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死士来,既不同的患者服药味道有差,就无从印证,岚儿绝不可喝。”上官彦的提议没人支持也没反对。 萧岚不苟同上官兄长的意思,却没反驳,坏了他的好心,还让兄妹关系疏远。 无声缄默似催化剂,上官彦欲命人安排,一声“不必”划破僵硬的静谧。 驸马通身银光铠甲未卸,勃然英姿堪比琼枝一树栽于金乌坠西的黄沙之上,他终身流淌着琉璃般的光彩,黑不见底的桃花眸,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不等众人反应,他已拿起那碗药仰头喝。萧岚眸色大骇地起身去拦,但已来不及。 他凸起的喉结滚动一下,神色淡淡地放下碗,声音认真,“口感微甘略腥,入喉有轻微的刺感,入腹有灼烧感。” 上官宏半站的身子缓缓立正,看碗里的药汤还剩了许多,缓缓松了口气。可魏驸马的一口已让他无比慰叹。小妹可安歇了,外甥女婿人品上乘、谋勇兼容。 难以言说的心悸让萧岚无助的语涩,方才一瞬,脑海莫名闪现父皇母后生死离别之幕。想责他行事鲁莽不计后果,可被强烈的不舍将话吞回肚子里。 未见反应,魏瑾再拿起碗,“我说的不够仔细?” “当然够。”萧岚怕碗被驸马吞了似的,夺下令翠竹拿远,强调:“此药有瘾。”眼不眨就喝下去,她的心险些掉出来! “那又何妨?”魏瑾深邃眉眼浮起风轻云淡的浅笑,“岚儿都不怕,大丈夫何所畏惧?” 此言莫名刺伤了上官彦,他惺惺敛了敛眸。 “此药在成尔歌以为的岚儿眼里,定是至尚珍贵的稀药,该印象深刻才对,我已细细品尝,定比死士的感受更纯粹。” 驸马的话言之有理,萧岚原打算偷尝一口的,带着向往迫切的心感受,能让成尔歌深信不疑,死士不会如此细腻的品鉴。 上官彦觉没必要,“魏兄容颜倜傥,你的感受可信?” “他背上有疤。”萧岚脱口而出,周遭鸦雀无声。只有肌肤相亲过才晓那私密,她脸飞快红了。 魏瑾见上官彦脸上陡然一黯,唇角无息翘起。 一夜过去,瑶光殿外的桂花落了满庭,寝室幽香四溢,为赶早去围场行宫,府里上下一早就收拾行囊。 挑好几身骑马装,书房那头传来异样的响动,萧岚吩咐翠竹去看。没多久翠竹慌慌张张地跑回,“公主,好像是驸马不好,医官一早就来了!” 脑海里闪过昨日驸马喝下蛊药的情景,萧岚丢下手里的骑马装,提裙就往书房奔去。 不等她叩门,房门一声响动退开,韩砾端着一盆混淆着血的水迈出门槛,见了萧岚匆匆行礼再往水房赶。 不再停留,萧岚夺步奔进,绕过金丝楠木山水画屏风时血腥味扑鼻,驸马半裸的肩背映入眼帘,惊得她心脏如绞一般的停住。 驸马背至腰上的疤痕竟整片脱落,新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旧疤与新肌之间的血丝清晰可见,驸马眼睫紧闭,背脊绷紧如弓,手臂爆凸的青筋克制着膨胀的血脉,额上、胸|前大颗的冷汗如滚珠一般不停的落下。 他薄唇泛着不寻常的白和紫,萧岚心惊胆战地令医官,“赶紧想法子减轻驸马的痛苦。” 医官摇头一叹:“此药违反天理自然,可谓是至阴至毒,强行催化新肌萌生,必然会有锥心之疼啊!” 也就是除了忍,别无他法。诡异的新生竟是噬骨的痛换来的! “岚儿……”驸马勉强睁眼。 萧岚倾身过去,“我在,还有那儿难受?”