给娘子们的机会,能与郎君的一般多,娘子们也会有自己的自在人间。” 李峙函心中忽然生出一丝隐秘的欢喜来,即便自己未曾拥有裴致,与李知竢的情爱也未必填满裴致心中的自在人间,这便是他们都不能完全占有的人。李峙函倒真生出一份真心实意来:“娘娘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自由自在,那便也好。” 裴致看向颐华长公主与琢晋老王妃两道背影,微微蹙眉道:“人总是容易贪心。得到了这世上最大的尊贵荣耀,还要期盼自己是个寻常人。若自己真是个寻常人,只怕也在追求更好的日子。我既然选择站在殿下的身边,那便再不会有动摇的念头。郡王,你我出生皆是命,但如何选择,不是不由人。” 听见裴致的话,李峙函眼睛中热切的光芒,渐渐消熄。 “既然如此,我便奉劝娘娘作壁上观。” 话不投机,立场敌对,裴致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思,李峙函冷心冷性,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亦是静静走着。一场宴席过去,裴致只觉得神思倦怠,品桐看出她的疲惫,俯身在裴致耳边道:“娘娘,殿下已经到了,方才派人通传,您这边结束了,坐上咱们来时的车辇,再到兴庆宫后的巷口,殿下在那处等您。” 裴致掩唇点头示意,只待宴席结束,沈府的人走了七七八八,这才拐了一道,与李知竢在兴庆宫后相见。 他坐在马车正中,今日穿的是一身常服,晴山色衬得李知竢皮肤愈发白皙,裴致心中陡然柔软,坐在他身边,亲了亲他的脸颊:“愉安,怎么来接我了?” 李知竢抬手环抱住裴致,低头亦在裴致的额头上亲吻:“你许久不出席这样的场合,如今这样,我担心你受了委屈,也担心你辛苦,便想着过来看看。” 纯粹的爱慕,热烈的真心。裴致拉了拉他的衣袖,想将心中许多许多的爱慕与心意尽数诉与李知竢。真等到话到唇边,裴致又停顿半刻,这无尽的真心与爱,李知竢的心中是清清楚楚明白的,便笑着摸了摸自己颈上的项链,“看呀愉安,姑母方才赠与我的,好看吗?” 细细看着裴致颈间蓝白相间的珠宝,李知竢指间划过项链,带有薄茧的指腹摩擦到裴致的肌肤,激的裴致起了颤栗,在他怀里躲了一下,李知竢笑着捏一捏她的鼻子:“这是七年前,南疆使臣朝拜时进贡的贡品,阿耶让姑母只管挑喜欢的。别的倒是罢了,唯此蓝宝白玉最是精巧,姑母眼光极好,这条也配得上阿致。” 裴致的手与李知竢相扣在一起,她是有些倦了,窝在李知竢怀里,“要回东宫吗?那我小憩一下。” 李知竢只将她揽的更紧一些,裴致看不到李知竢的神情,只听到他的声音在发顶响起,很是温厚:“倦了便睡一会儿。” 天色已晚,四处暮色沉沉,马车中只余两盏烛火,昏黄的灯光下将李知竢与裴致的影子照在马车壁上,明明是正春,可晚间却还是有些凉,捕捉不到白日的一丝温暖,夜风吹拂,马车帷帘有隐隐地响动,好在车辇做工极佳,车夫车技也极好,平稳温暖,不曾打扰裴致清梦。 这一觉裴致也不知睡了有多久,隐隐约约间听见李知竢温柔唤她的声音,裴致朦胧睁开双眼,看李知竢正眸光微亮:“我们到了,阿致。” 裴致小小打了个呵欠,点点头道:“我们到东宫了吗?” 撩开车帷,裴致见天色如同墨迹一般,四周尽是荒凉的古宅,阴凉的感觉扑面而来,裴致不由得皱起眉:“愉安,这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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