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让顾明渠的火苗一下窜起来了,单将军的死让他心头千疮百孔,念霖又差点死在顾明恒手上,就连他惨死在关山濛手上的父亲顾有崇,此刻也被顾明恒这般出言侮辱,亏得父亲生前对顾明恒那样器重爱护。他一激动,站起来就要变脸,很快被左右劝解住了。 顾明渠、顾明恒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 陈放等人不同意出兵攻打乌纥,顾明恒便不愿再尊重陈放的想法,毕竟陈放才掌管西川三个州。顾明恒自己集合了三万兵马,兵分五路,从兴洲连夜出发,迂回山岭之间,意图包抄乌纥。 夜里,乌纥不知顾家军来袭,阵脚大乱。 但乌纥乃是由四个游牧部落组合而成,也经过了一番严训,见集结不占据优势,乌纥分散成为四股兵力,加上长期游牧在西川之外,对地势异常熟悉,这四股兵力开始反抄顾家军的分队。 交战不到三个时辰,顾家军在山岭之中死伤了将近一万。天色也不如一早预料的那般好,风沙四起,顾明恒在黑夜里迷了路,中了乌纥一个分支的回杀,顾明恒的战马被乌纥劈断了马蹄,顾明恒滚落下马,靠近心口的地方又被乌纥的分部首领扎了一刀,将士们奋力厮杀,才护着顾明恒撤出危险之地。 顾明恒被送回军营的时候,奄奄一息,营帐里挤满了人,医官们轮流上阵,到了天明,顾明恒还是未醒,性命是保住了,可顾明恒会变成什么样子,就连医官们也毫无把握。 顾泓文、顾泓礼已哭成泪人。 顾念霖扶着顾明渠从营帐之中出去,心头像是压了一千斤的沙子,他红了眼眶,“父亲,明明我心里那么恨过他,可为什么看到他命悬一线,我却还是会这么难受?” 顾明渠瘫坐在了篝火边上,“他毕竟是你的大伯父,人非草木,岂能无情?他将你置之死地,他对我们反目成仇,可骨子里,他也是一个一心戍边、忠于朝廷的人。这次他为了西川边境落得一身重伤,确实也叫人心有不忍。不过念霖你记住,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顾明恒一醒来,对你我照样不会手软,我希望你也不要对他心软。” “我知道了。” 顾英岚、顾英辰背着别人,找到了顾念霖。 顾念霖说了顾明渠的想法,顾英岚兄弟都很积极,“他受了重伤,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会以伺候父亲为由,日夜周旋于他身边,见机行事。” 顾念霖想了想,“好兄弟,你们的恩义,我跟父亲不会忘记。顾明恒虽负伤,可他绝不好应付,你们可要处处小心,他日我与父亲的事若有成,军功可论你们一份。” 顾英岚兄弟俩得了此话,吃了定心丸一般离去了。 第二日,顾念霖就听说顾英岚、顾英辰跪在顾大夫人跟前半天,极尽孝悌之哀痛伤怀,愿衣不解带、寸步不离照顾顾明恒。顾大夫人被他兄弟的孝心感动,觉得下人总不如亲生子那般照料到位,而顾泓文、顾泓礼又有军务在身,就答应了顾英辰兄弟二人的恳求。 如今,顾英辰、顾英岚已搬到了顾明恒养伤的和园去住下。 顾明恒一倒下,西川缺乏一个掌大局之人。顾明渠的腰伤时好时坏,陈放等人又借机要插手西川事物。 这时候,顾念霖的大姑父刘勋被众人共同推到了高台之上。
