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月得逞地扬起了下巴,咄咄逼人地注视着陆深那发狠的眼,“怎么,姐夫你也有怕的时候?我还当你甚么也不怕呢?” 而后转眸向沈书晴,粲然一笑,“五姐姐,你呢,想要听吗?” 沈书晴原本是无所谓的,两人一路走来,她还有甚么信不过他的,只是她有一事不解,“你们两个的事,王爷已同我交代过,我没甚么好奇的,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三翻四次要置我于死地?” 从前在颍川,因为陈映月同她生得像,众多姊妹中,她对她照顾颇多,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紧着她,便是后来到了京城,也是但凡她有要求,便没有不满足的时候,沈书晴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她多次皆想要自己的性命。 她不想听倒是叫陆深松了一口气,可陈映月今日却是下定了决心要说,“五姐姐,你可能不记得邺城乡下的那一天,可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三爷爷一口咬定是姐夫安排了那些水寇,她被三爷爷甩了不知道多少鞭子,全身血淋淋的,他跪在雨里求你相信她,可是你却将他当做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走得头也不回。” “当时他本来就因为在水寇那天晚上救你受了重伤,又被三爷爷一顿打,只剩下了一口气,而你却不相信他,甚至是不管他的死活。” “是我,当时是我将他带回了颍川,是我请给他请大夫,是我救了他的性命!” 沈书晴是记得那一日的事的,但当时证据确凿,她没办法原谅他,在后来的每一个日夜里,即便偶尔想起,也尽量不去深想他那一日的遭遇,如今被陈映月赤,裸,裸地说出来,心中也是万分愧疚,当即偏开头,抹起泪来。 这些事陆深难以启齿,从来不曾告诉过沈书晴的,倒不是怕她吃醋,而是觉得自己太卑微了开不了口,此刻伤口被人揭开,当即恼羞成怒斥责陈映月,“这不是你害她的理由,况且本王从来没求你救我,是本王昏过去了,你自己非要救的。” 这是事实,陈映月无法辩驳,她又提起另外一桩事来,“那么清流河的那个晚上呢,我同你一条船从郊外回城,快到城里时,你对我说:‘只要我跳下去,你便相信我喜欢你。’,后来我跳下去了,你却不认账,还三翻四次不回我信。 你知道自从那一夜,我就染上风寒,几日下不来床,那个时候我就想啊,我可真是贱啊,如此低声下气,如此地为你付出,却得不到你哪怕一丁一点的回应。” 说到后面,陈映月已是泪流满面,她指着陆深的鼻子,泣声道:“你但凡那一回不这般戏弄我,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你的错!” “你也不是小孩子,自己做了作奸犯科的事,怎地还赖在了本王身上?” “难不成是本王叫你去给你姐的马车放了□□要杀她?又是本王叫你在本王面前脱衣裳?还是说是本王让你将你姐推下你陈家的池塘想要害死她?” 陆深从不以为自己做错了,“那日船是你跳上来的,我不赶你走,是因为你是妻妹,而我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想要你知难而退,我对你从来没有半分心思。再者说,就算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 他勾起一边唇角,好笑地说道;“这天底下喜欢本王的女子多了,本王就都得有所回应?” 陆深此时此刻只有愤懑,对于陈映月的满腔告白没有一丝动容,看得陈映月心如刀绞,她颤着指尖指向陆深,“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丁点的喜欢?” “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何接受我的帮助?让我给你赁屋子,让我给你找大夫,甚至容许我给你煎药?” 陆深头痛扶额,“陈九娘,你对本王所做的一切,本王从未有求于你,皆是你不顾本王反对硬要为之,虽然被迫承了你的恩,本王是不是也作为回报,替你写了信去退婚,若非你后头要加害你表姐,你的婚事本该在外祖生辰那个月便该退掉了。” 虽则一早听陆深坦白过这件事,可还是不忍在继续听,沈书晴横着泪眼过去,看着眸底一片暗红的陈映月,“即便陆深当真得罪了你,可与我又有何干?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 接连说了许多话,陈映月口干舌燥,猛然又咳嗽起来,他赶紧呷了口茶压下喉咙的痒意,笑得瘆人,“三爷爷的生辰宴,画师来给我们画画,你这得了原本,反倒是我们这些陈氏嫡女只得了复刻品。我得了风寒,你随手拿来的礼物,便是一根我从未吃过的百年山参,随意赠与我的发簪,竟是陈家族长的家传发簪。沈书晴,你不是姓陈啊,你这个外姓女,竟是处处要压我们一头,你凭什么啊?”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陈映月也闭口不提,她之所以害沈书晴是因为嫉妒陆深对她至死不渝的爱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这个让她卑微到泥土里的男人却将沈书晴当做神女一般顶礼膜拜,叫她如此高傲的一个人怎咽的下这口气? 