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了门毫不犹豫往外走。 我披好外衣追到檐下:“这么晚去哪里?” 赵方羡不应,穿过院里的风雪到大门外,一阵马蹄声刚好在门前停下,郑可麟裹着他送的披风,伴在他身边回去里屋,隔着关起的门,两人的交谈声隐隐约约。 我小心贴在门边上听到「假酒、税、挪用」这几个字眼,而后没了声音,有人忽地开门。 “要不要进来听?” 赵方羡皱着眉头把我赶到几步路外,我拉紧衣服怨道:“你们吵得我睡不着。” 他让我在外屋的床榻上摆好炕桌,点上烛灯,再去抱了个小火炉来温茶,就将我赶去里边,让我关好门埋头睡觉。 他和郑可麟在外屋就着小烛灯低低交谈着什么,不时听到他冷冽的嘲讽,比对我时不时的嘲笑更加无情。 我枕着满是他气味的被褥与枕头,不免想到或许是我从未看透过他,他也没有主动袒露过真实的想法,至今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男人,是好的?是坏的?还是又好又坏,矛盾重重的? 第二天醒时,里外都不见他的人影,家丁说他天没亮就让郑可麟的马车拉走,不知去了何处。 正说着,家丁的视线飘向院门,惊喜道:“三爷回来了……诶,还有秦小姐?” 赵方羡带着秦音有说有笑地回来,两人到里屋聊了会儿,就见他从斗柜里拿出一个漆木盒托在掌心。 那盒子我眼熟,冲进去摁住他掀盖子的手,着急道:“这是你的身家,不管你要做什么,想好再拿出来。” 秦音拍开我的手,一把掀开盖子,对着满盒的金元宝露出得意的笑容:“三哥你能将自己的身家托付我,我用秦家之力托举你,必定不会让你失望。” 赵方羡果断将盒子脱手于她:“这只是投石问路,你们秦家一直盘踞酒务要职,若能让我分一杯羹,今后有足够的钱财我才好借你的力站起来。” 秦音满是期待地点头:“三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你一说要自己办酒肆,我马上与在酒务的哥哥打好招呼,他会想办法让你拿到一批低价的好酒,助你早日腾飞!” 我惊讶他什么时候决定要开酒肆,等秦音抱了漆盒欢天喜地离开,于是质问他:“你并不是头脑一热就会下这种大手笔的人,三爷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方羡把剩余的银两拿出来,只顾着计数,并不看我一眼:“你很了解我吗?我做什么决定和你无关。” 我生怕他真是头脑一热,要拱手将这些钱送给人家,急得顾不得其他,脱口而出:“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昨天还……还喝了交杯酒,我不就是你拜过诸天神佛的娘子了吗?”
第三十六章 王孙公子无情 他终于不数手里的银子,怔了怔,抬头瞥向我:“我现在没时间与你胡闹。” “你自己说的喝交……” 他抢断我的话,收起没数完的银子往外走:“你在家等我回来,我要好好与你说这件事。” “你去哪儿?” 他就像聋了一样听不见我的呼喊,上了门口的马车扬长而去。 我追着车辙印边猜边走,一路追到大街上的人来人往里,街巷商贩路人那么多,每个人都好像赵方羡的影子,但仔细一看是陌生的脸,并不是他。 他会去哪里? 在街上寻到天黑也还一无所获,心事重重间,不少路人匆匆从我身边经过,纷纷议论道:“那条街上新开一家酒肆,现在正在发不要钱的酒,快去看看!” 酒肆? 我想起秦音与赵方羡讲的话,随人流过去一看,却在层层包围的人群里被挤得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等人散去,我正要上前询问,那酒肆的小二把桌上的东西收走,头也不回地把门关上。 我敲了几回没人应,绕着商铺走了半圈,从后院围墙缺口里窥见匆匆收摊的小二衣服一脱,露出一身纯黑的夜行衣,给各自绑上蒙脸的黑布,提上一大袋石头趁夜色上了一辆马车。 此刻我更加确定这个酒肆就是赵方羡置办,除了他,还有谁会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没有找到赵方羡,也没有更好的线索,我只能无功而返,却见院门大开,一辆马车等候在外。 里屋的灯火明明灭灭,我在院里窗下听到赵方羡醉醺醺地讲道:“今天的酒水已经分发出去招揽客人,用的是我最后一点积蓄,如果明天一早你不能调度承诺的酒水过来,没有东西售卖,我便要破产了。” “三哥你放心!天黑之前我就已经催哥哥从库里调了一车酒,现在已经在路上,天亮前马上就能到!” 秦音很是激动,又与他讲了很多希冀有个家的话语。 我甚至觉得她的强势与野蛮也没有那么可恨,反倒是可怜,明明知道赵方羡并不爱她,定要折本倒贴地求他接纳。 如果她想要家的目的是安稳,最差的结局不过就是永远做个千金小姐,京城容不下她,那就另外找个地方,游山玩水也好。 但转念一想,她被软禁十几年的心境又岂是我能感同身受,我们各自有命,双双自身难保,她要跳入火坑,我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跳。 “秦小姐,现在很晚了。” 我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她忽地抬头到窗边瞪我:“你又阴魂不散来打扰我的好事?” 