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曲静分明是对她动私刑! 不等我过去查看,赵方羡快速探过她脉搏后,把她横抱起来藏到了我住的夹层里,小心安置到棉被上。 我在一旁无从帮忙,看着他用自己长衫擦拭阿莲的面庞,是从未对别人有过的耐心与仔细,便忍不住问道:“你果然看上阿莲了吗?” 他专注做事,冷哼一声:“和你有关吗?” 我自讨没趣:“要我帮忙吗?” “把门关好。” 我把移门合上,用一根断了的桌腿斜着抵住,试了试不会动了,手才从桌腿上滑落,悻悻地用余光打量过去,他虽不忙了,但还是守在一旁不曾离开。 我知道男人翻脸如翻书,一页一个样,但即使如此,此刻我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沉甸甸的苦闷:“要不我出去吧,不打扰你们了。” “站住。” 赵方羡终于过来把我逼到角落的一堆杂物里,压着声音问道:“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又惹祸了?” 我往后缩靠,视线往别处瞟,就算看角落里的蜘蛛网,也不打算再看他一眼:“你想骂就骂我。” 他毫不客气掰正我的下巴:“这女人被波曲静抓住也是你闯的祸?” 我眼睛有点酸:“是又怎么样?” 话音刚落,移门忽然被人从外边重重敲了一下,一群人叽叽喳喳讨论道:“这个门能不能打开?你们说阿莲会不会藏在这里面?” 有人试着挪开移门,但被桌腿抵住了:“这个不是门吧,打都打不来。” “快去把她找出来,和那两人一起烧了!” “快快!别让鼠疫传开了!” 我听着这对话心惊胆战,这时候从小窗里传来楼下院子的惨叫声:“求求你们放了我!我们没有碰那老鼠!不要!不要烧……啊!” 我冲到窗前趴着看仔细,伙夫和他姘头被绑在柱子上,很快被大火一起吞没。 我不敢再看,肩背抵着墙缓缓滑坐到地上,头皮一阵阵发麻。 赵方羡也过来临窗望着下边的火光冲天,等那对男女再也没有动静,忽地伸手揪起我的衣领,眼神里的阴骘浮起几丝愤怒:“今天晚上就给我离开乐营,不必在这里待着。” “知道了。” 我瑟瑟应过,缩起肩膀靠在墙上,看着他又回到阿莲身边,专注地观察她的呼吸,没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等到晚一点,乐营里的吵闹终于安静下来,楼下院子里有人冲进来高喊:“不用烧,不用烧了!是老鼠药不小心掉进水里了!” 我听见了,应是他们终于发现放在角落的那包鼠药。 只是现在发现为时过晚,我以为自己的煽风点火只是解气就好,哪里知道无辜害了两条人命。 纵使那伙夫和他姘头再刁钻,也不应受到如此酷刑。 我慢慢埋头到双臂里,难受自责到窒息。 阿莲所幸逃过一劫,在赵方羡悉心看护下很快醒了过来,她水灵灵的眼睛迷迷糊糊睁开,见到他的面庞时苦笑道:“我梦里见到你救我,这不是梦吗?” 赵方羡并不应她,反而起身要走:“她已经没事了,元喜你负责好,晚上我让人来接你。” 我代为守在阿莲身边,余光里他走的很决绝,头也不回,与刚才照顾她的时刻完全不同。 阿莲看不到他,失神地看向天花板:“你大哥他走了吗?” 我问:“你认识他吗?” 她慢慢摇头,也陷入到沉思里。 他们似乎都有绵长的心事,都不对我讲,我只好苦闷地在夹层里待着,也细细厘清我的心事。 只是我的心事并不像他们一样,是苦涩和零碎,不知道从何讲起,拼拼凑凑讲出来,好像也只是一阵泡影。 阿莲刚醒一会儿就艰难起身要走,我留她,她只让我帮她重新包好白布遮脸,虚弱地笑笑:“我知道是你帮了我,谢谢。” 我摇头,忽然摇落一大串眼泪,哽咽到话都说不清楚:“我害了无辜的人,还差点害死你……对不起……” “人总要死的,这都是命……咳咳咳!” 阿莲的手刚触碰到我眼角,还没擦掉眼泪,忽然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弯了腰背,俯身下去,一滩黑色的血糊从她口中落到地上。 我再次头皮发麻,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里慌了神,不停哭道:“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不要死啊!” 她一手紧紧摁着胸口,一手抬起来制止我的慌乱,等缓过来时,她的眼睛里已是一片血红:“我现在不死,明天或者后天……咳咳咳……都会死的,我活不久了,元喜小姐。” 我问她怎么了,她迟迟不说话,等到走廊里又有人唤她,她回过神与我道别:“谢谢你,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我了。” 我执意要送她,生怕有坏人再来欺负,或者她又突然吐血:“你等等我,我现在托人去找大夫来给你看看。” 阿莲看着我走了两步,忽又转了方向过来:“能遇到你,我生怕是自己明天真要死了,老天爷才给我最后一点好意。” “你胡说什么?快呸呸呸掉!” 我伸手捂她嘴,她心事重重地摁下我的手:“刚才我被波公公抓去受水刑时,其实已经有御医给我看过,只是惯常的毛病,治不好了。” 我觉得甚是惋惜,也很奇怪:“对了,御医怎么会在这里?” 她忽然抬眸,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刚才那房间里有个与你很像的女人,那御医本来是给她把脉,她看我可怜,就求波公公让御医也给我看看吐血的毛病。”
