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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主城里，她偷偷打量每个行色匆匆的路人，每一个都像曾经，每一个又都不像他。 曾经，你究竟为什么要走。 因为技术而熟悉，因为性情而亲近。 相识两年，竟落得这么个结局。 曾经、阑珊、她，骨子里其实都是孩子气的人。
第51章 草木无心，舒卷有馀情 漫步突然兴起要烧鱼。问雪泥借了锅和作料，他哼着歌坐在僻静的池塘边垂钓。 雪泥在对面练习打水漂。 键同钠米上线时，看到的便是如此和谐的一幕。两人对视一眼，键颤声问：“漫步，你要做饭？” “怎么？”漫步一扬眉，“难得下一回厨，你们不高兴？” “有我们的份？”钠米同样声音打颤。 漫步好笑地点点头。 两人均露出喜忧参半的纠结表情。 “漫步啊，我确实很想念你做的饭，可这样……只会让我好几天都吃不下东西！”键内牛满面。 “天啊，地啊，怎么就把你这个毒枭派到了我们身边？”钠米呼天抢地。 雪泥远远瞧见，心下大奇。漫步朝她招招手：“妹，今天还是你做饭。” 两人如蒙大赦，纠结的神色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被耍后的愤怒。 随风大概以前从没带过徒弟，师傅当得完全不称职。 啥时带徒弟得看他心情，经常好几天不鸟人。三番五次把徒弟丢在荒郊野外，一句“有事”闪没影。现在三人对此司空见惯，身上常备一打回城符，以应付该“突发情况”。 因此，当雪泥舀了一勺盐正准备撒进鱼汤时，突然眼前白光一闪，心中竟激动异常：师傅，您老终于知道怎么用“师徒同心”了？ 她出现的时机明显有些古怪，一睁眼只见随风两眼通红地望着自己，泪水呼之欲出，不免骇然：“师傅，出啥事了？” 随风随手揉了下眼，漫不经心地说：“盐。” 雪泥定睛一瞧，手中的调羹空空如也，洁白的盐粒随风漫舞。她做贼心虚地把调羹藏到身后，见随风没有追究的意思，暗松口气的同时不禁纳罕：师傅嘛时候转性了？ 她环顾一周，两人是在一座荒僻的小山丘上。这座山丘有个失意的名字：忘情丘。 丘顶种着一棵千年古榕，独木成林。此树名为忘情树，凡是处于情侣关系尚未迈入婚姻殿堂的玩家，只需找根枝桠，双方各刻上自己的名字，即可解除情侣关系。若想恢复情侣关系，则需先找到并斩断该枝桠。 树上少说有上万根杈子，若是分手时未用心记忆，想再续前缘难上加难，故而玩家处理关系时都经过慎重考虑，忘情丘并不热闹。 这个场景是三年前才推出的，主要是由于以前解除情侣关系只需跟NPC说一声，极其简单，最多时一天能有六百来对情侣分手，奇迹无限的信息处理人员不堪其扰，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不过，情侣关系成立一周内，仍可以找NPC解除。 雪泥见过论坛上的截图，故而一眼认出了这个著名的地方。她不禁想，莫非随风失恋了，拽人来安慰？ 她揣度着随风的心思，正欲开口，随风忽然说：“上树。” 叫她的？雪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随风点头，催促：“快，上树躲好。” 正值夏日，大树枝繁叶茂，雪泥以极其不雅酷似狗刨的姿势钻进了树冠，透过缝隙朝下张望。 随风半眯着眼，懒懒地抱臂倚树站着，如同初见时靠在公告牌上的闷骚样。说起来，好像大神都有点闷骚，尤其是……无息跟安静？ 两分钟后，一名紫衣美女从西南方款款走来，纱衣单薄，长发飘扬，斜背古琴，不经意间显出一种楚楚的美感，叫人心生怜惜。 烟雨蒙蒙。凭一己之力撑起一方大族，这样的女子，又岂止脸蛋漂亮这么简单，自有其独特的魅力所在。 或许容貌上柳树和她有的一拼，然而无论手腕与气质，似乎都要逊色不少。 烟雨蒙蒙，烟雨随风。雪泥心头一紧，好亲昵的一对名字。他们不会……是一对儿吧？