我瞥向赵方羡,他坐在床榻边,明明醉醺醺的模样,杀向我的眼神却冷静无情。 他这是装醉。 我疾步到屋里,拉扯起她的袖子往外走:“已经和你说过,这里没有好事,你快点回家去吧。” “我不走!你放开我!” 秦音又要与我打起来,还没碰到我之前,我假装跌倒,摔在地上大哭:“你堂堂秦家大小姐打我一个丫鬟,丢不丢人!” 她目瞪口呆,被我气得跺脚,让赵方羡来评理。 我生怕她真要慌不择路,要委身给一个男人来求取依靠,便哭得更厉害:“你们两个一起欺负我,我死了算了!” “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呀!” 赵方羡此刻盯着我的目光出离愤恨,似要杀了我:“秦音你先回家,我有点事要处理。” 秦音走了,屋里安静不少,窗外院里也万籁俱寂。 我收起哭声坐在地上等他发落,他因此要怪我罚我,我都认了,谁让我看不得再有人重蹈覆辙,学我愚蠢地飞蛾扑火。 “三爷怎么不说话?是在想怎么杀我才解恨吗?” 他起身稳稳地走到跟前,把我从地上拽起来:“演得越来越真,倒不如送你去唱戏。” 我鄙夷:“你也去唱戏,肯定比我受欢迎。” 他单手捏住我下巴,硬是抬起我的脸,微皱眉头仔细扫视一遍:“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越来越放肆?” “我就怕你这种人渣害了她。” “你嫉妒她?” “我只是恶心你!” 这家伙再仔细研究了我的表情,扬起嘴角,一把收我到臂弯里:“我知道了,你想霸占我?” 他果然醉的不轻,净说恶心人的胡话,又强迫我在他摆布里受折磨,有时觉得他真醉了,有时又觉得他明明清醒冷静到可怕,最后染了一身他的气味和酒味,在他炙热的桎梏里哭着睡去了。 第二天醒时,枕边早就空荡荡到冰冷,碧纱橱紧闭着,外屋传来隐隐约约的交谈声。 我拖着被他强拆到散架的身子到门后仔细偷听,还没听到什么,院外传来秦音的嘹亮呼唤:“三哥!出事了!” 门一开,有个人影在赵方羡的掩护下躲进来,并迅速合上门。 他余光捕捉到我,登时吓了一跳,慌忙捂紧嘴巴才不至于喊出声。 我见是郑可麟慌里慌张,小声问道:“郑公子怎么一大早就来家里?” 他边往外观察边讲:“这你不必知道。” “你们昨天是不是派人夜行去做坏事了?” 这么一问,果然郑可麟慌了,差点闹出动静:“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诓他是赵方羡告诉我,他才放心道:“刚才与三殿下讲了,昨晚派去的人半路劫道,顺利砸掉了秦家从酒窖里调运出来的酒。” 原来那群黑衣人拎的石头是拿去砸酒缸了。 郑可麟继续讲:“两京诸市署前段时间查到一批假酒,我在追查过程中被人使绊追丢了线索,现在我已经确定是秦家监守自盗,买通了各方来卖假酒,就等三殿下这次配合我行动,一举揪出这帮人。” 假酒也敢卖?我震惊秦家真是艺高人胆大,在天子脚下做这等杀头生意。 等待秦音离开的间隙,郑可麟无所事事,便与我讲起他任职这个八品小官后的所见所闻,我方才知晓这京城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安插有秦家的人脉,酒只是其中一方面。 “皇后之所以能成为皇后,不仅仅是秦父身居高位,当年圣上刚刚登基百废待兴,便是仰仗秦家倾力相助,没有秦家每年贡献的银两支持,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盛世繁荣。” 他说时,我的思绪渐渐飘远,皇后的父亲是重臣,我的爹爹也是,她最后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而我呢,却落魄至此。 虽然想成为皇后是我无知的童言,但事到如今,我已愈加不甘心,于是打断郑可麟的滔滔不绝,问他:“郑公子上回讲三爷的优点,说他有王侯之相。” “是,可麟虽然愚笨,但观人很是准确。” “那你说我有没有皇后之相?” “啊?” 郑可麟并不情愿地观我面相,摇头道:“赵小姐无论怎么看,都没有母仪天下之相。” 我很是不服气,拉扯他的袖子追问几遍,他挣开我:“没有就是没有!赵小姐我不骗你,观人有术数,你不相信我也可以去找高深的师傅帮你看看。” 我甚是郁闷,干脆问他:“照你这么说,你是看准了三爷能继承皇……” “嘘!” 他赶紧比手势,但也不否认:“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这事我从来没想过,对此很是怀疑,赵方羡凭什么能争过赵忡夺嫡?赵忡身后是强大的秦家做靠山,而他自身难保,现在光是开个酒肆就能花光他所有的积蓄。 我敷衍应过:“你说是就是吧。” 我俩不再搭话,仔细听着外屋那两人的交谈,赵方羡卑鄙极了,逼她一定要在今日运来充足的酒。 秦音毫无办法间,跺一跺脚:“三哥你等着!我今天一定会帮你安排好!” “快去快回!” 她一出门我也跟着出去,推开赵方羡的阻拦,追到马车边上擒住她的手臂:“秦小姐你考虑清楚!” “怎么又是你!” 秦音已经爬上马车,抬脚把我往下踹,我不肯放手因此胸口受了她几脚的威力,重重摔到地上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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