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是恨早,便是恨晚。 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太难。 两情相悦,更难。 长相厮守,最难。 作者有话要说: coda就是尾声的意思~ 用coda一是致敬一下白色相簿,二是假如这篇小说做成gal的话,这一部分就像白色相簿的coda一样,推完其他所有主线支线暗线才会出现~
第148章 Coda(二) 凌夏在宿舍的阳台上晾衣服。 用完晾衣杆,小心地架在墙边。凌夏取下晾干的小熊□□袜子,套好,放进衣柜。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于是去了隔壁。 隔壁寝室只有徐笑和顾夕烟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什么,□□的包装袋凄凉地躺在纸篓里,泡面味尚未散尽。 “小夏,什么事?”徐笑瞥见她进屋,招呼。 “我来借包泡面。” “好啊,要什么味道的?全在小雪柜子下边,随便拿,绿色水壶里有热水。” “谢谢。”凌夏打开祁雪柜子下边的无主衣柜,红黄紫绿橙五色俱全,碗袋结合。她犹豫片刻,拿出一份碗装的香菇炖鸡面。 “我这有饭盒,要不要?”徐笑见状问。 “不用了不用了。”凌夏临走帮忙带上了门,“谢谢了。” “小夏是个好姑娘。”徐笑感慨地说。 “看起来很单纯的人,或许是水最深的。”顾夕烟喃喃。 “你想太多了吧?”徐笑诧异,呆呆地瞧她。用怀疑的眼光看待一切,最后肯定会发疯。所以很多时候,宁愿简简单单地相信事物的表面,聊聊闲天,谈谈八卦,存一份悠哉的回忆。 何苦……活得那么累? “没事,我随口说说。”夕烟笑笑,极其自然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拇指快速移动。新信息的内容让她心里一沉,但她早就掌握了掩饰情绪的方法。 “看啥小说呢?” “玄幻。” “原来你好这口。” 夕烟微笑。大多数的玄幻作品,其实是借更自由的空间影射现实。生活,总归无法尽如人意。 因此,总有心向自由的人,想不顾一切地挣脱枷锁。 城隐是,她……也是。 只是,对自由的渴求,又未尝不是另一种束缚。 城隐跑过一段木质旋梯,积存数年的灰粉簌簌震落。 楼梯上有一串新脚印,纹理分明。他猜想,上面有一个人。 而他身后,隔着二三十级台阶的距离,两个蒙面黑衣人,正拼命追赶。 城隐的目光在前方一扇彩色玻璃窗上聚焦。毕加索风格的图案,描绘着圣母怀抱圣子的情景。光线孱弱,大概是还在下雨的关系。 他直直向窗户跑去,利用惯性带来的冲击力撞破玻璃,从十米的高度向下坠落。 噗的一声,如同展翅。 尚未干透的黑伞完全打开,顺风斜举。借着猛烈的风势,落到了附近的街道。 城隐没有忘记落地时弯曲膝盖,顺风跑开,化解冲力,但仍然被震得两腿发麻。那一刹他耳鸣眼花,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咯咯作响,上颌与下颚狠狠磕了一下。 他仍然能够奔跑。踉跄着跑出几步,才想起把伞合上。 跑出一段路后,他拦下一辆出租车。 “小伙子,去哪?” “A大后门。”这是他除了钟楼唯一熟悉的地方,在这座大同小异的城市。 “哎,你往前坐点,别把靠背弄湿了——” 城隐一怔,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他挺直上身坐着,沉默。 车停在A市后门边上的公交车站。一抬头就能看见大红色的KFC招牌。 雨停停下下,周天依旧飘荡着雨丝。城隐付钱下车,打算找个地方坐坐,于是鬼使神差地走进肯德基。 然后他看到了天阔,正在排队的天阔。 ——暮霭沉沉汉天阔。 莫名的恍惚,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那样自然地,他看见祁雪从台阶走下,推门而出,赶往车站。 在头脑清醒之前,他跟了上去。 踌躇片刻,将伴随自己出生入死的伞,交到她的手中。 “不要回头。” 不要回头。多年以前,他也提过同样的请求。无论过去多久,依然不愿让她瞧见自己狼狈的样子。 雨水顺着领子滑到后颈,冰。 那是半年以前的事情,却好像发生在昨天。 走进钟楼后,城隐看到了南风。顾家的现任家主顾南风,穿着名牌的黑色西装,随意地坐在覆满灰尘的座椅上。 城隐走过去,坐到他右手。 “我准备把这里重新装修一遍,搞个自助餐厅。”南风自语似的说,“然后,才能放心让危楼接我的位置。” “这里很重要吗?” “这座钟楼是A市的制高点。再过半年,餐厅开始营业以后,你就明白了。” “什么名字?” “还没定。你有想法?” 城隐摇头。 “高中文化不够用了?” 沉默。凉风穿梭的声音,像单调的口琴。 “那个小妞,好像和孟家的人走得很近。你再不出手,恐怕戒指都戴上了。” 回答他的,仍旧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默。 “暑假有什么安排?” “夕烟邀请我去她家里玩。” 盘里还剩一只鸡翅。祁雪衡量了一下自个的饱食度,痛苦地将盘子推向孟宇飞。 “她家在D市?”孟宇飞叉起鸡翅,有意无意地晃动。 “恩,D市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祁雪靠着椅背伸个懒腰。 “就知道吃,小心给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才没有那么笨。” “被绑架的话,可以打我电话,我会带着粉色的毛爷爷去赎你。” “你被绑架的可能性更高吧。我会每年带个哈密瓜给你上坟的。” “……我不爱吃哈密瓜。” “那我自己吃。” 孟宇飞望着叉子一笑:“D市的话,也许能见到城隐。” 生硬地扳回了话题。 “难道你想去见基友了?”祁雪侧头眺望窗外风景,鬓发在风中拂动,和眉毛纠缠不清。 显然她从未修饰过自己的眉毛,茸毛随意地排成类似竹叶的形状。不浓不淡,衬得两眼分外乌亮有神。 不知是不是闲得慌,她开始转眼珠,先顺时针来了几圈,然后逆时针。 “不会头晕吗?” “这是一种眼保健操,保护视力的。”祁雪继续转眼珠子,兴致勃勃。 城隐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孟宇飞默默盯着她的动作,欲言又止。 他不敢问。 如果这句问话成为他们的终结,他宁可一辈子维持现状。 “中秋……一起看灯会吧?”他说。 “还有半年呢。”祁雪撇嘴,“笨鸟先飞?” 这个不合时宜的成语让他一阵无言。思前想后,他回道:“未雨绸缪。” 祁雪笑起来,终于结束了眼操。他的思维也回到了正轨,带过话头:“记得吗,几年前流行过一场禽流感。” “恩,好像很牛叉,刚出来的时候中者必死,A市也有几例。害我三个月不敢吃鸡翅……” “你不怕什么时候卷土重来吗?” “只要那些商家还心存贪欲,这种事情就不会消失。”她说,依然挂着笑容。 孟宇飞呆了呆,思绪忽然回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先是冒出一条新闻,市民在某条江中发现大量死猪,向有关部门投诉。 而后专家出面,称水质没有问题,让市民放心。 他一笑而过。 不久,禽流感爆发。 据说是因为一批疫猪被深埋处理,却有黑心商贩掘出,制成鸡饲料,才产生这种新型病毒。 爆发初期,这是不治之症。 人心惶惶。专家称,板蓝根可有效预防。 于是板蓝根脱销。 “你们那已经有病例了,要小心啊。我这已经买不到板蓝根了。”他给叶子留言。 “如果板蓝根真的有效,我早就百毒不侵了。”叶子回复。 他读了两遍,突然感到一种生死在天的无奈。每时每刻,世上每个角落都有某个人离去,其中,或许就有他在意的人。 而他,无能为力。 下午。宣告解放的铃声中,教授停止板书,宣布下课。 祁雪打点物品,准备回宿舍温书。在挎包深处,她摸出了一把黑伞。 这是城隐给她的伞。 她怔了一下,将伞塞了回去。 走出教室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力度适中。她止步,转头便瞧见了提香。 “我想找你聊聊,可以吗?”提香问,语速略急,似乎不容拒绝。 “好的。”祁雪忽然联想到自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三堂会审的悲催场面。 提香拉着她的右手腕,领她到了一间闲置的琴房。 提香的手白皙纤细柔软,用一个俗套的比喻,真的就像玉葱一般。祁雪瞥了眼自己稍显袖珍的手,不仅手指短上一截,而且由于长期打字的磨练,全是肌肉和茧子。 “没想到我们成了邻居。”这是提香的开场白。 “我也……” “这就是缘分吧。”提香拍了拍琴凳的灰,面对钢琴坐下,漆黑的琴身映出祁雪局促的形象,“小雪,你喜欢孟宇飞吗?” 无比直白的问题。 祁雪觉得自己的大脑正在洗衣机里旋转。 怎么可能,没有好感呢? 十年的交情,哪怕当初情谊再淡,也沉淀出了不可或缺的份量。 但,好感不等于喜欢。她,真的对安静没有一分憧憬吗? 没法把内心的情感剥离出来,用仪器研究分析。因此,她无法回答。 “我不知道……”她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 “不知道,就是不够喜欢啰?” 祁雪默认。 “为什么?他的条件,应该非常完美了。” “因为,我们是在网络上认识的。” 十年中有将近九年,都是通过网络交流。因此,一开始了解的,并不是完全的对方。 那是一段,极其微妙的过程。 一点一滴,将一个抽象的昵称,补全为一个完整的人。 在这期间,究竟该怎样确认,让自己喜欢的,是原原本本的对方,还是经过臆想润色的模样? 而这段时间里,他的身边发生过什么,她也一无所知。 提香愣怔。她较少接触网络,所以对祁雪的犹豫相当不满。但是这一刻,换位思考,终于明白了两人的苦衷。 如果稍有不慎,维系十年的友谊便可能腐败变质。在弄清彼此的心意之前,谁也不愿冒险。 提香突然感到一种哀伤,如同步行者怅然面对拦路的河流。她第一次发现,他人的感情是如此难以插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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