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竹隐看着马车离去,摇了摇头,无奈道:“家奴聒噪,薛某管教不力,让梁兄见笑了。” 梁楚微微摇着扇子,歪头看她,笑着说:“薛编修为人宽厚,下人与你自然就亲近些。” 他抬眼看,丰乐楼越晚越热闹,门前搭起高大的彩楼欢门,处处点缀着灯笼,宝马香车,将其围个水泄不通。 “某在江州时,读到陈如寄先生吟咏丰乐楼春见酒的诗歌,内心向往不已,如今终于能来一趟。” 听梁楚提到陈先生,薛竹隐微微黯然,说道:“不知道陈先生什么时候能再回京都喝上春见酒。” 梁楚面有赧色:“在下口无遮拦,惹薛编修伤感了。” “梁兄不必如此见外,陈先生如今远在岭南,我很挂念他。” 一楼的大厅人声鼎沸,座无虚席,薛竹隐吩咐小厮要间上好的厢房,迈过门槛便上楼梯往二楼走。 梁楚跟在她身后:“薛编修之前说少去酒楼,我看你对这好像挺熟悉。” “之前来过一次。”薛竹隐想起上次来这还是偷偷跟着顾修远来的,抬眼扫视二楼厢房,左手第三间应为曼娘所在。 “啊——”薛竹隐轻呼一声,她脚底一滑,身体后仰,险些从楼梯上摔下去。 梁楚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待她站定后又迅速放开,低头一看,地上有些许酒迹,大约是谁不小心打翻的。 薛竹隐皱眉,小心地绕开那摊水迹,又回头朝梁楚道:“多谢梁兄。” * 顾府内,顾修远今日闲着无事,想到上次竹隐吃烤兔子吃得可香,特地又烤了几只,等她画酉回来吃。 左等右等也不见,他索性让人搬了把椅子到大门口,自个坐在大门口等她,这样她一回来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 直等到日落西山,薛竹隐的马车才姗姗从街角转过来。 顾修远从椅子上站起,理了理身上的袍子,一溜小跑站到顾府门口的台阶下等马车驶过来。 马蹄声与轮子转动的声音越发清晰可闻,顾修远觉得那轮子像是从自己心上碾过去似的,马车越近,自己的心提得越紧。 十引,八引,三引,九丈,六丈,一丈…… 马车没有停下,从他眼前隆隆而过,带起路上的灰尘扬到他脸上,顾修远还能够看到老周一脸的忿忿。 顾修远悬着的心像狠狠沉入水底的秤砣,他飞身追上去,飒然落在马车前。 老周猛勒缰绳及时停车,手掌抚着心口惊魂未定:“公子可不能做傻事啊!” “老周,你要载竹隐去哪里?”顾修远问他。 “大人说她今日不回来吃饭,让我给您带个信,我正要把马车从偏门驶进去。”老周说道,他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姑爷!大人她今日带了位公子去丰乐楼!她从来都不去酒楼寻欢作乐的,肯定是被他带坏了!” 一丝危机感浮上心头,顾修远想到那日薛竹隐和他说起梁楚时欣赏的语气,问道:“是不是叫梁楚的?” 老周摸摸脑门:“这老奴不知道,不过姑爷去了就知道了!” “你快带我去!”顾修远说道,又想起什么似的,吩咐他,“你在这等我一会。” 不多时,顾修远风风火火地出来,手上拎了一个食盒,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马车吩咐他:“走吧!” 丰乐楼内,曼娘正歌完一曲《浣溪沙》,软着腰肢袅袅婷婷地从台子上下来,见顾修远来了,原本冷淡的脸瞬间露出笑意,高兴地迎上去见礼:“指挥使安好。” 顾修远见她便问:“竹隐来了丰乐楼,你可有看到?” 曼娘嘴角的笑意微滞,说道:“看到了,一柱香以前,薛大人与一位清隽温润的公子并肩上了二楼,那公子还揽住了薛大人的肩膀。” 虽然那位公子很快就放开了,但她也不算说错。 顾修远眼底有隐隐的怒意:“他们在哪间厢房?” 曼娘给他指了指:“右侧第四间就是。” 二楼的走廊人来人往,顾修远见有小厮端着春见酒要往里进,给了一锭银子吩咐小厮把酒给自己。 顾修远和丰乐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上上下下的小厮都认得他的脸,见有银子可拿,小厮将托盘交给他,乐颠颠走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手托着春见酒,一手拎着食盒,慢慢推开门。 厢房布置得很是雅致,书画琴茶一应具备,正中间的茶案两边,对坐着一对谈笑风生的男女。 薛竹隐听到推门声,抬眼看他,眼中有惊喜:“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修远周身戾气顿消,薛竹隐还是在乎他的,刚刚她发现他进来时眼里闪烁的光不会骗人。 他嘴角噙着笑意:“我路过丰乐楼,听门口的小厮说你在这,过来看你一眼。” “这位是……”,梁楚转过来,目光与他相接,脸上还带着来者不拒柔和温文的笑。 他不过与薛竹隐在外头吃个饭,这顾修远就惶急地跑过来,看来薛编修与顾指挥使也没有外界传得那样貌合神离。 顾修远眼神凌厉,上下打量他,清瘦斯文,弱不胜衣,光看脸确实担得起“小白脸”三个字。 还装,竹隐统共认识几个男人?梁楚会不知道她已经成亲了吗?他看起来很不像竹隐的相公吗? “这位是……”,于是,顾修远也装作懵然无知的样子,犹豫地发问。 “步前司都指挥使,顾修远。”薛竹隐言简意赅,又介绍梁楚,“国史院编修,梁楚。” “原来是梁兄,我是竹隐的相公。”顾修远着重强调“相公”二字,假装大度道,“前几日听竹隐谈起你,夸你有学问还清直可靠呢。”