第25章 下一世,我去京都遇你 刘勋此人城府极深,论外表,他有顾明渠的平善和顺,论内心,他有顾明恒的阴狠诡诈,甚至比顾明恒更甚。 在顾有崇与吐罗僵持不下的早些年里,刘勋就给顾有崇出了不少残酷的计谋,其中最叫人胆寒的一次,是吐罗一直退守在峡谷,半月余不出来迎战,妄图拖垮大煌兵马。 大煌兵马在山中冻饿多天,到了吃雪、挖草根的地步,饿死、冻死、病死的人每日增加。 顾有崇便听了刘勋的话,叫几路人马分别堵住峡谷的出口,用石脂水点燃了大量的粮草、皮革、木头丢进峡谷中去,再命人不断从峡谷顶上泼洒下一桶接着一桶的石脂水,峡谷中的土地、山体、兵将纷纷起火,冲天的惨烈哀嚎已失了人本来的声音,像是地狱烈鬼。 肉焦味与灰尘弥漫数十里,吐罗五千多人活活烧死、闷死在峡谷里。 顾有崇打了胜仗,收复了西川两个州,凯旋而归,给了刘勋莫大的封赏。 刘勋表现得尤为谦虚低调,一连推辞了三次才肯接受赏赐,很得顾有崇的倚重。顾有崇还特意找来大女儿顾斐谈话,让她收敛起来任性,好好跟刘勋过完余生。 眼下,顾明渠、顾明恒都带伤,必要时不能亲自挂帅,军中事也多有力不从心。 刘勋就被众人推到明面上,分管军中诸事。刘勋本已是正四品的都尉,但他在西川涉及的事务盘根错节,权力又远不止都尉而已。 因西川遥远又特殊,皇帝早交予陈放敕授之权,西川正六品及以下官职的任免可不必向朝廷请旨意。在顾明渠的疏通下,陈放给了许简一个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许简对顾念霖父子至此更加感恩戴德。 阿永与顾念霖订亲之后,顾二夫人觉着他们父女俩居住在官署别苑大为不合适,加上也没有人周到照料,就送了谢信一座不小的宅院,距离顾念霖家中仅仅隔了三条大街。 谢信父女为避免人多话杂,搬到了宅院去,高墙大门住着,倒也清净。 司弦歌把昭雪悄然送了来,阿永发现昭雪除了见到人容易害羞、不大说话之外,可算是又一个聪慧灵气的女孩儿。 昭雪会的东西很多,女工纺织、刺绣、唱曲儿、弹拨奏乐、胡旋舞、梳妆配衣,还会炒很多可口的小菜,收拾起家务来也很利落整洁,人非常省事,阿永很喜欢她,把她当成了姐妹,谢信见阿永有一个小女伴,也大为喜悦。 “昭雪,你怎么能学会那么多的东西呢?”阿永这样问的时候,昭雪就低下了头。 她说,“我是迫不得已,我被别人买去,后来又被抢去京都入了宫,宫中教我们这些,说是君王喜欢听曲儿。” 阿永知道她心里的痛,再也不问这些,问起了司弦歌,“昭雪,你与司弦歌是在哪里相识的?” 昭雪眼中有了柔光,“三年前,我随同管家前去给贵客送礼,刚下过雨,兴洲城中路滑,我双手捧着不轻的礼品,脚底滑了一跤,礼品摔了一地,被管家当街用皮鞭抽打,皮开肉绽,地上的污水浸染到了伤口,管家把脚重重踩在我的伤口上。路过的他将我救走,安置在他的小木屋中养伤,他就睡在门外护着我。我伤好之后为了要讨一口饭吃,不得已又去做了女奴,他为了常见到我,也去做了下人。” 后来的事情,阿用已不必问了。昭雪貌美,后来被主人选中献给顾有敬,顾有敬将她与其他美人一起带去了京都,献给了皇帝。 阿永拍了拍她的手,“以后会好的。” 千言万语,都在这几个字当中了。 像顾家这种大家族的嫡孙媳,该学的东西是一样不能减少,阿永每日早晨去顾家,跟随顾二夫人学打理家事、人情世故、庭院摆设、大小礼仪。 以阿永自小喜静的性子,习惯了自在,不大适合学这样条条框框的规矩,可一想到这全部是为了顾念霖,阿永内心倏忽变得强大,事无巨细一一亲自上手去做,不出半月,已很得顾二夫人认可。 