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心酸,心想继续待在京城流浪也不是办法,那些个本家都已经翻脸不认人了,收我们青铜宝物的时候笑得有多开心,我过去求助的时候,说的话就有多难听,于是问阿娘:“要不我们现在出发回爹爹老家吧?” 阿娘很是落寞:“回不去了。” 我诧异:“临安离这里也不是远在天边的距离,我们不坐车马,光靠走也能走到,只不过花的时间多一些罢了,为什么回不去了?” 阿娘叹气:“你爹爹本是孤儿,连自己爹娘是谁都不知道,自然也没有什么亲眷可以投靠,本来我和你爹回乡,是打算用在京城积攒的资产去那边置换一些田地,哪里知道现在钱没了,人也没了……” 我不死心:“那娘,你的娘家呢?” 阿娘愣住,终于止不住眼泪落下:“我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比临安还要遥远。” “那我们现在就去。” 她摇头:“已经过了二十年,我早就记不清回家的路了,那边,实在太遥远。” 我问她具体是哪里,她说是边疆大漠里的一片绿洲,这二十年来,她写过不少家书回去,但都杳无音信。 后来渐渐的,她也就忘记了自己从哪里来,家乡叫什么名字。 我只好作罢,坐在坟边嚼着酸涩的野果,苦闷之上又多了一点走投无路的绝望,偏偏又来了点凄风苦雨,我们三个躲在树下抱成一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绝望到头,我开始胡思乱想地找出路,哪怕只能讨到一顿饭也好,那就能积攒找下一顿饭的力气。 哪里能吃饭? 我忽然想起张公公在御街上对我喊的那句话——「实在不行,来殿下家里吃饭啊。」 虽然不清楚这话是用来嘲笑我的,还是他和他主子是真过意不去,但此刻的我已经彻底放弃了所有的自尊心和倔强。 我现在要的,就只是活下去。 带上阿娘和元安回到京城的大街上,我到皇子们居住的那片地,到一片片美轮美奂的府邸询问门口的值守,都说不是我要找的人。 有路过的商贩推着菜车经过,我赶忙拉住他:“大哥我打听一下,附近是否有三皇子的府邸?” “三皇子?没听说。” 那人要走,我又问:“那有没有主人是个傻子的?” 商贩笑笑:“有!我正要给他家去送菜。” 我跟着商贩和他一车稀稀拉拉的菜叶萝卜到了这条街的角落,门前两棵柳树垂下茂密的枝条,把两道又小又矮的木门遮掩住。 环顾整个门面,实在不能与其他皇子的宅院相提并论。 我还怀疑是不是访错人家,商贩叩门高声喊:“这个月的菜送到了,快出来收啊。” 他喊了两遍,才有家丁气喘吁吁跑出来:“别喊了,又不是不知道这家里就我一个苦力。” 商贩边把菜叶与萝卜哐哐往家丁拿来的竹筐里扔,边笑道:“都说了让你家主子再买几个人来。” “房子太小了,住不下那么多,再说了,每个人都要张口吃饭,每月银子就这么点,人多了,我不就吃的少了?” “你家三爷到底干什么的?也不见有人来看他,是祖上阔过,给他留了钱嘛?” 家丁笑笑:“这你就别打听了,三爷祖上确实阔。” “切,这么阔,还这么抠?每月就订这么点东西还要求新鲜带泥的,阔就多加点钱,吃点好的呗。” 商贩翻个白眼,叽叽歪歪地推着空车走了。 家丁朝他的背影一挥袖,啐了一口,也打算关门进去。 我赶紧叫住他:“这里是不是三皇子府上?” 家丁愣一下:“你怎么知道?你谁啊?” “麻烦和三皇子告知一声,元喜过来找他。” 进到他家里,我不用像在自己家睁大眼睛,就能一眼览尽这个小房子的全景。 确实小,平房与小院的组合,就是赵方羡的整个天地。 我在主屋站定,屋里一张圆桌和一个放了点书册的架子,再无其他摆设。 左侧是一道碧纱橱,家丁站在门口轻声讲:“三爷,元喜小姐进来了。” “知道了。” 果然赵方羡慵懒低沉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我眼见里屋的门打开,赵方羡一脸冷漠地走到桌边坐下。 “找我什么事?” 他像是刚睡醒,起床气很重。 明明这天不早了。 我颔首说道:“张公公不是说……说可以到你家来吃饭吗?” 他拿起桌上茶壶,正要倒水的手停顿一下,冷哼道:“不是说饿死算了吗?” “我可以算了,但是我娘和姐姐不能。” 我咬紧唇角,有些紧张。 他没再说话,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拿到唇间沾了一口就放回去:“为什么没有泡茶?” 家丁进来抱起茶壶道歉:“对不住三爷,刚才去门口收菜了,我现在去灶房泡上茶。” 我看他忙得额头全是汗,说道:“我去吧。” 家丁诧异,我接过水壶让他领到灶房,果见整理了一半的菜筐、正在冒热气的铁锅,还有一只毛都没拔光的鸭躺在案板上。 我洒了把茶叶到壶里,问他道:“这个家就你一个人照顾三皇子?” 家丁叹息:“这里就一间侧房,是张公公住的,我只能躺柴火房里,要是再来一个,真的住不下了。” “那他不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三皇子又不像其他皇子官职那么高,他就一个左监门卫率府副率的头衔,还是个挂职,自然没什么钱换大房子。” 我想想也是,只好不再多问这户的家底,老老实实把滚烫的茶壶送回去。 