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贵太妃难免觉得委屈了沈书晴,当初她是妾室转正,压根没有下聘这个环节,就算是如今,便是三书六礼走一遍娶回来,在不明就里的人眼里,也不过是个继室。 终究是委屈她了。 是以,贵太妃夸下海口,“书晴放心,母妃给你准备的聘礼,定要比照当初太子娶妃来筹办。” 当初贤王娶妃,聘礼是按照低太子一等来筹备的,书晴的聘礼总是该要比那个女人厚才是。 沈书晴一听,羞得往陆深怀里钻,“母妃,不必如此铺张,过得去就行了。” 陆深却是拍了拍她的肩,“既然要办婚礼,总得要拿出诚意来,怎能过得去就行?” 沈书晴将头埋在他怀里,带着些许扭捏,声若蚊蝇,“你聘礼下得太重,会显得我的嫁妆很是不够看。” 陈望舒同贵太妃一同坐在上首,听闺女如此说,也是攥紧了帕子,当初她嫁给沈钰是从家里私奔出来的,是以没有任何嫁妆,沈家也不是甚么大富之家,便是如今她傍身的财物,也不足以给女儿置办一副像样的嫁妆,遂也是面露苦色。 好在陆深早有成算,“岳母不必忧心,小婿会备上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将来这些物品到了王府,也都是书晴个人的私产。” 在梁朝,女子嫁妆大到家具摆件,小到绸缎布料,包括了女子嫁入到婆家的一应用具,通常六十四抬为一副嫁妆,三十二抬为半副嫁妆,寻常百姓三十二抬便算殷实,通常以女方身份及家中财力配备嫁妆,像钟灵以国子监祭酒庶女的身份出嫁,便是六十四抬嫁妆,沈书晴父亲从前官至四品御史中臣,倒也不是不可以配备一百二十八抬嫁妆。 只是谁都知晓沈父早已亡故,贸然拿出这样多的嫁妆,是个人也知晓是贤王给添置的。 沈书晴知道陆深待她好,但她不想打着成婚的幌子,将他的私产占为己有,“王爷,我的嫁妆,我想自己筹备。” 陈望舒却是不认同,“女儿,为什么啊?娘觉得女婿的提议甚好。” 沈书晴摇了摇头,“娘,我只是想要一个婚礼,而并非想要王爷的财物。” 沈书晴坚持,陈望舒也是没有办法,倒是贵太妃又高看了沈书晴一眼,决定将聘礼再加重几分。 沈书晴不愿接受贤王的帮助,陈望舒又不愿向陈行元伸手,她知晓自家父亲不同意这场婚事,是决计不会出这个嫁妆,是以为了准备沈书晴的嫁妆很是踌躇了一番。一百二十八抬是不成了,只能勉强凑个六十四抬,只是她如今手上的田产铺子有一些,大多在颍川,手上的现银不过一两千两银票,思索再三便叫陈十三快马加鞭回去一趟将她在颍川的铺子全都卖了。 好在婚礼是在一个月后,半个月她便可以收到银票,赶是赶了一点,不过也来得及。 沈家大爷不知哪里听说了自家侄女要补办与贤王的婚礼,知晓沈书晴母子短缺银钱,便想着上来巴结,“弟妹,从前之事,是兄长错了,你就给我一次机会,我好歹也是书晴的大伯父,你就让我给她准备嫁妆,让我将功赎罪可好?” “再者说,书晴毕竟是沈家女,总是要从沈家出嫁的。” 陈望舒一辈子也忘不了得知自己闺女被亲大伯父送去给别人做外室的屈辱,当即将他骂得狗血淋头,“我若是你,将侄女卖去做人外室,我早就羞愧得一根白绫吊死了,哪里还有脸到我跟前来丢人显眼?” “我女儿就是一抬嫁妆也没有,也绝对不要你这个黑心肝的一分银子。” 而至于从哪里出嫁,陆深早就在瓷器巷准备了一个五进的宅子。 沈延夫妇走了好久,陈望舒一想起还气得发抖,不过沈家人上门闹了这样一场,陈望舒倒是想起一桩事来,沈钰从前虽不富裕,却结交了许多书法家,赠送了他不少真迹,如今十几年过去有些人早已成了一方大家,字画的估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她自己不愿意再去沈家,便叫陆深派人搜了过来,自此沈书晴的嫁妆多了两抬书法字画。 十日后,贵太妃亲自请了官媒到瓷器巷的沈宅提亲下聘,并商定了婚期在二十五日之后的腊月二十八,年前刚巧还有这样一个好日子,自然是赶紧不敢慢。贤王府所在的朱雀街到瓷器巷乘坐马车也有一刻钟的距离,聘礼不顾风雪,硬是抬了整整半日才将全部聘礼抬入瓷器巷。 夜里,母女两个坐在一起看聘礼单子,越看沈书晴越是心惊,贵太妃竟是好不藏私,光是当年先皇赏赐她的珠宝首饰,就整整装了十个箱子,每一根簪子,每一副头面都是大有来头。 陈望舒又看了一眼她准备的嫁妆单子,相比较而言,就十分寒酸了,不过好在她在颍川卖铺子的银子过几日便会带来金陵,到时候虽然嫁妆比不得聘礼,做做样子凑够六十四抬还是没问题。 陈望舒盼啊盼,盼啊盼,终于盼来了颍川的人,却并不是陈十七,而是陈老爷子。 陈老爷子来的那一日,鹅毛大雪飘飘洒洒,他老人家似一株伟岸的松树临风而立在风雪当中,只看了一眼,陈望舒便红了眼眶。她父亲肯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金陵,自然是不再阻扰小两口,她父亲终于是想通了。 陈老爷子不止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一只船的嫁妆来。足够支撑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若非是不想太过出风头,他非得多带几只船不可。 眼看着将前厅、花厅、暖阁堆得满满当当的箱笼,陈望舒忍不住落泪,“父亲,书晴的嫁妆女儿自有成算,何必叫你破费?” 