顾念霖自从封了明威将军,在军中的职务明显多起来,知道阿永天天跟母亲在一起,顾念霖每天都尽量赶回去跟她们用午膳,要是赶不回去,也早早叫人帮他留一份一样的菜肴,晚上回去吃。总之,阿永每天吃什么,他跟着吃什么。 当着顾二夫人的面,顾念霖跟阿永不好说亲密的话,膳后进茶时顾二夫人有眼力劲,早寻了理由出去,留下他二人在小厅中说体己话。每到这时候,顾念霖就要挨着阿永坐。 阿永推他,“你去那边坐,那边宽敞。” 顾念霖偏不去,“坐这舒服。” 阿永起身,“那我过那边坐。叫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顾念霖一把拉住她,“管他们呢。阿永,我在军中辛辛苦苦念着你,特意赶回来,你不能好好陪我说说话?” 阿永把香茶递给他,顾念霖一口气喝了半盏,“这茶好香,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许校尉从京都带来的一点紫笋茶,这茶可金贵得很,是贡品,又因为娇嫩无比,轻易运不到西川。你没有见过此茶,是正常的。”阿永又笑道,“许校尉只带了二两,他赠了一两给父亲,又赠了一两给如归阿姊,阿姊拿了半两给母亲,你这才有口福的。” 阿永订亲后初到顾家的那几日,口中还“夫人、大人”地叫着,顾二夫人与顾明渠不让她这么叫,让她直接改口叫父亲、母亲,阿永脸上的红晕像是成熟得正好的石榴,她拜了又拜,低低叫了一声父亲跟母亲,把顾明渠夫妻乐得合不拢嘴。顾念霖当时松风鹤姿站在边上看着阿永,心都化了,感觉她融进他心头来。 许校尉就是许简,顾念霖一听,放下茶盏,“一两贡茶赠与阿姊,许校尉对阿姊的心不可谓不重,他对阿姊看来是认真的。阿姊也真是,茶怎可乱受?受了男子的茶,可是等同于许婚的。” 婚娉纳娶时,男女双方互赠好茶是约定俗成的民风,一般的年轻男女之间不会以茶为赠。 “阿姊看着柔弱,可她是个有主见之人。我观许校尉虽略粗枝大叶,其实也不乏忠正良善,又润物无声,很能开解阿姊的一些心事。”阿永看门外无人,转头问他,“如期阿兄与洛姑娘可是谈妥了?” 顾念霖佯装蹙眉,叹了一声,“谈不妥。” “怎么?” “父亲早就找阿兄去问过,阿兄说不喜欢洛姑娘。后来,那天洛姑娘把阿兄堵在无虞楼上,回来之后阿兄生了我好几天的气呢。他几次要走,被洛姑娘挺身拦着,无奈之下,阿兄只好答应会考虑婚事,洛姑娘才放他走。” 阿永噗嗤一下笑出来,“阿兄生你的气是应该的,谁让你出卖阿兄呢?再加上,上回你与阿兄带着十几个贵女去赏月,最后只留下阿兄一个人应付那些贵女,阿兄不为难于你,已经是仁慈。” 顾念霖伸手去捏着她的脸蛋,“你还说,都是因为要见你,我才落荒而逃的。你看到我带着那么多姑娘扬长而去,竟一点不打紧的样子,我当时可气了你几分。” 阿永想起辞春仪式上顾念霖万花丛中过的场面,止不住笑,嘴上求饶,“我知错了。” 顾念霖这才罢手,捏了阿永的脸,他心情很好,“听阿兄说,洛姑娘以她与阿兄在谷底共度一晚之事来威胁,阿兄进退两难。” 阿永唯有感慨,“洛姑娘,真勇士。” 顾明恒伤了半个月之后才醒来,伤口非常深,且乌纥常年游牧、宰杀牲口,所持兵械都相当污秽。顾明恒的伤处已有血肉腐化的迹象,医官们战战兢兢,日夜轮流伺候着,顾大夫人已经哭昏过去五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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