第34章 吃醋(2) 他在薛竹隐身边坐下, 熟练地摆上春见酒,给梁楚斟上一杯:“夫人今日在丰乐楼宴请朋友,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丰乐楼我熟得很, 必能让梁编修宾至如归。” 又给自己斟上一杯:“竹隐她不会喝酒,你莫见怪, 今日就由我陪你喝。” 薛竹隐眼疾手快地把他的杯子拿走:“你还受着伤, 不许饮酒!” 顾修远嗔视她一眼,笑着对梁楚说道:“你看看,竹隐她管我管得可严,成天盯着我,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我烦都烦死了。” 薛竹隐瞪他一眼:???她哪有成天盯着他! 梁楚:……要不是看顾修远面有喜色, 他真以为顾修远要烦死了。 他察觉到薛竹隐递给顾修远不满的眼色, 微微笑道:“薛编修就是这样爱操心的性子,在国史院她也常常规训我。” 这下轮到顾修远瞪她了,他眼里有质问之意,要她给个解释,薛竹隐把头偏过去, 她问心无愧,才懒得理他。 他不服气,又给梁楚斟一杯酒:“我看梁兄温文尔雅, 想必是循规蹈矩之人, 竹隐在你身上操的心应该没我多吧?” 梁楚仍是笑得和气:“那也未必,国史院条条框框甚多, 梁某粗心, 有赖薛编修日日提醒。” “那我们竹隐还真是七窍玲珑,什么人都能顾上。”顾修远咬牙切齿, 不动声色地在桌底攥紧她的手腕,薛竹隐挣了挣,没有挣脱,也就随他去了。 顾修远接着问梁楚,“梁兄今年多大了?我看你长得一表人才,可有婚配?” “梁某今年二十一,尚未娶妻。” 顾修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梁兄何以到这个年纪还没有成婚?” 梁楚看着对面并肩而坐姿态亲昵的两人,心底一阵酸涩,勉强笑道:“不为什么,个人选择罢了。” 薛竹隐看梁楚面色尴尬,招呼梁楚:“快尝尝你心心念念的鲈鱼脍和春见酒,来丰乐楼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口?” 顾修远打开摆在一边的食盒,端出一盘烤兔子,说道:“上次见你爱吃这个,今日在家中闲着无事又给你做了。” 薛竹隐的眼睛大放光彩:“梁兄快尝尝,他烤的兔肉可好吃!” 顾修远将盘子摆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熟练地将兔肉撕成小块,说道:“这是做给你一个人吃的。” 言下之意,他并不想让梁楚品尝。 梁楚伸到一半的筷子停留在半空中,若无其事地换了个方向:“这鲈鱼脍当真美味,引得人一口又一口。” 薛竹隐尴尬地笑:“要不给梁兄再点一盘。” 梁楚几乎被菜哽住:“不必不必。” 一顿饭下来,虽然春见酒和鲈鱼脍的滋味不赖,但吃得梁楚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履薄冰,如芒在背。 薛竹隐也是意兴阑珊,草草吃了几口烤兔子,与梁楚胡乱聊些国史院的日常。 只有顾修远宾主愉快地吩咐老周送梁楚回去,自己拉着薛竹隐在顾府门口下了车。 月色溶溶,晚春气暖,顾修远见薛竹隐低着头,一副不太开心的样子,主动挑起话头:“你今日怎么与同僚在外吃饭?” “你问这么多,还要干涉我的交际吗?”薛竹隐脸色微青,硬梆梆地甩出一句话。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顾修远诧异于她突如其来的戾气,侧头仔细打量她,见她抿着嘴,脸颊气鼓鼓的,显然是在生气。 他试探性地问道:“你不开心?我见你那盘烤兔子也没吃多少。” 薛竹隐毫不客气地说道:“我让梁楚也尝尝烤兔子的时候,你说这兔子是给我一个人吃的,你这不是在外人面前折损我的面子吗?一盘烤兔子而已,又不是多么珍贵的菜肴。” 顾修远敏锐地捕捉到某些字眼:“你把梁楚当外人,也就是说我是内人咯!” 果然她待他和梁楚还是亲疏有别! 薛竹隐气得拂袖:“胡言乱语!” 这人吵架能不能抓重点啊!难怪在文思堂的时候学业不好! “你不在家好好待着,跑来丰乐楼硬是要加入我和同僚的饭宴,你自己没有事情要做吗?整日掺和到我的事情里来?” 她只有在看到顾修远的那一刻心生不自觉的欢喜,慢慢地就琢磨过来,顾修远来此地绝非偶然路过,一定是老周跟他说了那些有的没的。 还有他进屋的时候,脸色比她现在还差,他一定是把她和梁楚的关系想歪了,他凭什么这么想她! 她在丰乐楼越想越生气,碍于梁楚在,她不好发作,这会他居然还来傻乎乎地问她是不是生气了? 怒斥顾修远间,一缕碎发被风吹着别在她眼睛上,薛竹隐觉得拨去碎发这个动作会影响自己的威严,任由碎发挡着眼睛,冷冷地抱臂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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