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得紧张,见小童无事,又发出一阵欢呼声。 他随手拿起路边的绳索,扔出去准确无误地套在逸马的身上,横冲直撞的受惊之马在他手中竟被困住牢牢不动,在原地打转嘶鸣。 他随手把绳索交给手下,云淡风轻地上马离开,留一街仍兴奋不已的百姓。 薛竹隐把帘子放下,身手不错,她想。 老周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眼睛发光:“大人!刚刚你看到没?顾将军身手真好,从受惊的马儿下救了一个小孩儿!” 薛竹隐佯装放下书:“没看到,那有什么好看的,这书可比那场面精彩多了。” “噢。”老周见无人可分享,随即黯淡下去,哼哧哼哧又开始赶车。 甘泉宫位于京都郊外,是一所皇家行宫,其中有大大小小的汤泉,正值春寒时节,朝堂与皇室众人多会来此泡汤泉祛寒。 拜见母亲的通报传入半个时辰后,薛竹隐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才见到她。 长公主梳洗整齐,慵懒地靠在榻上,一边闲闲地用着茶点,一边问她:“南萧最近还总是生气吗?他在信中也不与我说。” “若不是为我的事情,父亲倒不怎么生气了。”薛竹隐恭恭敬敬地站在十步开外,想了想说道。 “那就好,你多顺着他些,可别气着他。他可还夜读?晚上睡得好吗?” “父亲还保持着夜读的习惯,晚上睡得挺香。”左右与她无关,薛竹隐随便挑些长公主爱听的应付。 半盏茶的工夫过去,长公主要问的都问完了,她打了个呵欠,挥挥手:“我有些困了,你自个找个汤池去泡吧。” 薛竹隐松了口气,恭敬地退出殿外。 薛南萧让她陪陪长公主,不过是想让她避避风头,长公主才不需要她陪。 她在长公主汤池对角的方向挑了座小的汤池,径自住下,她若不在这待上两天,回去薛南萧又得训她。 这座小殿只有她的院子一半大,汤池四周用高高的帷幕掩起,边上是供休憩的躺椅,还搭着换洗的衣袍。 她整个人都泡在水中,炙热的泉水滑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将数日来的疲惫一洗而空,有种重获新生的舒适。 周围只有泉水的淙淙流声,越发显得静谧。 一个黑影从汤池上空掠过,一手探入水中捞住她的腰身,就像抓一条鱼一样轻巧地将她带起飞到梁上站住。 薛竹隐拼命挣扎,一个趔趄,差点掉下去,男子及时搂住她的腰。 她身上只着一身里衣,被水打湿已近半透明,水滴不断淌出,顺着房梁滴下。 黑影迅速挪开眼,将手上的袍子单手给她罩上,扶住她腰侧的手仍紧紧不放,像是怕她掉下去似的。 这人还怪体贴的,把她抓起来之前还把换洗的袍子也带上。 隔着宽松的细麻袍子,腰侧似有一块烙铁烫着自己的肌肤。 薛竹隐张口想放声呼救,黑影猝不及防地捂住她的嘴,沉声道:“别叫。” 黑影身长六尺,薛竹隐堪堪够到他的肩膀。 宽大的兜帽将遮了他大半张脸,薛竹隐看不清他的面容,抬头望去,昏暗的灯火中,他下巴处有一块淡淡的月牙疤痕。 她冷静下来,这个线索够了。 门“轰——”地一声被推开,粗重的脚步声传来。 薛竹隐皱眉,秋云不会这么毛手毛脚,来的人是谁? 脚步声逼近,一个男子打了个又响又长的酒嗝,跌跌撞撞扶墙而入。来人身着一身圆领长袍,边缝花花绿绿,显然是在林泉宫侍奉的侍从。 这侍从品阶如此低微,怎敢随意闯进殿内?是醉酒忘形还是…… 薛竹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扭头看向黑影。
第2章 遇袭 黑影同样凝神望着醉酒的男子,看不出来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生怕他下一秒就把自己丢下去,薛竹隐心一横,牢牢抱住他的腰。 不知是不是她太紧张听错了,男子似乎轻笑一声,甚至朝她微微侧身,方便她抱个满怀。 醉酒男子在帷幕之间钻来钻去,好像在搜寻什么,迷迷瞪瞪之间,一步一步迈入水池。 黑影突然抱着她飞下了房梁,在帷幕之外站定,黑影松开她,向水中扑腾的男子飞去。 汤池中传来哗哗水声,薛竹隐心道不妙,趁黑影短暂放开她,赤着脚就向殿外狂奔。 殿外夜色浓重,秋云一贯谨严,此刻却在门廊下睡得正香,怪不得有人闯了进来。 她用力拍秋云:“秋云,秋云,醒醒!” 秋云双眼紧闭,毫无反应,她这才明白秋云怕是昏睡过去,一时醒不来。 顾不上许多,薛竹隐四顾大喊:“来人!有贼人!” 少顷,一队侍卫鱼贯而来,她手指了指殿内:“人在里边。” 再回到殿内时,醉酒的男子已经在地上昏死过去,双手被扯下的帷幕剪绑在身后。 薛竹隐在殿内来回搜寻,又抬头将房梁仔仔细细扫视一遍,黑影已然不见,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为首的侍卫长赞道:“大人真是骁勇,我等要失用武之地了。” 薛竹隐面容冷峻:“带下去关起来,先别移交给都官司,问清楚他的身世为人,一会我要审问,再帮我喊太医过来为秋云诊治。” 