第二十五章 第一滴血痕 她说完更加焦虑,不等我反应就拉着我往厢房深处去:“她实在可怜,好像还怀有身孕,那里面好多人都围着她,似乎要逼她说出什么来。” 我这才反应元安是在波曲静操作下运送出宫的,那他突然出现在乐营,还大动干戈,分明就是把元安藏到了这里! 难怪赵方羡一定要我在这里待着,看来他早就猜到这件事。 阿莲拉着我的手在厢房回廊里走走停停,甚是担忧元安的情况:“她不知道服了什么毒药,暂时没有解药可用,听御医说腹中胎儿保不住了。” 我分外难受,问她:“是灶房烧的水有毒吗?” 她停下脚步,忧郁地摇头:“御医说像是一种毒草,是中原地区没有的。” “不是波曲静给她下的毒?” “我被抓去的时候,波公公拼命逼我拿出解药,看起来应该不想她这时候出事。” 这很伤脑筋,不知道到底谁下的毒,下了什么毒? 也不知道元安现在怎么样了,我很想亲眼见见她。 我反过来拉阿莲的手,深深呼吸着试图平复我的不安:“阿莲我求你一件事。” 草草与她换过衣服,蒙上她常戴的白布面罩,我便与她在夹层前分别:“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她安静地坐在门后,双手攀着门边很是紧张:“你快点回来,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呸呸呸!呸掉,知道嘛?” 她头点的像拨浪鼓。 我边走远,边回头望她,她娇柔的身躯躲在低矮的夹层里,离我越来越远,远到逐渐模糊。可能是面罩蒙住太窒息,头晕了,我甚至都要记不起她的名字。 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让我像踩在炙热的火炭上,怎么走怎么不舒服。 “站住!” 一声粗粝的呵斥惊住我,我怔在原地,手脚僵直到有些颤抖。 一个带刀官兵警惕地打量我,从上到下,还围着走了一圈:“你是谁,来东楼的厢房做什么?” “我是灶房烧火的阿莲,来看看御医走没走,我想请他帮我再看看病。” “滚滚滚,哪里来的滚哪里去!御医是你看的吗?” 他推了我一把,我趔趄后退几步,撞到连廊的摆设花台,差点把瓶口宽到要双手才能握住的瓷花瓶撞下。 幸是我眼疾手快,抱了花瓶到怀中才没有摔碎,我狠狠瞪那官兵,他看我笨拙如此,便轻蔑地笑道:“你瞪啊,你再瞪!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也别想从我这里过去一步!” 我抱紧花瓶只能吃下这哑巴亏,悻悻往来处走了两步,发现自己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我们元家败落至此,已然没有什么希望可言,不管怎么走都是绝路,受这杂役的叫嚣我能忍,沦落到乐营卖艺也能忍,就是忍不了自己家人被关在眼前欺辱,我却跨不出去这一步! 我双手握到花瓶瓶颈,立刻回头朝那官兵疾步而去,他背对我吹着口哨甚是悠闲,丝毫没有发觉我已对着他的脑袋举起了花瓶。 哐当一声,瓷片震碎乱飞,那官兵后脑勺带血地躺地上,我捂住满脸的血迹,跨过他往里飞奔。 东楼厢房静悄悄,没什么人在,我推开一道道房门,终于有一间房里同时传来惊声低呼:“是谁?” 这熟悉的声音又回到耳边,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 我往碧纱橱深处走去,里边的床榻悬下纱帘,有人躺在里边。 “姐姐?是你吗?我是元喜。” 元安艰难爬起来,主动撩开了纱帘,但又很快缩回手:“你怎么来的这里?快出去!” 我停住脚步,一时间有些诧异与难过:“我来带你离开,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安全回家。” 她深深呼吸,听起来甚是沉重:“我们没有家了,元喜,爹爹不在了,哥哥也生死未卜,都是我不好……” “你还有我和阿娘!哥哥也会没事,等他出来我们去哪里都好!” 她在纱帘后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一定要救你出去!” 我不能理解她的恍惚与自说自话,狠了心强行撩开纱帘,想把她从床榻上背起来。 元安推开我,忽然转身埋到被褥里痛哭:“你快走!不要管我了!我应该死了才对!” “呸呸呸!” 我拼命摇头:“不要说这种话!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 她放声痛哭到不能自已,也不愿再与我对话,我听见外边忽然响起脚步声,走走停停的,只好暂时放下她离开厢房。 出门便见刚被我砸晕的官兵顶着满头满脸的血,拖着脚步歪歪扭扭朝我走过来,他眼睛煞红,用仅有的一口气骂道:“小畜生这么阴险,看我不宰了你!” 我扭头往另一边跑,他也突然发力朝我飞扑过来,把我重重压倒在地,双手紧紧掐住我的脖子。 眼前涌起一片星星和浓烈的黑潮,我感觉到窒息,整个脑袋都要爆炸,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忽然间官兵松开了双手,瞪大了眼睛,木呆呆地扭头望向身后。 砰一声,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歪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弹。 我撑起身子爬着后退,赵忡手里拿着砸碎的花瓶瓶口,同样满脸是血,半蹲在原地颤抖道:“我……我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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