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 驸马摇头,缱绻深邃的桃花眸染满了憔悴,白紫的唇一张一合,沙哑的声音透着疲惫却坚韧,“药性发作时有拨皮的撕扯感,五脏六腑热的如置身在火中,你记得不经意说给成尔歌听。” 萧岚心间颤动。 他冷汗如雨的落下,却未有一字言痛,仍只记的交代她药性发作时的切身感受,为的是在成尔歌面前毫无破绽。正如他向上官兄长承诺的那番,绝不会让她步入险境。 冷汗滴湿了被褥,也滴进萧岚的心头,她闭了闭目,尝试将突如其来的泪意逼回去。 可毫无作用。 见她挣扎着泪意,魏瑾眉心稍拧,尽量平缓道:“不疼。” “真的。” “你当本宫是三岁的小孩么?”搬出公主的架子,萧岚的声腔泣而又止,“日后没有本宫的命令,你不可再让自己受伤,否则本宫就唯你是问!” 驸马桃花眸顿挫一瞬浅浅莞尔,“是,岚儿。” “岚儿也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萧岚点头。 “偷偷以身试药这样的事,你不许再想了。” 驸马认真执着的眼神看透了萧岚,她犹疑一瞬问,“你何时知晓的?” “在皇后宫里。”驸马言简意赅。 萧岚怔住,她没露出过马脚才对,叔父姑母甚至是熟悉她的上官兄长都没察觉,他却了如指掌! 他们是如陌生人般生分的夫妻,可他却读懂的她的眼神甚至洞悉她的意志。究竟是善于捕获人心,还是驸马对她格外注目,萧岚很想问问。 彼时外头管事回禀,切断了萧岚的思绪。 “南诏国的巫医送来一小瓶药,说若是公主药性发作不适,可服用这个缓解。” 韩砾送了进来,萧岚问管事:“巫医还在?” 管事说是。 “你替我去骂他,记住要趾高气昂,骂的越凶越好!” 萧岚的吩咐,管事虽二丈摸不着头脑还是应声去办。 魏瑾眸光浮现赞赏,成尔歌派巫医送药,显然是来探路的。萧岚吩咐管事去骂,说明药性发作的疼了,唯有疼才会骂。巫医听了只会笑呵呵的回去禀告。 他令韩砾拿出一颗药扔了,再交给萧岚随身携带。 “你怀疑这止疼的药也能令人上瘾?”萧岚问。 魏瑾摇头,“是笃定。” 医官给魏瑾背上涂抹了一些润肤的药脂,有舒缓的效用。韩砾从笼箱里取出骑马装。 想着驸马方才疼的直冒冷汗,萧岚担心,“你伤成这样,不要骑马了。”往常出行,驸马多是骑马随行官轿。 “少主就算是……” “咳咳—”魏瑾咳起来。韩砾赶紧闭嘴,将那句少主就是背上捅了窟窿都能骑的话吞下去。 须臾片刻,魏瑾面露克制又难耐的痛楚,“恐怕要和岚儿挤一辆车了。” 萧岚想说再驾一辆,此去西郊少说要大半日的光景。在车厢里坐坐躺躺或是伸伸手脚,她难免碰到驸马的痛处,却闻驸马期待低沉的哑声:“岚儿可会介意?” “怎会。”萧岚咽了咽喉,“我只担心你坐久会累。”毕竟收了伤。 魏瑾顺杆上爬,“岚儿让为夫靠靠便不累了。”
第24章 不识枕边人 ◎公主容貌恢复了!◎ 颠簸了大半日,皇家的官轿最先抵挡西郊行宫,接着便是国戚和臣子的马车。 金乌西坠之际,翠竹、韩砾张罗着仆从将行囊搬至公主的别院明圆,辞了金雕玉砌奢华的宫殿,仿若周身的束缚也留在那些充斥着威严礼教的殿宇,萧岚身心愉悦。 苍穹湛蓝,蓝的明净透亮。时下将至秋尽,但绿塞唯美,海棠色的晚霞染红了天际,辽阔无边的原野在晚霞的映衬下繁花似锦。 秋韵无限好。 行宫不比皇城和各家望族的府邸,饮食用度都由内廷司礼监来调度,这回儿又添了几名外邦的贵客,可把他们忙的脚不沾地。 