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点难过,顾修远做下这样的错事,她对顾修远竟然并不是纯粹的痛恨,还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晚上顾修远没有来烦她,大约也觉得下午那么卑微地道歉,不仅没有得到原谅,还被指责,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她半夜横竖睡不着,在园子里走又怕碰到顾修远,索性去马厩牵了一匹马,悄悄地从后门出去了。 晚上的街市似乎比白天还热闹些,到处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的,路边的各种小摊摆到了街面上,丰乐楼前的彩楼欢门绚丽夺目。 薛竹隐心中积着郁气,骑马漫无目的地穿过街道。 到了平康坊,再往前走便是内城,这里是京都的中心所在,熙熙攘攘,热闹不已。 被街上的烟火气所感染,薛竹隐觉得心中疏解些许,她在闹市口把马拴好,决定进去逛逛。 还没有走出几步路,一个人影从她身边擦身而过,飞快地跑远了。 薛竹隐觉得那人的手好像一阵风似的从自己的腰间略过,低头一看,腰间的荷包果然空了。 那荷包里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几锭银子,没了便没了。 不过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如此猖狂,还是夜间巡视的金吾卫不够尽职尽责,扰得百姓不得安生。 她决定先逛一逛,回去再写封札子弹劾京都知府。 薛竹隐正欲迈步,忽然看到一个黑影从临街的瓦檐上轻巧地飞身过去,落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之中,潇洒地拦在还没跑远的小贼前面。
第50章 夜出 闹市人头攒动, 顷刻之间,涌动的人流将她的视线隔开,只能看到男子高高束起的马尾。 薛竹隐并不在意那荷包, 顺着人流向前走,脚步还是懒懒的, 走到那人跟前, 她才看清楚是谁。 夏夜素风吹动他竹青色的衣角,身姿挺拔,一双明眸笑盈盈的,一手拽得小贼动弹不得,一手拿着她的荷包晃啊晃的。 是顾修远,他怎么会在这里? 薛竹隐冷着脸质问他:“你跟踪我?” 顾修远脸上的笑僵了僵, 旋即轻松地解释:“我担心你晚上独自出门有危险, 所以才跟来看看的。” “不劳你挂心。” 顾修远揪着小贼的衣领,低下头来,似笑非笑地问他:“还敢不敢了?” “不……不敢了,求公子放过我!”小贼清瘦矮小,在顾修远的手下瑟瑟发抖, 不住地求饶。 顾修远拍拍他的头:“找个正经的营生干,别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说完,松开了他, 小贼两股战战, 连头也不敢回,一溜烟地跑了。 薛竹隐看得着急:“你怎么把他放跑了?我们应该抓他去找金吾卫啊!” 顾修远说道:“那人动作极慢, 抢了你的东西之后连路都走不顺, 一看就是个初犯。他又瘦又矮,被我抓住之后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可见得他饭都吃不起了。若你我抓着他去报官,金吾卫看在你我的身份上,一定不会轻饶了他,何必呢?” 薛竹隐蹙眉:“一码归一码,你若是觉得他生活不易,大可资助他。但他做了错事,应当受到惩罚才是。” 顾修远耐心解释:“他当众抢你的荷包是不对,可你也没想着要把荷包找回来,现在荷包已经被拿回来了,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何不放他一马?” 薛竹隐很坚持:“因为他违背了大齐律法,违背了道德风俗,那就应该受到惩罚。如果他发现原来偷东西是可以被放过的,下次再犯,你待如何?别人看到我们放过这个小贼,纷纷效仿小贼,盗窃成风,你待如何?” 顾修远:“事态的走向不会像你想的那么严重,我笃定这个小贼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犯,虽然是有路人看到,可那些路人并没有到那个小贼那样穷途末路的境地,也不会轻易地效仿。” 薛竹隐:“但我们应该防患于未然不是吗?” 顾修远语气调侃:“如果京都知府像你这样断案,那京都府衙的监狱早就关不下了,竹隐会变成远近闻名的酷吏。” 薛竹隐毫不示弱:“如果京都知府像你这样断案,那京都民风早就被你败坏了,律法也会变成一张废纸。” 顾修远见她脸色阴沉,主动缓和气氛:“你要是喜欢,我再把他抓回来让你送去报官?” 薛竹隐瞪他:“事关律法,岂可儿戏!” 顾修远笑笑,见薛竹隐的眼底有生动鲜活的怒意,不再像傍晚那样疲惫冷淡,心底生出欢喜。只要她肯看他,愿意同自己讲话,哪怕是瞪他骂他,也是好的。 他把荷包递过去:“你的荷包。” 薛竹隐脸色稍霁,瞥了那荷包一眼,淡声道:“我本来就没想着拿回来,既然你从他那拿回来了,那就给你吧,我不要了。” “真的吗?”顾修远问道,说完就往自己的腰带上系,“那我就当是竹隐送我的。” 薛竹隐原意是反正也不想要了不如把荷包里的银子给他,没想到他要系在自己的腰上,伸手要抢回来。 