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替自己讨一个山盟海誓?女子可都怕男子是负心汉。”顾念霖一下握住她柔滑的手,她手上沾染着玉蕊花微醺进魂魄的馥郁之香。 阿永可不在乎这个,笑道,“你真是负心汉,那你一日起誓十次也无用,你不是负心汉,也无需起誓。” “你这般云淡风轻,我便觉得你心里想我不够多,不如我想你想得厉害。”顾念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阿永看着他如裁的眉羽、清亮的眼角及惊才风逸的面庞,再含蓄也有几分心神摇晃,她在茶汤的嗞嗞声中开口,“你只要能言出必行,做到答应我的四件事情,那么你我之间就应该不会有什么疏远,负心一事也无从谈起。我想你想得厉害的时候,你也未必知道,难道口上云淡风轻,心里想的就不做数了吗?” 顾念霖见她粉颈半垂、桃腮凝红,肤色又极莹白,双颊便好似熟透的桃果结了淡淡一层白霜,再听了她这敞开心扉的蜜语,对她越发喜爱得无以复加,另一手抚了她的发髻,自己先贴过去跟她轻轻碰了一下额头,“这话我爱听,你往后可要多说。” 阿永一笑,“玉蕊茶快好了。” 顾念霖这才舍得放开她,那茶壶本就烘烤得极烫,雪水又是存了多日的,早跟平常的水一样暖,因此茶汤不多久就沸腾起来。阿永用帕子包了茶壶的提手,给顾念霖倒茶。顾念霖看着那琥珀色的花茶,随口问道,“我入门时,你怎就知道我有好消息?” 阿永给自己也倒了半盏茶,将茶壶慢慢放回茶灶之上,“你一进门,就点名要喝玉蕊花茶。我曾跟司弦歌说过,当你决意起用司弦歌时,我会在别苑门外的玉蕊花上系上丝带,他看见了就会来寻我。你要喝玉蕊花茶,我就猜到你跟司弦歌谋事谋得差不多了。” 顾念霖一怔,看着阿永,他总算相信古书上所写的扫眉之才,诚不欺人。 吐罗残部所剩余的兵马不多,兴州一战后吐罗倾巢而出,兵败后已灭绝,剩下的一些散兵游士不到一千,这一千左右的兵马就是巧设机关、引得单将军阵亡的一个分支。吐罗巢穴已被顾家军捣毁,乌纥崛起后,这一支吐罗兵马投靠了乌纥,成为乌纥第五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顾念霖与顾明渠制定了几路对策,对外抓住乌纥的动向,对内则军务与练兵两不误,这意味着顾念霖要付出的辛苦是沉重的。仅仅是应付军中的要务、应付顾泓文兄弟,就令人耗费心力,日常带兵操练也是必不可少。闲暇之余,才能带自己的人出外狩猎,这狩猎却也并非真正游玩,而是真刀真枪的角逐。 乌纥人在兴洲的北边,顾念霖头一次狩猎的时候选择在靠近兴洲军营的西北山岭,那里距离兴洲很近,又远离乌纥,头一次出动,必须谨慎为上。顾念霖带了阿永、顾如期、顾如归、司弦歌、昭雪、许简,怎么热闹怎么来,全是做戏给顾明恒父子看。 顾念霖带了两百人,一百人负责狩猎时的追踪、围赶、搜罗以及搭营帐、生火、取水等等,另外一百人负责狩猎领地周边的巡查、放哨、设防以及对可疑人的抓捕、讯问。 山路行不得马车,幸而阿永自己能骑马,一行人在太阳完全升起之前就到了山谷,这是一个带着绿洲的山谷,高山的融雪化为湿地与流水,天气暖和起来,山中的猎物大为活跃。阿永不会狩猎,顾念霖跟她共骑一匹马去追一只长得肥大的黑黄山兔,兔子停在草丛不动,拿个肉乎乎的大腚对着他们。 顾念霖双手把阿永环在自己怀中,搭了弓箭,在阿永耳边悄声说道,“阿永你来,打不中也没关系,只是个乐趣。” 