突如其来的醉鬼,昏睡过去的秋云,再加上之前也有过几次遇袭的经历,她已经可以断定今晚之事并非意外。 只是那个黑影男子来无影去无踪,今晚还帮了她,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那边的女使来了一遭,关切地问她:“长公主听说郡主出事,派我来慰问郡主。” 她一侧身,身后的婢女鱼贯而入,呈了些金银珠宝上来。 她刚刚遇袭,母亲也只是派个下人给点银钱打发她,薛竹隐强按下心里的难受,淡道:“我无事,请长公主放心。” 女使点点头:“奴婢不便打扰郡主,就此告退。” 太医为秋云诊完,薛竹隐迎上去问他:“秋云如何了?” “回大人,这位姑娘中了软筋散,并无太大的害处,过了今夜就会醒来。”太医答道。 薛竹隐放下心来,前往林泉宫侍卫所在之地。 侍卫长已经按她吩咐预先审问清楚醉酒男子的情况,见她来了,把简陋的卷宗交给她:“大人,此人名唤赵三,是林泉宫中负责修剪花木的,家中贫困,至今尚未娶妻,他平日里倒是挺老实的,就是爱喝酒。” 薛竹隐点点头,一路随侍卫长向内走去,林泉宫并无关押犯人之地,只得暂时隔了一间房出来关赵三。 赵三醉酒早已被吓醒,此刻六神无主地在房内转来转去,见薛竹隐进来,“扑通”一声就要跪下:“奴婢该死,喝酒误事冲撞了大人,家中还有老母要奉养,求大人发发善心,饶奴婢不死!” 薛竹隐本就头疼,她揉揉眉心:“别喊了。” 赵三立时闭嘴,不敢再出一语。 她在椅子上坐下,迅速将卷宗看了一遍:“你说说今晚发生了什么。” “我因家里没钱,一直没有讨上老婆,今晚和兄弟喝酒,和我一起的何定说平日在这个殿里当值的婢女小蕊人长得水灵,还没嫁人,对我又有意思,我喝醉酒得意忘形就想去找她,没想到贵人在此,冲撞了贵人!奴婢罪该万死!” 侍卫长在一旁补充:“何定也是林泉宫中负责修剪花木的,此人沉默内敛,不过因为不计较,故而颇有人缘。” 小蕊?她进殿内时,殿中确实有一名侍女在当值,只是她一向不喜外人在旁,便让她回去,只留秋云守在外边。 薛竹隐皱眉问道:“你进来时,殿外无人拦你?” 赵三摸着脑袋:“我喝大了,记不清了。进来时好像踩到了一根木头,人……好像没有看着。” 木头……看来秋云在赵三进来时已经昏迷,还被赵三当成地上的木头踩了两脚。 她不悦道:“那是我的侍女,待她醒来你须向她赔礼道歉。” 想到赵三当时在殿内乱转,似有所搜寻,但后来又往汤池中去,她又问:“你既是来寻小蕊,为何又向汤池中去寻人?” “当时醉得太厉害,在殿中找不到她,我以为她在汤池中就想进去和她一起……”赵三嗫嚅。 “住口!”侍卫长眼看他要冒出轻薄猥亵之词,顾念大人毕竟是位女子,生怕惹恼了她。 薛竹隐置若罔闻,淡道:“如此。” 后来就是黑影男子带她飞下房梁,在她逃跑之时,将赵三捆住。 看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倒不像是在撒谎,薛竹隐望向侍卫长:“何定人在哪儿?” 侍卫长:“他今晚并不当值,应当在自己住处。大人稍等片刻,我遣人将他带来。” 片刻之后,侍卫带着被绑的何定而来。 “我们到他住处时,发现他被打晕了,被绑在房内的柱子上,床上是他的包袱,似乎想要出逃。”侍卫禀告道。 薛竹隐心中生奇,猛然想起那个黑影男子,冥冥之中似乎是他在帮自己。 何定样貌平平,此刻被押哆哆嗦嗦,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薛竹隐却瞥见他眼底的沉稳。 “何定,你被什么人绑住的?为何收拾包袱?” “回大人,奴婢今晚与赵三调了一日假,和赵三喝完酒后就回房收拾东西,预备回家探望。” 薛竹隐看赵三一眼,赵三眼中不安,犹豫着点了一下头。 “正在收拾东西,忽然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再醒来就被绑在柱子上了。奴婢还以为是谁想要戏耍奴婢,没想到过一会侍卫大哥就把我拷到了此处,不知奴婢到底犯了什么错?” 何定应对得太过流利,就像是早就备好的说辞,薛竹隐轻扣桌面,低头翻检他的包袱,拈出一张房契。 打开看,一所二进的宅子,田丘门外的地段,少说也要五百两。 包袱皮用的布不过寻常土布,里面其他物事寥寥,唯有一根木簪子,品貌粗劣,像是随意削成,已有些年头。 “你不过林泉宫中一个奴婢,一月俸最多一两,如何买得起宅子?”薛竹隐发问。 何定低头沉默不言,显然这宅子来路不正。 薛竹隐细看房契所在,位于成康南大街上。 如果她没记错,成康南大街那一爿的店铺都是皇商吴家的产业,而吴家的女婿,正是殿中侍御史秦江。 秦江素日里便看不惯她是个女子,整日里嘲她无人敢娶,污她清白把她逼出台院,像是秦江会做的事。 只是他的心思居然藏得这么深,早在林泉宫中设下暗线,这何定说话清晰,显然非赵三这样的粗鄙之人可比,竟不知在这京城中还有多少郭解埋下的棋子。 薛竹隐心下了然,连秋云都不必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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