顾修远带着自己的荷包到处招摇,要是他再添油加醋几句,指不定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 但顾修远攥得很牢,她没能抢过来,薛竹隐把手缩回来,本来也是她说要给顾修远的,现在抢回来也不太好。 她叮嘱顾修远:“你把里边的银子拿出来,把荷包扔了就行了。别戴出来给别人看,也别说这个荷包是我的。” 顾修远眨眼看她:“不能戴出去,那岂不是就成了私相授受?” “你……!”薛竹隐气得不想理他,自己往前走。 顾修远把荷包藏进袖子里,追上薛竹隐。 薛竹隐不理他,自顾自地边走边逛,被一个卖书签的小摊子吸引住目光。 书签各色各样,有竹的有象牙的有铜的,上头雕刻着各式精细的图案,琳琅满目,叫人看花了眼。 薛竹隐有心要买几个带回去看书的时候用,认认真真地挑起来。 顾修远跟在她身后,见缝插针地搭讪:“竹隐眼光真好,你手中那个书签上头刻的那个女子真好看,想来是哪家的花魁吧?” 薛竹隐头也不抬,手指在竹片上摩挲:“这是洛神。” 顾修远问道:“洛神是谁?天上的神仙吗?” 薛竹隐:“……” 薛竹隐瞥了一眼老板,好在老板也没什么反应,他应该也不懂,不然自己和顾修远站在一起真是丢死人了。 顾修远又说:“那只王八好生神气!它一定是所有王八里最威风的一只王八了!” 薛竹隐:“那是鼋鼍。你能不能闭嘴?” 顾修远悻悻,“噢”了一句。 薛竹隐背过身去,对着烛光欣赏书签上的海棠纹样,顾修远粘在她身边,随她动作变化自己的方位。虽火光灼人,但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低头认真的神情。 薛竹隐眼前蓦地一暗,她抬头看,顾修远挡在灯烛前,袖着手无所事事地看着自己。 她敛了眉目,转身寻个光线更好地方向观察,于是顾修远像向日葵似的围着她转。 顾修远快要无聊死了,见竹隐左转右转,对着那些破书签看来看去,就是不看自己一眼,他说道:“竹隐,你能不能理理我?” “你能不能别挡我的光?”薛竹隐蹙眉,光线忽明忽暗的,看得她的眼睛很不舒服。 顾修远这才注意到,她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烛光里,他侧了侧身子, 薛竹隐已经挑好,习惯性地去摸腰间的荷包,才想起荷包已经给了顾修远。她瞥一眼顾修远,把挑好的几枚书签轻轻放回摊子上:“留着我改日再来买。” 老板见她磨蹭半天才挑了几个,还说改天再来买,分明是没钱的借口。 不由地把生意寥寥的气撒在她身上:“不买还挑那么久?” 摊主鄙夷的目光刺在薛竹隐的心上,她不满地皱起眉头。 顾修远横眉一竖,挡在薛竹隐前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在摊子上:“谁说不买?你这整个摊子我都要了!” 薛竹隐若是想承他的情刚刚就毫不客气地问他把荷包要回来了,她淡声道:“我说了改日就是改日,不劳你费心。” 摊主见了那一锭银子,喜滋滋的,生怕顾修远反悔,赶紧把那锭银子拿在手上,用袖子擦了擦,说道:“何必等到改日,不知贵人府上在何处,小的这就给您送过去!” 薛竹隐懒得理那摊主,抬脚便走,顾修远留了顾府的位置,匆匆忙忙地追上去。 “竹隐要去哪?” “我去哪为什么要和你说?” 薛竹隐往城墙走去,走到内城的南华门下,如果她没记错,金吾卫的长官应驻守在此处。 守在登城楼口的金吾卫见薛竹隐出示的令牌,行礼后为她放行。见薛竹隐冷着脸,始终不曾回头看一眼那跟在她身后的男子,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拦住了他。 顾修远不慌不忙地解释:“我是薛侍御的相公,和她一起来的。” 薛竹隐闻言回头,金吾卫看向薛竹隐,等待她的确认。 顾修远被挡在长矛之后,朝她做口型:“令—牌—忘—带—了。” 薛竹隐无语,金吾卫属在京禁军,统归三衙管理,顾修远来自家的地盘竟然还要依靠和她的裙带关系。 她不耐烦地点了点头,顾修远得意地冲金吾卫扬起嘴角,拨开挡在身前的长矛,顺从地跟在薛竹隐身后。 薛竹隐拾阶而上,虽然谏官有出入各司之权,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登上京都的城楼。 高大的炬火照亮城楼上的道路,一对金吾卫士兵正在城楼上交班,薛竹隐一路找到金吾卫都尉。 金吾卫都尉窝在一个小屋子里,在和几个士兵一同玩骰子,见薛竹隐来,挪了挪自己的屁股,调整一个让自己更加舒服的坐姿,高声问门口的士兵:“谁让她进来的?” 下一瞬,他目光瞄到身后的顾修远,立时把手中的骰子丢开,跪下结结巴巴地说道:“不知顾指挥使光临此地,小的有失远迎。” 桌上的残局尚未收拾,顾修远低头捡起在地上骨碌转动的骰子,慢条斯理地问:“金吾卫身负保卫京都之责,都尉依例当视察巡逻站岗的士兵,便是这样视察的吗?” 薛竹隐亮出令牌:“都尉玩忽职守,在守夜时聚众赌博,依例罚俸一月,还请明日到有司请罪。刚刚街上有人被抢钱袋,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金吾卫还应对京都的治安上心,加大巡查的力度,保京都百姓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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