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答:“侯爷嫌他自己住处风水不好,招工匠全拆了重修,还没修完。说来也奇,他连水塘都填平了呢。”
第22章 贺凤影记着李桐枝说春闱结束后会递书信来的话,今日未去枭羽司,一直留在忠义侯府中。 宫女来时,他正心浮气躁地以朱笔批阅一批文书。 这批文书在枭羽司内部称阎王帖。 会在诏狱受刑的犯人皆担着死罪,既然进了诏狱,断然没有被放出去的可能。 其中那些将所知情报都交代完的无用犯人,名字就会被列入阎王帖。 若得指挥使的仁慈勾决,就可被痛痛快快一刀了结性命去见阎王。 若是被否,那他们就是杀鸡儆猴给下批犯人看的鸡,要么熬不住刑罚,在这个过程中痛苦死去,要么熬住了刑罚,随便弄点药续上命,等下一场再用。 虽然结局同样都是死,但瞬息断命和活生生被折磨死,从体验上来说是天差地别。 在李霜白遣派的宫女传信之前,素来没什么仁慈心的贺凤影已将十来封阎王帖全否了。 剩下的阎王帖原也该是相同的结果。 毕竟养诏狱中那些已经无用的犯人完全不费事。 每日分点水,想起来或是有心情时,就投入些食物药材吊住他们的命,饿死病死他们也没关系,能算是比较安乐的死法。 可守在外的亲随忽然推开门,来向贺凤影禀说,宫女传来李桐枝的口信,要当下邀他进宫。 悬停半空的朱笔未落下,贺凤影愣了愣,反应过来是李桐枝邀自己相见了,面上立刻如冰雪消融般露出笑容。 桌案上剩下那五封文书,他便不仔细查阅下属们归纳好的文字口供了。 随意看了一遍犯人的名字,稍回忆一下他们的来历,确定了都不是需要刻意留下活口日后复审的犯人,便提起朱笔,给他们直接判处出结果。 由于心情忽然明朗的缘故,他决定看在善心小姑娘的面子上,将他们全部勾决了。 为等待李桐枝来信,贺凤影早就收拾齐整了,当下工作结束,别无其他需要准备的,便嘱咐亲随把文书送回枭羽司。 然后他不再耽误时间,大步行出侯府,取来快马,随宫女往皇宫去。 再度见到小姑娘白皙娇柔如羊脂的面容简直恍如隔世,这段时间贺凤影一直压抑的心情,终于拨云见日。 今日的李桐枝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因为从六皇姐宫里回到自己宫室的李桐枝想着两人久别,自己上次又是无理取闹般拒了他前来探望,需得好好打扮一番向他道歉,因而换上了一身月白色长裙。 长裙由如雾般柔软的绸缎面料制成,正是那匹曾被内务府主事贪去的湖州贡品。 为向她赔罪,免遭追究,内务府另两位主事花重金请绣娘在制衣上多下工夫。 量身裁出的成品于胸口处以金线刺绣一朵木芙蓉花,配上她乌云般鬓发间点缀的同色堇青石步摇,美轮美奂,足以触动任一少年郎的心弦。 更不用说原就倾心于她的贺凤影。 自踏入殿门,他的视线就没有一瞬离开她,甚至忍不住短暂驻足欣赏,神情专注。 看得李桐枝心中生出羞意,赧颜如醉,连耳垂都烫红,不好意思地轻声唤他:“凤影,你坐来榻上,我有话同你说。” 她得好好为自己因做梦向他使性子的事道歉。 贺凤影却不希望她一味将过错认在她自己身上,莞尔应了好,凤眼弯起弧度,道:“我也有想要问问桐枝的事儿。” “那你先问吧。” 李桐枝以为他该是要问自己为什么从忠义侯府逃走,又为什么在次日拒绝他再来访。 正琢磨着应当如何把自己闹出的乌龙说清楚,便听贺凤影道:“我招来的工匠给我提供了好几种设计方案,我瞧着没有偏好哪种,需得桐枝帮我定个主意才好。” 小姑娘没想到他会说出个仿佛毫无关联的事情来,羽睫扑扇几下,有点呆愣地问道:“工匠,什么工匠?你要工匠设计了什么?” “嗯,我找来了一批负责建筑的工匠,要他们重新设计我的住处。” 贺凤影含笑解释道:“我父亲得到皇上赏赐的府邸之后,单是改建了我母亲与他自己的住处,我的住处就只打扫一遍。 我从前年纪小,不好向父亲要求改建,竟就一直忘了这件事,如今既然定下要当你的驸马了,就得借这个驸马身份好好用一用,央我父亲重修我的住处。” 他试图将改建住处的原因全揽在他自己的身上。 可李桐枝不傻,怎么会不明白他忽然改建的缘故,肯定是由于自己才走进他的院落就慌张逃跑。 拜托六皇姐确认了他的表妹根本不是自己梦见的人,现在的小姑娘为自己因梦做出的蠢事内疚极了。 咬了咬唇,她道:“其实你的住处没什么不好,不用重修。我就是巧合在噩梦里遇见不好的事儿,又在现实里见到差不多一样的地方,被吓了一跳。” 贺凤影暗暗想,都是同她噩梦中相同的场合了,比风水不好更加不祥,难道还没有改建的必要性? 他可还想带她再次回家呢。 因此,他决定等李桐枝挑选完她喜欢的,必得多叮嘱工匠一句,要改得同以前没有一丁点相似度,任何类似的元素都不留。 不过向李桐枝开口时,他就换了个说法,柔声劝道:“桐枝现在说不重修太晚了,我住处可全拆光了,我都在府中客房住了有十日。客房比不上自己居室舒坦,桐枝快替我拿定主意吧,我好得个安生住处。” 贺凤影故意将自己形容得可怜。 既言客房窗隙门隙过大,不仅漏风还很吵,又言屋顶有漏,月光打下来太亮,夜里常常睡不着,且一旦遇到雷雨天气,必要遭大罪。 仿佛他明明是居住在侯府的客房,却跟流离失所、露宿野外差不多。 