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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沈熹微警觉地看向墙角渐渐聚集的暗影，“李昂，你从左边走，快。” 李昂猫着身子，蹑手蹑脚地向车的方向退去，陈是立马绕到侧面，挡住他的身影。 当 NPC 绕过围栏从暗影中走出来时，沈熹微一眼便认出了走在前面的于心。 “婶儿...怎么会...” 她的心脏漏跳一拍，惶然无措。 随即想到，于心应该是一早来医院探病魏满的。 她的手里还拎着保温壶，那里面是替魏满煲的汤，她来的时候，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连住院部的楼门都没进去，整个世界就陷入了停滞。 如今，魏满已经不是魏满，她也不再是这里的沈熹微，可对于她来说，于心，仍旧是于心。 是视她如己出的婶婶。 陈是也看到了于心，这让他想起方才被自己折断后颈的小郭，他痛恨主神的做法，却又不得不面对眼前的残酷。 “V，她、她已经不是...” 沈熹微握着的匕首，刀刃明显地轻颤着。 还不待整顿好情绪，迎面走来的这群人却忽然驻足止步。 陈是和沈熹微tຊ不明所以，但仍未放松警惕。 刚摸上驾驶位的李昂缩在窗户下，大气儿都不敢喘，只留一对眼睛观察着外面的局势，对方不行动，他更不敢冒然发动引起注意了。 诡异的鱼目珠里，再次传出主神嘶哑的声音。 “看来诸位玩得很痛快，不亏是创始团队，元老级的人物即便是对自己的 NPC 出手不见心软的，按道理来说，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若不是我破坏了游戏的设定，你们又怎么体验到这种解放天性的刺激呢？嗬嗬嗬嗬——” “太畜生了！”李昂忍不住低声骂道。 而比起愤怒，另外两人更多的是担忧，如果大逃杀是祂口中的热身，那接下来的把戏，也许更疯狂。 “你还并没有完全取得系统的控制权，我们若是死在这里，外面的实验室就会立即切断服务器，届时没有能量供给，你又能撑多久？”沈熹微提出心中的疑问。 主神讥笑嘲讽：“能量供给？操心这种小问题，还不如祈祷 M 尽快现身吧。” 这话里的意思是祂已经解决能量供给的问题了？ 沈熹微侧目，与陈是浅浅交换着视线，不确定对方说得是真是假。 主神也没在乎他们是否相信，而是继续开口道：“既然热身结束了，总要来场正式的游戏才行。你们不是一向主张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吗？认为一场游戏，所谓的经历，不过是睡了一觉做了个梦...那么想必诸位也不会在意对战的是谁了...我记得，从前的修仙游戏里头，总会有那么个经典桥段——弑亲证道，不如今天，我们也来试试，如何？” 话音刚落，沈熹微和陈是面前的 NPC，除了于心之外，忽然间变换了模样，从头到脚，变成了他们再熟识不过的人。 特调中心的同僚，网安部的小江，导演金宇彬，原本在看守所蹲着的黄加成，甚至是景黎和李昂常去的那家面馆的老板夫妇都赫然在列，最恐怖的，是明明已经被陈是打死的小郭，也全须全尾的站在那里，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靠！排列组合算是让他彻底玩明白了！”李昂扒着车窗，忿忿啐骂，这些 NPC 根本杀不死，在这里，真正死的只有他们！ “别担心，这并不知是换了躯壳换了张脸而言。” 祂说完，一个 NPC 拨开人群从后面走出来，赫然是老局长魏仁。 沈熹微浑身紧绷着，看着对方慢慢走近，在于心身边站定，不知主神做了什么，只见魏仁原本呆滞机械的双目，瞬间褪去了红光，晃动着恢复清明，像是梦醒一般，他一眼瞧见满身伤痕浴血的沈熹微和陈是，露出诧异困惑。 “微微？你们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瞧了瞧四周的环境，意识到不对劲，“这是...我怎么在这？” 随即又看见身边的于心和其他人，更是吓了一跳，连忙抻过太太，“老于，你这是干啥呢？你眼睛怎么了？” 话没说完，一阵癫痫抽搐后，魏仁再次变回了被异常数据侵蚀操控的 NPC。 主神森然的声音再次响起，“看到了？货真价实，这些人的确是你们的亲朋好友，那么...祝各位玩得开心？咯咯咯嗬嗬——” 几乎是骇人诡笑消散的瞬间，这群 NPC 倏然开始了行动，毫不犹豫地攻上来，李昂哆嗦着，一脚油门窜了出去，剩下心情极尽复杂的沈熹微和陈是，力不从心地应对着面前的‘敌人’。 ...... 另一头，住院部的走廊里，张非在十七的领路（屠杀）下，终于来到了一层大厅，他们听到了主神的话，也看到了出现在面前的复活的小陈。 张非：“所以 NPC 不会死？” 十七漠然回道：“会死，但不是现在。” 张非蹙眉：“M 到底有什么计划？” 十七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张非：......若不是为了保命，若不是打不过！ ———— 裂隙空间的云台上，主神整个身体佝偻地倚靠在高椅中，沉重而急促的粗喘声自兜帽中倾泻而出，黑袍上的斑驳面积扩散得越来越大，祂的半边手臂几乎全部成了透明的状态。 怎么回事？ 祂已经能操控所有的 NPC，将它们都变成了故障数据，按理说它们的变异暴乱该为祂提供更充足的能量才是，可为什么反倒是祂在被窃取能量？ 虽然意识到该切断故障自保，但那就意味着祂要舍弃已经到手的控制领域，这让祂如何甘心！ ...... 泛着白瓷光的水幕地面漾起片片涟漪，发出阵阵投石入湖的悦耳叮咚。 几番波动后，一个身披雾光的欣长身影从水幕中漫步而出，紧接着，他的脚下，另一座云台随之而起，升到半空中，与主神隔岸相望。 主神的兜帽转向对方，喉咙里发出喀拉喀拉的摩擦。 “你终于肯现身了...” “是你太心急了，你该知道，我一定会来的。”魏满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不紧不慢地回应。 黑袍下，传来充满自嘲的苍哑笑声。 “的确，我早该知道的，你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进入游戏...不过现在，你所付出的代价，也不比我小！嗬嗬——” 魏满眼眸流转，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主神头顶的三尺虚空，没有理会祂的挑衅。 而此时，景黎正倒吊着悬在那三尺虚空中，被魏满用另一重空间隐藏着。 虽是悬空倒吊，但他一点都感觉不到血液倒流的酸麻胀痛，相较之下，盯着主神那件蠕动着数据流的黑袍才是令他无比难受的事，那黑袍看不出材质，就像是长在祂身上一般，除了褶皱，看不出任何移动的痕迹，更别说眼下它还布满了透明的斑驳。 这回能彻底确认了，主神，不是人！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有些不安，尤其在注视着另一座高台上的魏满时，他甚至产生了陌生的怪异感。 从星辰之海跳转到这里时，他心底的怪异还未这样明显... 景黎紧紧捏着手中的芯片，试图减轻不安。 ...... 魏满收回视线，声音平静无波，“没办法，遇上你这么疯狂的对手，也只有更疯狂才能赢。” “赢？” 主神陡然抬高了音量，靠在椅背上的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着。 “你在说什么大话？系统的绝大部分控制权都在我这里，就凭你现在的这点能量，拿什么赢我？！不止赢不了，这些冒险进来救你的同伴，也都会因为你的决策而永远困在这里，成为我新世界的养分！你当初还不如直接答应我的提议，何必绕这么大弯子，最后还不是出不去。” 面对祂的蔑视，魏满依旧淡然自若。 他记得当初进入游戏时，祂予他的提议...那很难评，是真的疯狂，他甚至没想到祂会做到今天这个地步... ...... 主神：“......我确实想借由这个游戏，逃离那令人作呕的现实，可这里的经历也不过是精准计算后形成的冰冷数据，一切都是被操控的......” 魏满：“既然你清楚，就不该执着。” 主神嗤笑：“我当然不会执着于这些数据，我打算留在这里，将它改造成新的存在...不过在这之前，得先解决一些让人不太舒服的限制条件，比如，运行规则。” 魏满凝眉一肃。 “你想掌控这个世界运行的主导权？我劝你最好想清楚，你根本无法预判后果......虽然是我创造了这个游戏，但自它诞生、投入使用的那刻起，这里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属于独立运行的小世界了，它有自己的演化轨迹，完善着属于它自己的运行规则，这一点，是任何人都无权干涉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主神不屑：“冠冕堂皇，你创造这样一个游戏，打着重启人生的幌子，冷眼旁观这些玩家在游戏世界里再次被命运捉弄，实则满足自己当造物主的欲望，不是吗？” 魏满：“你想多了，我设计这款游戏，只是为了让玩家体验一场无限接近于现实的模拟人生，希望在他们结束游戏、走出梦境时，多少能够有所感悟便好。毕竟，人生不存在一键重启，但活着总会有迷茫的时候...可无论如何，这终归只是一场虚拟游戏。” 主神：“虚拟？没错，可是当你在这个世界投入的精力和感情比现实更多，你在这里的身份比你在现实更重要的时候，你觉得哪一边的归属感更强呢？你又会轻易判定哪一边是虚拟、哪一边是真实？” 魏满：“你可以把现实当成虚拟，也可以将虚拟活成现实，但你别忘了，无论在哪一边，曾有过的人生体验并无不同，在这里同样有需要遵守的规则，没有人可以成为命运的主宰，同样要面临失败，生老病死，爱恨别离tຊ。” 主神：“你说的没错，曾经我确实像蝼蚁般于命运中挣扎，它对我没有半点眷顾，我不幸的拿了一副烂牌在手，甚至连出牌的顺序都由不得自己。掌握得了的叫人生，掌握不了的叫命运，可无论人生还是命运，我都没有自主权......但现在就不同了，等我彻底掌控了这里，让它能够真正的独立存在，我会为它建立新的规则，新的秩序，到那时，我就成了这个世界的命运本身，俯瞰一切。”祂越说越兴奋，“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特别振奋人心？我都已经迫不及待了！M，你留下来吧，和我一起，我们可以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新世界，在这里，我们就是造物主，就是主宰！” 魏满瞠目震惊，并不是震惊于对方的野心欲望，而是震惊于对方妄图操控命运的想法。 祂说得那么慷慨激昂，那么胸有成竹，连他都差点以为命运是真的可以被操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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