沈书晴奄奄低下了脑袋,不知是信了没信,但陆深却是半点没有信,只他也不好拆穿,见沈书晴整个人病恹恹的,便拉着她往殿外走去,“走,我们回家去,别再听她疯言疯语。” 见他们要走,陈映月笑得越发癫狂,“回家?” 她自罗汉榻上起身,歪歪斜斜地扭着步子向前,掀翻了放在殿中四方黄杨木几上的香炉,顿时地上一片狼藉,却都不及她满目的悲怆来得触目惊心,“你们让我没了家,你们还想回家?” “做梦!” 她望着宫殿冰裂纹地砖上,因为脱离香炉桎梏而燃得通红的香粉,笑得浑身发颤,那笑声仿若是从修罗地狱发出,沉闷,悠远,哀怨,“沈书晴,本妃不妨告诉你,这香炉里燃的是贵妃醉,是前朝宫廷的毒药,服用之人临死之前会闻到一股酒味,无药可解,你们根本走不出皇宫,本宫要你们陪本妃一起下地狱。” “怎么办?”她抚摸着肚皮,看向陆深的眼不住地往下落泪珠,“王爷,怎么办啊?我们孩儿还不见天日,这就要死了吗?” 陆深冲他摇了摇头,他眼底的从容叫沈书晴感到放心,沈书晴相信他,这个人总是会将一切办得妥妥当当,是以转过头恨恨地道:“你今日叫我进宫,便是为了叫我同你一起去死?为了让我死,你竟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你到底图甚么啊?” 陈映月早在被陆深扔进青楼便存了死志,而后她汲汲营营,以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为跳板,也无非是为了今日拉着沈书晴一起下地狱,她张着朱红的嘴唇,指着事到如今依旧漫不经心的陆深,“我要他记得对我的伤害,我要他后悔一辈子。” “我要他后悔当初如此欺我,我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因为他的错误而死去,我要他一辈子活在自责和痛苦当中。” 她如此歇斯底里,陆深却依旧淡定从容,只揽上妻子的腰温柔地说着:“她疯了,不必理会她,我们走。” 他是如此平静,以至于陈映月有着片刻失神,垂眸望着地砖上那已快燃透的香灰,难不成不曾加入贵妃醉? 偏头向妙春瞪眼瞧去,“妙春,你没有点我给你的香?” 却这时,肚腹中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这是贵妃醉要发作了吗,为何没有那传闻中的一丝酒味,陈映月慢慢躺至地上,侧头去看殿门外还不曾离开的背影,却只瞧见妙春狡黠的一笑。 “娘娘,你安息吧。” 尽管腹内的绞痛阵阵传来,眼皮越来越沉重,陈映月还是陡然睁大了眼睛——陆深,到底还是玩不过你,不过能死在你手里,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闭眼之前陈映月只来得及捕捉到陆深那高大挺拔的背影,他靛青色祥云纹的蟒袍晃眼一看竟似是去岁在陈家大门口见过的那身,当时她才刚刚及笄,手中没有染过血,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女孩,却因为撞见了他,一切便往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意识溃散前,她仿若记得去岁姐姐来颍川时,初次见她赠与她的那支白玉簪,只可惜,她让这只簪子亲手染满了她的血。 陆深啊陆深,我本也是好女儿,是你,是你毁了我一辈子! 却说等两人离开皇宫,上了回王府的马车,陆深便捏起沈书晴的手在手中把玩,当沈书晴身子出现一股痒意正要收手之时,他却忽然将俊脸凑到她的眼前,“我们瑶瑶,如今也会撒谎了?” 沈书晴有些心虚地别开脸,陆深却捏着她的下巴,叫她正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那些事的?”
第148章 你不是替身 沈书晴本来还不打算认账,垂下睫毛,并不去看他,唇角却不由得翘起,“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深抚上沈书晴的肚子,对腹中的孩子说话,“孩儿,你告诉你娘亲,你爹办案无数,她这点小伎俩还不够看。” 沈书晴想想也是,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噘着嘴问他,“你从何时发现的?” 陆深自她面上收回手,与她并排坐在榻上,抬手抚平靛青锦袍前襟的褶皱,这才斜了她一肚子一眼,“如不是你都想起来了,就方才陈映月那一通话,你只怕气得当场就小产了。” 失忆后的她不够爱他,不够了解他,也不够相信他,更何况性子还是几年前的性子,更加不谙世事,哪里经受得起那些话。 “失忆后的我这么可怕吗?”沈书晴倒是没什么自觉,“不就是任性了一些吗?不就是不给你做衣裳吗?也不如何顺着你吗?” 陆深委屈地扁了扁嘴,凑到她耳边,哑声道:“一开始还不给碰,亲也不给亲,后来还是又重新娶了你一次,才叫我近身。” 一席话说得沈书晴面红耳赤,握指成拳去锤他肩膀,嗔怪他:“你嫌弃我事多,所以才会想要纳妾来气我?” 这属于是倒打一耙了,陆深也不和他客气,当即挠起了她的痒痒肉来,沈书晴哪里受得住,几下子就躺到了榻上,打闹间散乱了发丝,恰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缝隙调皮地落了一缕至她的唇瓣上,格外殷红动人。 陆深喉结一动,他捻开覆盖在他脸颊上的发丝,覆上了他的薄唇,沈书晴却将指腹竖在了他的唇上,因问他:“你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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