阿永从未亲手杀过生,也从未射过箭,她去握着那白羽长箭,眯了一只眼睛,眼见那兔子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有意挑衅生人一般,阿永忽而觉得这兔子太逗,她有意稍稍压低了箭头,白羽射出,落在兔子腚后的土地上,兔子这才真正受了惊,一窜一窜地钻进草丛,不见了踪影。 顾念霖收了弓箭,结结实实抱了阿永,“娘子心软,我就知道你不忍心,故意让你出手的。” 阿永怕马匹也受惊,不好去推顾念霖,她改了策略,掐上了他的胳膊,含羞带嗔,“你松不松手?” “我不放,这是给顾明恒父子看的美人计,我不过是将计就计,正事私事两不误。”顾念霖有一腔大道理。 阿永就说,“美人计,也不需这样把我捆得严实,我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顾念霖穿着两层衣衫,外加一层护肘,阿永掐在他胳膊的力道实在是连小咬也比不上,她越掐着他,他越痴迷她,轻轻抓了她隔着轻纱长袖的玉臂,突觉前方山丘之中寒光一闪,顾念霖猛抬头,见一人影连同刀尖瞬间不见。他立即掉转了马头发出了信号,四周受过训练的人马早扑向那山丘去了。 “是顾明恒的人?”阿永没有看到那人影,但她知道有异动。 “还不确定,也许,是乌纥。” “要不要回城去?” “不可,我才刚刚开了头,怎能因为一个不速之客就打了退堂鼓?我估计那人只是来打探虚实的。此处背靠兴洲,兵力强盛,乌纥不会来此动手。我狩猎的事情又早传得人尽皆知,顾明恒父子也不会急于在此动手。” 顾念霖一路跑回营地跟前,顾如归等人也远远看到不少人马朝山丘那边去了,将阿永扶下马之后,顾如归问顾念霖,“可是出事了?” 顾念霖笑笑,“阿姊且放心,无事,你陪着阿永,我跟许校尉、阿兄他们去比赛打猎物,保证不出半日,就能端回来几十只山珍野味。” 顾如期、许简、司弦歌都上马,随着顾念霖飞驰而去,绿洲外的沙地尘土飞扬。顾念霖以猎物为引,以军中猎敌之法,指挥着人马或进、或退、或侧击、或出其不意快袭,成效虽有些差强人意,但这些人马俱是青壮年,勤苦好学,头一次狩猎就初见成效,已是不容易,顾念霖大为意气风发。 只过了大半日,顾念霖等人果然提回来二十来只被射杀的兔子、野鹿、羚羊、猞猁等等。众人都是饥肠辘辘,将这些猎物分了下去宰杀,待米粮熟透时,火烤的肉香也飘满了整个山谷。 阿永看了看傍晚的云霞,随口说了一句,“今晚夜空晴朗,将有星月。” 顾如归大为吃惊,“听说史官会观天象,原来是真的。” 顾念霖夸起了阿永,“阿姊,阿永的真本事多着呢。” 顾如归打趣道,“今晚若是无星也无月,我看你们在山中能不能变出来?” 说说笑笑之间,身后响起突兀的马蹄声,回头看时,竟是洛泱。 顾念霖疑惑洛泱如何穿过他的关卡,可一刹那就明白了,这个山谷本是洛氏家族的私家地盘,洛泱来这里如入无人之地,也就不难理解。西川十一州明说是顾家统领,悉数归属顾家,但有时候为了大局,对于西川这些世家大族,顾家也不能不跟他们保持一种模糊的边界,不必分太清,水清则无鱼。 洛泱只带了两个婢女,一主二仆都骑着马,此刻下了马,洛泱从不怯场,先开了口,“听闻明威将军你带了家眷在此狩猎,好不逍遥。这山谷是我洛家宝地,我也许久不来了,今日我不请自来,也想跟各位凑个趣,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顾念霖一笑,“是因为我阿兄在,所以洛姑娘才闻风而至吧?” “是。”