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表兄的调任还要再等等。”趁着温庭禄做寿高兴,萧誉将从父皇那揣测的意旨传达,他令内监将厚礼献上,里头是共州的堪舆图,“母后已派了心腹大臣过去。” 大齐的边防兵马主要在共州、南州、凉州和岭州,其□□州和南州的地广最盛,前者是塞上风光,后者是鱼米之香。 前朝覆灭之际天下四分五裂,当时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唯有共州和南州的百姓姑且能称得上是安稳度日,却也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共州地广人稀,山多田少,因大量的难民涌入城池导致粮食紧缺,城内也渐渐分化瓦解分崩离析。而南州虽然良田耕地多,可因为越来越多的战火燎原而来,他们的兵马供给渐渐吃力,当地的军心越发不稳。 起初,温庭禄自告奋勇带兵攻打南州,渴望一举拿下再合并两地,就能解决温氏治理下共州的燃眉之急。可他遇上了劲敌,也就是先皇,他的战术诡局多端、甚至局中有局,令温庭禄且战且败。最后一次战败,共州城内的粮草已尽。为了活下去,便是萧誉已故的外祖父提出联姻,他期望温氏和萧氏能联手共度难关。 外祖父非常赏识先皇,看得出他是个干大事的人,起初也是想和先皇缔结良缘,可先皇却拒绝了。然则外祖父就选了父皇,他为了以表诚信,承诺若将来萧氏做了天下共主,上呈共州,甘愿臣服。 看着堪舆图,温庭禄眸光闪动,父亲的话依犹在耳:萧坤是个干大事的人,你要虔心为臣,不可生出异心。 温庭禄做到了! 可如今天下易了主! 他拿起缠枝莲花吊饰的和田玉酒壶给自己斟酒,滴滴答答的脆响裹挟着似笑非笑的嗓音,“我等的衷心还是不够啊!” “舅父多虑了。”萧誉便是担心温庭禄多想,这才亲自跑一趟。 温表兄远离京都,北下辅佐凉州公上官思远已有十余年了,他在那儿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常年与亲人分离,还要时不时应对胡族的侵扰,他想回来无可厚非。 “似乎是凉州有了些许异动,但还没有切实的消息。”探子带回的线索非常有限,且姑母也几次三番暗示温表兄要盯紧了凉州,可其中关窍萧誉没法细细叙说,只期望温庭禄能再多等一等。 共州堪舆图给了母后,日后定然是要交予温表兄的。 温庭禄可不这么认为,不过大喜的日子他不好驳了萧誉的心意,笑呵呵应了声,“我也期望你表兄能多历练的,也不甚着急。” 别人的大寿儿孙满堂,他的膝下人丁凋零,不着急才怪! 陪温庭禄说了些许话,萧誉又瞧萧岚身边的位置空了,便主动坐了过来,“阿姐,你得了闲多去陪陪怀玉,她最近闷的荒。” 女子出嫁前要少出面,萧岚成婚前的半年也是如此,那时候就是邱怀玉常常来陪她解闷,萧岚自然愿意,可听阿弟的称呼,她起了打趣他的心思,“这么快就叫上怀玉了?” “我与她已是未婚夫妻,这么叫有何不妥?”萧誉一脸得意地絮叨他的情感故事,婚事定下来那日,他在荣国公府用了午膳,还和邱怀玉坦诚相聊一番,彼此都有一种相识甚晚的默契,“怀玉说了,她会尽心尽力地辅佐我和父皇,助我萧氏振兴大齐。” 这是叫喜欢一个人吗?萧岚不是很懂,却也觉得不尽然。闻言,邻座的邱五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萧誉和萧岚都狐疑地看过去。 “五娘笑什么说来也让我等笑一笑。”萧岚问,萧誉竖起耳朵听。 邱五娘笑的是萧誉和邱怀玉还不明何为夫妇情意,错把战友共进共退的目标当作了情爱呢!可她哪里好意思直言,只好插科打诨过去,“我笑魏家大郎的文章诗赋掉了。” 她指了指魏家大郎的坐席,旁边果然有一摊写满了字的稿纸。厅周围挂着绣着金丝的锦缎纱帘,上头小金勾满了宾客的贺词。想必魏家大郎也是打算出出风头的。 “有福之寿星,五十正辉煌,春风化雨五十载,幸福吉祥合家欢!这句好啊!” “日月昌明,松鹤长春,鹤语寄春秋,古柏参天四十围。嗯!这句也不错!” “......” 吏部考功员外郎李显河饶有兴致地一张张地看,看见喜欢的总要大声朗诵出来,说他是个诗迷也不为过,其余有研究懂一些诗赋的官员也都笑笑附和,知道此人爱才如命。 萧岚本是不感兴趣那些诗赋,可大伯兄的才华是假的,那些用来炫耀的文墨都是驸马的心血!眸光流转之际,她瞧见已退席的温檐刚刚离开,心生不安。 温檐这厢正和魏麟将庶子堵在宴席远处的假山之下,山不高但盛在丛林繁密,能恰好地阻挡来来往往的视线。 相爷夫人李氏派人告知前厅情况她恨的咬牙切齿! 上一回,西郊行宫魏麟的名声已败了一回,可京都的世家子弟谁没个风流韵事,只不过是魏麟运气不好,被捅得人尽皆知。 这样的事迟早会随着时光流逝。 然而,她又被庶子摆了一道,让真儿子和她彻底断绝了母子关系!今日,庶子的话会要了儿子的命! 放眼京都的高门大户,谁家里没个庶子庶女的,有了他这一番言辞阔论,不但婚事彻底告吹,就连皇上那怕也是遭了厌弃! “毁了我儿的前程和姻缘,你满意了?你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你是庶出,你的母族是罪籍的事实吗?”温檐终是发现这个庶子她已无法掌控了。 魏瑾拍了拍被温檐扯皱了的袖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桃花眸却是阴森刺骨,“魏夫人令我李代桃僵,抹去魏瑾的名字、在魏麟面前日日咒骂庶子不得好死的言论之时,就该想过会有这么一日。” 温檐的脸顿时涨的青一阵紫一阵,恼恨和耻辱令她浑身颤栗不止,往日看庶子高高扬起的眉也是一塌再一塌! 这么多年来,她在魏麟跟前日日辱骂,导致魏麟自幼就觉庶子是卑贱下作的、不知廉耻的,今日魏麟的祸从口出的确是她的潜移默化所致。温檐寻了户部的亲属将魏瑾的名字抹去,让魏瑾套着魏麟的躯壳给魏氏挣功名利禄,却不想在无形中膨胀了魏瑾的实力。 这个从未被她放在眼里的庶子,不但被荣国公收为义子,还渐渐收拢了萧岚!温檐十年的计划就像是个跳梁小丑。 “你以为你就能高枕无忧了?”只是错了一步,一切都还来得及,温檐使出杀手锏,“只要你助麟儿袭爵,我就让替氏和韩元除去罪籍。” 魏麟听了摇头反对,“母亲跟他谈什么条件?直接让舅父杀了那二人也无妨!区区两个流犯而已,死了亦是一了百了!” 宴席闹剧之后,他也后知后觉出自己被魏瑾给摆了一道!可那又怎样?魏瑾再有本事也是个黑户,魏麟已动了杀心,根本不管不顾那么多! 言罢,他衣领猛然一紧,双脚悬空离地,他喉间憋了一口气下不去、呼不上来,呛得他脸红耳热。 “想现在就死?” 魏瑾的阴森森的黑眸就近在魏麟的咫尺,那仿若是黑不见底深潭,要将魏麟整个人都吸进去再嚼得细碎。温檐使出全身力气去掰魏瑾的手,然而毫无作用,她掰不动便打,打不动再踹,踹不动就只好骂骂咧咧。 