陈老爷子冷冷睨了她一眼,而后将一盒子的地契扔回给她,“有成算?有成算到要去卖铺子?陈望舒,若非陈十七向我坦白,书晴办婚礼这事你打算瞒我到几时?” “还是说,你们又打算不认我这个老头子了?” 陈望舒耷拉着脑袋,低声咕哝,“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倒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 陈行元冷冷地哼了一声,“听说书晴失忆了?还不叫她来认认人?” 沈书晴则是将陈行元给彻底忘了,只怯生生地重新拜见了他。 陈行元看到自己外孙女如今记不得他,偏头便问陈望舒,“那她可记得陆深?” 陈望舒摇了摇头。 陈行元瞥了沈书晴一眼,见她见过礼后,就垂着头绣红盖头,也是十分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这个陆深,还真是有本事,都不记得他,也能勾得她又要嫁他。” 才短短半月不到。 陈行元的确不喜陆深,可也听说他为了替书晴求药而放弃官位一事,同样作为上位者,他十分清楚要一个久居高位的人从权利高峰走下来需要多大的决心,是以才真正将陆深看做了孙女婿。 此次前来,一为替外孙女送嫁妆,一来也是有要事与陆深相商。 如今见外孙女一副恨嫁的模样,赶紧将她挥退,“你下去绣吧,我同你母亲商量个事。” 等沈书晴依言退下,陈行元则吩咐道:“你叫那个姓陆的明日来见我。” 沈书晴才刚走出去,就听到这句话,她从陈望舒的口里知晓陈行元不喜欢陆深,登时就折了回来,“外祖,你不要为难王爷啊,王爷是很好的一个人。” 陈行元看她这幅胳膊往外拐的不值钱模样,也是心梗得慌,举起指尖你你你了好一会儿,倏然将指尖指向陈望舒,“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和你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陈望舒难得胆子大了一回,竟然顶嘴道;“父亲你当年也不是为了母亲几乎要与陈家决裂,连继任族长也不当了?怎么好意思说......?”说我们。 陈行元冷眼淡淡一扫,陈望舒便立时收声,赶紧就离开了房间,转头就叫人去贤王府递信。 陆深知晓陈行元来了金陵很是惊讶,更惊讶的事陈行元竟然指名要见他。 毕竟是妻子的外祖,陆深自也只有遵从的道理,贵太妃知晓他要去见书晴的外祖,便叫王府的厨子跟着一起去,顺道还挖了两坛她亲自酿造的梅子酒一并带上,千交代万交代,“你毕竟是后辈,外祖说甚么,你听着便是,千万不要再惹恼老人家了。” 陆深自是应下不提。 贵太妃亲自给陆深挑衣裳,是一身雪白宽松锦袍,发丝并未用玉冠束起,而是用同色系发带松散绾在头顶,一番收拾下来,贵太妃退后几步,托着下巴观察一会子,总觉得还少了些甚么,于是给他在腰带上系了一个淡蓝地仙鹤纹荷包。 “那些旧事世家子,就喜欢做这样的打扮,你平日里总是穿深色衣袍,难免叫人觉得不好亲近。” “等到了外祖跟前,多对他老人家笑一笑,做人长辈的,都喜欢谦逊有礼的后生。” 陆深到了瓷器巷,没有直接见到陈行元,叫他在前厅做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冷板凳。身前圆高几上的茶凉透了,也没人来给他换一盏热茶,偌大的前厅更是连个炭盆也没有安置。 此时已是午膳时分,可沈家却没有人来应付他,扒拉了一下高圆几上的坚果碟子,本想稍微垫一下肚子,却发现全都是虫蛀过的,根本无法果腹。 陆深想起从前陈老爷子的霸道来,倒也并不奇怪,只无可奈何一笑。 “王爷,妾身来给你送吃食了。” 陆深循声望去,便见她的妻打着一把水红底梅花油纸伞,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食盒,东珠绣花鞋踩着厚实的皓雪,自月门娉娉婷婷向他走来。 月门前有一从金竹,沈书晴路过时见它被皓雪压弯了腰,便将伞搁在一边,捏着金竹的竹竿轻晃了晃,一瞬间竹子便挺直了腰杆。 望着那重新挺立的金竹从,沈书晴满意地笑了笑,那笑容好似金子一般珍贵,是陆深从未见过的甜美。 陆深自位上起身,撩袍跨过了门槛,奔向他多日不见的妻。
第102章 她是她爹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 指尖触碰到积雪,冻得发红,寒意蚀骨,沈书晴将油纸伞耷在肩膀,她垂着眼眸,将指尖凑在唇边,轻呼热气暖身,伞面遮住她的上半张脸,是以她并不层看到陆深已近在咫尺。 倏地。 有人拿过她肩头的雨伞,将伞高高举起,接着一股熟悉的冷竹香窜入鼻腔,意识到来人是谁,沈书晴赧然地垂下头,却忍不住拿眼角余光去看他。 他今日打扮得格外润秀,竟显得年少了些许,少了些老成及冷清,多了几分温和甚至是温柔,只要一想到再一月不到,便要与这人成为夫妻,沈书晴心下便是一羞,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43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