晚膳后不足一盏茶的功夫,管事来禀南诏国皇后成尔歌求见。 与驸马对视须臾,萧岚吩咐管事:“好生招待,”再令翠竹,“替本宫重新梳妆。” 管事和翠竹都是一脸莫名其妙,见一个臣服国的皇后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么?二人自不会去问,皆应声照办。 “岚儿越来越入戏了。”魏瑾浅笑。 今日一早巫医来送止疼的药,被管事骂骂咧咧地用大扫帚给轰走,那时正值萧岚痛楚之际,当下回过神,自然清楚要好生重谢成尔歌。 知他是赞赏,萧岚敛了笑色,“还需添一把火候。” 花厅里,成尔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听见响动忙起身,只见少女头顶盛放的茉莉花状彩冠,冠杯层层叠叠、黄蕊雪瓣,脱俗浓丽。华丽的裙摆扫过花砖地面,窸窣之声犹如清浅的风,少女眼眸含笑,微红的眼眶凭添了几分楚楚怜爱。 “该本宫去亲自向南诏皇后道谢的。”萧岚杏眸泛起涟漪般的水雾,凝脂小手握住成尔歌,“可我想着奔波劳碌了一日,怕您身心疲惫,是以才没去打搅。” 这番话落进成尔歌的耳中,便知萧岚对她感恩戴德,“公主言重了,能为您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呢!” 成尔歌细细打量萧岚的眉眼唇鼻,只觉得清水芙蓉,天然去雕饰,不由真心一叹,“公主魅骨天成,殊色无双,饶是我一妇人看了都欢喜,驸马爷若见了定然魂不守舍。” 果然,萧岚面浮半嗔半喜,“可不,他见风使舵的可快了。” 将驸马对她美貌复苏而猛然转变的兴喜嗔怒演绎的惟妙惟肖。 成尔歌眸底闪过一抹事成的笑色,岔开聊别的。萧岚面色装出药效发作心有余悸之怵,她小心的触摸脸,“就是不知道此药是否安全,当时可把我疼的死去活来的。” “我们南诏国有今日多亏了先皇,公主尽管放心的用,我绝不会害您,是药总是有三分毒的,就是跌打损伤的药酒也会疼,何况这奇药啊!”这套说辞,成尔歌信手拈来,萧岚不是第一个听见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笑的恭敬顺从,“您只要按时服药,就绝不会再疼。” 萧岚终是露出心安之色,“本宫听您的。” 送成尔歌出了花厅经过游廊,萧岚恰见穿着苍蓝竹纹盘领袍男子立于白玉石栏前,几缕墨发被风挑出玉冠,添了几分不羁。月凉如水,双眸流溢着炽烈的殷勤。银霜覆上挺拔的鼻梁、星剑的眉,浓厚的书卷气随月倾撒。 听见说笑声,男子迈步而来,风迎广袖。行至萧岚跟前,他将月白大氅披她肩上,未语桃花眸已含三分笑,“等了许久不见你回,只好来寻你。” 成尔歌递给萧岚一个促狭的眼神,嗔笑地将萧岚推到男人怀里,“不必送我了,公主快随驸马回吧。” 魏瑾郑重地向成尔歌颔首,后者吃了蜜似的笑着告辞。 目标走了,二人都没。 魏瑾轻楼萧岚的肩回寝房,翠竹远见二人亲密无间,一瞬间闹了个脸红,赶紧去备热水。韩砾迎过去要问少主有何吩咐,被翠竹一把扯着袖子去往水房。 “你拉我作甚?” “免得你坏了你家少主的好事!” 韩砾虽一脸古怪,可还是跟着翠竹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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