三人僵持不下之际,一声“放手”的喝令,化解了危机。 萧岚走近时魏大伯兄已跌坐在地上,他背靠着山脊粗粗的喘息,脖子上抓握的五指印犹然鲜明。 见状,温檐即刻换上哭诉的脸,“二郎,虽然我们断绝了母子关系,可你别忘了你和大郎生死都是兄弟阿!母亲疼爱大郎,可都是因为他的身子孱弱!你万万不可因为妒忌就想要大郎的命啊!他可是你的亲哥哥!你恨我我也认了,可母亲也求你看在你死去的父亲的份上,留你大哥一条生路吧!他自幼就身子弱,活不长久的啊—” 温檐声泪俱下的泣诉着,一边悄悄拧了一把魏麟。 魏麟很快就领悟了深意,“二郎,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如此恨我?你告诉我,我改成吗—” 母子俩声嘶力竭的哭喊,很快就引得来来往往的奴仆发现了,奴仆自当是要禀告主家的,温庭禄听了当即就想骂人,过一个寿为何有这么多人非要惹事!! 萧岚这厢却是先替驸马粗粗地检查了一边,“你有受伤么?” 不等驸马开口,魏大伯兄强行卖一波惨,“公主,我受伤了。” 远远看见温庭禄朝这边满面怒容地赶过来,萧岚暗道不好,当即递给翠竹一个眼色,翠竹麻溜地往温庭禄的方向奔去,萧岚忍着骂人的冲动,给了魏大伯兄一个好脸色,“我知道了。” 萧岚太美了,魏麟甚至什么也没听清,就痴痴地愣神,暗脑当初怎就目光短浅了呢!就该守着丑婆娘等一等,这不蜕变成了天仙!他的钦慕眼神赤|裸不加掩饰,魏瑾见了当即怒火攻心,对着他的腿狠踹了一脚,当即痛的魏麟嗷嗷地鬼哭狼嚎。 为免引来看客,萧岚拉住驸马劝他,“适可而止。” 今日大伯兄在寿宴上可谓是将男人女人都得罪了干净,他没有真才实学考不了功名,又被京都的世家男女厌弃,魏氏族人的冷落那是迟早的事。这时候驸马与他拳脚交加,不合时宜。 大伯兄和魏夫人俱在,萧岚只能缄口不谈。 魏夫人本就有一张不饶人的嘴,见机会来了自然要狠狠死咬着魏瑾不松口,“二郎,难道你真要打死了大郎才能消气吗?若是如此,你就用母亲的命来抵!”说着她就往假山乱石冲过去。 魏瑾神情淡漠,面上不辨喜怒,眼中却是碎满了千年寒冰。 萧岚急急地唤一声书剑,终于在温檐撞向假山之前暗卫出现且挡在温檐人的身前,那一刻,撕心裂肺的泣诉再也阻挡不住。 “我的命为何这么苦啊!大郎恨我、弃我,厌我,唯有的两个孩子也成了兄弟反目,侯爷,妾身无颜面对您啊—” 虽然温庭禄由萧岚派人挡住了,可温檐痛彻心扉的哭诉声声不息。不远处围观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听了温檐的哭诉,又都知魏驸马和温檐断绝了母子关系,且驸马方才席间非但帮衬大伯兄,还落井下石,诸位多多少少都猜出了七七八八,一时间也是神色复杂。 邱赫不动声色地嚷嚷着头晕眼花,要人搀扶。上官宏也说饥肠辘辘,还未吃饱。两位权臣插科打诨地将众人的视线带偏,温庭禄当然给面子配合。 萧岚深知人言可谓,拉着驸马便走,他冷不伶仃地丢下一句话,“魏夫人最好言而有信!” 之后他松开萧岚的手,在众人意味深长地注视下大步离去。萧岚几乎是一路飞奔而出,终于在相爷府的门外追上驸马,“你怎如此莽撞?”
第48章 云雾褪去现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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