果然李桐枝舍不得听他受苦难过,寥寥几句话便将她哄得心软。 她顾不上仔细思量这么破败的房子,怎么可能会安排府上小侯爷住进去,点头同意道:“那你把设计方案都给我看看吧,让工匠赶紧动工重建你的居所。” 图纸全铺在桌几上,李桐枝几乎看花了眼。 其实她也没有特别的偏好。 工匠们提交的几份方案各有各的优点,小姑娘认真地全部看完,比对以后,不太确定地挑选出了一份,自小桌几推给他:“好像这份比较好。” 贺凤影接来设计图纸,根本没仔细看就附和道:“是呢,还是桐枝的眼光好。” 李桐枝局促地抿抿唇,欲言又止。 掩饰般饮了一口茶水,见他仍是没发觉地笑盈盈瞧着自己,说一堆完全不会重复的溢美之词,只好面颊泛红地提醒他:“凤影,你把图纸拿倒了。” 贺凤影神情微顿,将拿倒了的图纸重放到小桌几上,道:“总之,桐枝只需要明白你喜欢的,我自然会喜欢就好。” “嗯……” 即便贺凤影不说,李桐枝也感受到了这层意思。 只是方才他都不知自己选的到底是哪个方案,竟能从审美夸到对房屋构造的天赋上,实在过于浮夸了,李桐枝没忍住中止他的话。 她轻轻嗔道:“不知你从哪儿学来这么多花言巧语,可别将虚情假意也学去。” 贺凤影不吝于说明自己今日古怪的缘由:“不是说花言巧语最益讨人欢心嘛,我可得多讨好你,若能一直哄得你开心,应就不会再有下次误会分别了吧。” 他叹息一声,发自肺腑地感慨道:“整整十二日见不上你的面,只能空牵挂,当真太难熬了。我算是知道为何时常听有人为害单相思痛苦了。” 李桐枝闻言,愧意愈深,纤细修长的手指摸到他袖缘处,把最开始就想说的话轻声道出:“抱歉,我脑子笨竟信了梦有可能是真的。” 她轻轻垂眼,有些纠结地将手指搅在一起:“见不到你其实也很思念你,但怕胡思乱想做噩梦,又不敢那么深刻地思念。” 贺凤影完全没有怪罪她的想法,不过直抒胸臆一次。 听她道歉,下意识应了“不怪你”。 怪只能怪扰她睡眠的噩梦,怪原先修建侯府的工匠弄出她梦魇的设计。 李桐枝瞧着他近在咫尺间的如玉面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轻声道:“凤影,你再过来近点。” 贺凤影依言倾身向他。 馥郁香气忽然近至鼻息间,一个温热的吻浅浅在他面颊印上。 为表明自己的心意,李桐枝学着之前他吻自己,鼓起勇气,按捺下羞赧,道:“你不是在单相思,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她的唇瓣看起来就柔软得不可思议,触感更是。 贺凤影仿佛摔进云里,忽然摔懵,灵巧的舌发挥不了作用,失声难应她的话,只一颗心被澎湃浪潮高高抛起。 许久,才低低笑道:“若要论讨人欢心的本事,必得给桐枝评个状元。” “我很认真说的,你怎当我是玩笑呀。” “没有当玩笑,就是我实在太高兴。” 腻在一起的两人,又絮絮说了好一会儿绵绵情话,直到殿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 开始时还无法分辨发生了什么事儿。 直到李桐枝推开榻边小窗,听清那嘈杂的人声中最有辨识度的尖锐嗓音:“贺凤影,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给我滚出来!” 是应当在禁足中的李玉蟾。
第23章 李玉蟾上一次闯宫,害得李桐枝大病一场,心中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以至于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即便没太听清她说什么,也有想要把自己藏起的冲动。 小姑娘小心把身体蜷缩起,期许着宫人能将她拦住。 可念及李玉蟾不达目的总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性格,又觉即便阻拦一时也无用,所以没抱太大希望。 嘈杂声渐近,这回李桐枝听清楚了她叫骂的是贺凤影。 小姑娘勉强从恐慌中挣脱,看向岿然不动的青年,催促道:“皇姐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别留在这儿了,快从那扇窗户出去,走我宫殿后门离开。” “无需躲她。” 贺凤影的好心情因李玉蟾的到访戛然而止,正寻思该要她多付出什么代价合适。 凤眼眺向窗外,眼眸沉淀为近乎凝滞的夜色,危险且深沉。 可一旦移目回李桐枝的面上,目光便柔和如砚台溶水化墨。 他满心爱怜地将她冰凉的柔荑轻轻执在掌心,渡去温度的同时,温声安慰她道:“别怕,她已经失去能倚仗的一切,不再具备威胁。” 李桐枝懵然不理解,贺凤影却对李玉蟾会愤怒来找自己算账的缘由心知肚明。 这十几日未与李桐枝相见,他可没有虚度光阴。 借各种渠道终于收集齐了李玉蟾母家的罪证,他在三日前整理写成折子,以忠义侯之子的身份,自明面呈递给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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