赵方羡还坐在那儿,因为水是凉的生闷气。 我给他斟满热茶,谈及我的正事:“虽然是张公公说的让我来,但我不能白吃你一顿饭,这样吧,我今天给你们家帮把手,你让我打包一点饭菜回去。” 他不语,闷闷地起来要回内屋。 我追着他闯过碧纱橱,一直到他床榻边:“你就算不高兴我来,也该想想为什么我会来。” 他解开罩衫顺手扔到一边,露出里边的真丝寝衣,坐在床榻边,想躺下去又抬眼打量我:“怪我吗?” “你……难道不是吗?!” 他翻个白眼,重又躺回去,背对我讲:“我不管你,你自便,出去带上门。” 我很是生气他的反应,似乎我们元家的悲剧与他无关一般冷漠,干脆扯走他正要盖上的被子,扑过去掐住他脖子:“赵方羡你个混蛋!我过不好,你也别想好过!”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发疯,我坐在他身上使出了全身力气,都没让他难受一下,反而被他轻松拽下来,狼狈地扑在被褥上。 我埋脸哭起来,边哭边捶他。 他很是无奈直叹气:“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去吃饭!” 他赶我下去,我揪住他寝衣不肯走,纠缠间,门口有人进来,立马又出去,背对我们捂住眼睛。 我一下推开赵方羡,匆忙下来床榻:“我去灶房了,你别后悔!” 往外跑时,才发现是张公公等着,他见我笑笑:“元喜小姐早说一声要来,我提前安排好家里的事,以后不会有这种情况了。” “我……我就来这么一次!” 我扭头跑向灶房,这家里唯一的家丁不在,我出去找他,却见他正提了一个大木箱从门口进来。
第十六章 一筐祸水 他搬满满的菜筐都不这般吃力,双手紧握着箱子的金把手,一步一踢地挪向里屋。 我跟着他到碧纱橱门口偷听,从缝隙里窥到他把高至膝盖的黄檀木箱子小心放到赵方羡跟前,朝他打开盖子。 赵方羡与张公公都被箱子里的东西吸引,那老太监啧啧摇头:“殿下看这奇珍异宝,就是在宫中也难得一见,难怪那宗天泽会被晃瞎眼,轻易答应了下来,要是换做老奴,为了这箱宝贝,上刀山下火海都得屁颠屁颠地过去。” 赵方羡随手拎出一条珍珠长链,颗颗饱满的大珍珠配了几个满绿的翡翠珠子,还有金丝绦点缀,把他昏暗的里屋一下子映衬得富丽堂皇。 他拎到张公公胸前:“戴上试试。” “哎呦,这可使不得,这等富贵,老奴是要折寿的。” 他推几下就打算伸手去接,赵方羡忽然收回去扔进箱子里:“今晚送到舅舅住处。” 张公公的目光黏在珍珠链子一起进了箱子,直到盖子合上,才眼巴巴地啧啧嘴:“真是可惜本来整整齐齐一箱子,被宗天泽连累,抄了一半进国库,不然我们自己留两件也挺好。” “剩下一半也未必见得是进了国库。” 赵方羡拍拍箱子,示意家丁抬走。 我立马闪到外边院子,眼看着家丁慢吞吞地挪着箱子去了门外,想再过去偷听,张公公关门出来,见到我时又打起他的笑容:“元喜小姐还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我望着他佝偻身躯上的这张老脸,一时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扭头跑向灶房里,趁家丁不在,用竹筐将他家刚送到的菜、砧板上的鸭,还有目所能及的熏肉鱼干统统收走。 拖到门口时,撞上正站柳树下,监督运宝马车启程的张公公,他见了我掠劫式的搬货,眼睛都瞪大了:“元喜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白他一眼,继续拖着竹筐往外走:“你主子偷我宝箱,我搬你主子一箱烂菜鱼鸭,不过分吧?” “不是……这这这……哎哎哎,元喜小姐你别真搬走啊!你搬走殿下今天吃什么?” “让他饿死算了!” 张公公追过来,我干脆扛起竹筐往前跑。 追了两条街,总算甩了他,到桥头把竹筐往阿娘和元安面前一扔,气还没喘匀就急着告诉他们我看到了什么:“哥哥丢的那箱原本给你做嫁妆的珠宝,被赵方羡送去给他舅舅。” 阿娘忧心忡忡,担心我这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因此要被赵方羡追杀。 元安再次失了神,心不在焉地远离我们,到河边满眼心事。 我一屁股坐到石墩上,抱起手生闷气:“他要杀我,我也杀他,谁怕谁!” 我顺便踹了一脚竹筐,高声嚷起来:“便宜卖菜咯,一文钱一株青菜,十文钱一条熏鱼,三十文一只肥鸭!” 陆陆续续有人围过来挑拣,我正愉快收钱,围观的看客被一群衙吏拨开:“让开!三皇子家中报案,灶房刚送的菜筐被人偷走,是不是你?” 我不服气道:“谁说是我!” “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我和菜筐被架到衙门里,张公公匆忙过来认领,但不看菜筐一眼,直接到府尹耳边抬手说悄悄话。 府尹听完生气地拍惊堂木:“大胆小贼,竟然敢盗取三皇子家中财物,即刻杖打二十、押入大牢、配役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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