洛泱毫不避讳的眼神看向了顾如期。 顾如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甩了袖子,侧过身去。想想不妥,又自己上前来,对洛泱行了礼,言语温和,“洛姑娘,狩猎乃是粗放之事,洛姑娘千金贵体,不宜在此,以免误伤,还是请回吧。” 洛泱的皮鞭一指阿永,问道,“她可会狩猎?” 顾念霖挡了半个身子在阿永跟前,“我正细细教她。” 洛泱傲然笑道,“那便是不会了?她不会狩猎都能在此,我这自小在山中狩猎之人,说什么误伤不误伤?再说,我对此山比你们了解,穿过你们后面的山头就有三条路可直通乌纥,你们可知道是哪几条?” 此话正中顾念霖下怀,他虚心道,“请洛姑娘请教。” “我偏不教。除非我留下来,看我心情好时,我自然会说。”洛泱神色淡定,她身穿白纱衣,头戴花纱帷帽,帷帽的面帘掀起,露出俏颜,声音娇脆,举止很有世家女子的风范。 顾念霖为了正事,含笑点头,“也好,洛姑娘既然有心而来,就请留下。只是洛姑娘这身行头,怕是不方便狩猎。” 洛泱收了皮鞭,再次看向阿永,“衣裳曳地,我对狩猎依然是手到擒来。再说,你的未婚妻子,此刻不也是上衣下裳、轻纱曼履吗?” 顾念霖无话可说,他觉得洛泱要真成为了他的阿嫂,往后对着她说话,也够头疼的。不过最头疼的人,应该是顾如期吧。 顾念霖风度有加地一伸手,“洛姑娘请。” 天色渐渐黑下来,山谷之中点燃了不少的篝火,洛泱缠着顾如期说话去了,顾如归也跟许简在火堆前烤着一条羚羊腿。 阿永去寻昭雪跟司弦歌,远远看到昭雪与司弦歌肩并肩坐在火堆后头,篝火把他俩的影子映照在山体之上,昭雪与司弦歌四只手对着山墙的火光做出飞鸟、小鱼、猫狗、花朵等各种形状,不时还做出夫妻状的一男一女、欢欢笑笑,犹如皮影戏,看得出他们真的非常相爱。 阿永跟着笑了好久,刚想抬脚走过去,见司弦歌探身过去在昭雪耳后热吻了下去,昭雪也勾了司弦歌的脖子,两人的影子在山体上放大,阿永乍一见这种热烈事,心里说不出的心跳怦然,立刻转身要走,一头撞到了顾念霖怀里。 顾念霖看了司弦歌与昭雪两人,再看撞得头昏眼花的阿永,温声道,“我怕你着凉,也怕你迷路,心急来寻你,此处风大,还是回营帐去。” 阿永答应了一声,跟着顾念霖回去,怕回营帐里被顾念霖瞧见她的脸热,就说,“营帐之内烟熏火燎、气息不通,倒是在外头坐着好。你瞧阿姊跟阿兄他们,也都在外头坐着呢。” 顾念霖依着她,与她独占了一堆篝火,离着旁人有三四丈的距离,阿永在册子上对着火写字,顾念霖大手一压,“不让你写,要坏眼睛的。” 阿永推开他的手,笑了笑,“今日有今日事,明日有明日事,今日不写,明日便忘了。” “阿永,你安心做我的妻子不好吗?何苦来这么辛苦自己。”顾念霖叹息,“我说过会给你风沙般的自由,可我总不愿你太操心、太费力。” “跟西川那么多温饱不继的底层女子相比,我有什么操心的?”阿永说到此处,想起了一件事,“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顾明恒急着攻打乌纥,也不外是想先把军功抢下来,只是,他太心急,低估了乌纥。可除了攻打乌纥,还有一样可得民心的做法,既兵不血刃,又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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