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八卦地扫来扫去，嗯，身高差距适中，大神身份相符，郎才女貌，再加上都是单身，凑一块儿也不错噻。 烟雨蒙蒙在随风面前五步远处站定，静静地看着他。 随风亦默默地望着她。 二人无声对视，目光交汇，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貌似一对痴男怨女？雪泥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莫非是三流言情剧的戏码？ “已经三年多了，没想到你还愿意见我。”烟雨蒙蒙轻声说。 “已经三年多了，有什么还不能忘记的？”随风亦轻声道。 “随风，那面镜子……我送人了。”她压下心头的惶惶，尽可能平淡地说。 两人是在《战天下》里认识的，那个简单得连聊天系统都没有的网页建城游戏。 随风在两个老区都有号，和烟雨蒙蒙一个区的是小号。纵使是小号，由于起步早、肯花钱、莫名的好胜心作祟，加上这个区没有钉子似的牛人，所以竟冲到了全区前二十。 那时烟雨蒙蒙正值大学的无聊时光，天天挂游戏，一路冲到了全区第四。 各个玩家城市之间互相抢夺资源，以供养军队。 烟雨蒙蒙瞄中了随风的城，于是派出一千名斥候去侦察对方兵力。 斥候就是侦察兵，一个近似鸡肋的存在，既可以用来侦查别人，也可以用来反侦察（这点许多人不知道），但一般不受重视，普通人造出一两百个就算多了，所以烟雨蒙蒙的斥候千人队可谓无往不利。 结果，全灭在了随风手里。 随风觉得生活太无聊，包括网游，玩久了也就腻了。无聊的时候，他便建城防、造斥候，城中斥候数量竟达二十万之巨。 他已经习惯了每天一打开战报邮箱，就收到一大堆类似于玩家XX向您的主城派出20个斥候，全部死亡的消息。只要对方派来的斥候比他的少，基本来多少灭多少。 玩家烟雨蒙蒙向您的主城派出1000个斥候，全部死亡。 一千个？随风小小吃惊了一下，没有放在心上。 一个小时可以造三百个斥候。一天多厚…… 玩家烟雨蒙蒙向您的主城派出10000个斥候，全部死亡。 随风眉毛挑了挑，忽然生出一种危机感，于是随手输入一串0，继续造斥候。 他查看一遍烟雨蒙蒙的信息，全区第四，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卯上了劲？ 他猜得没错。烟雨蒙蒙买了几个加速令，一周后…… 玩家烟雨蒙蒙向您的主城派出100000个斥候，全部死亡。 看到这则消息的时候，随风精神一振。也许是生活过于平静，一星期来，他一直隐隐期待她再度发兵。 他寄了封邮件过去：美女，别派斥候了，直接发兵打我吧，这么多斥候死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但他不甚放心，许是意识到他们都是不服输的人。随风也买了不少加速令，加紧造斥候。 一个月后…… 玩家烟雨蒙蒙向您的主城派出1000000个斥候，全部死亡。 烟雨蒙蒙终于忍不住了。她翻出一月前那条欠扁的来信，摁下“回信”：你到底有多少斥候？ 你发兵的时候，刚好造到一百万零一个。 烟雨蒙蒙抑郁了。一个多月来，为了造斥候，她忽略了防御工事，排名下降了2位。现在居然是这种结果，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毫无意义。 美女，别生气。游戏嘛，图的就是个痛快。 那个游戏允许重名，随风的名字就是简简单单的随风二字。 烟雨蒙蒙看着他的名字，忽有所感，抑郁竟去了大半。 两个月后，《奇迹》即将问世，随风又给她去了一封邮件：我去《奇迹》了。 他不知为什么回想起给这位点头之交的美女去信，也许，是因为骨子里相似的骄傲。 烟雨蒙蒙回信：一样。 他微微一笑，打道：临走前，送你件礼物。 片刻后。 玩家随风向您捐献物资，是否接受？ 烟雨蒙蒙摁下“是”。三十秒钟后，她的排名升到了全区第一。 两个月来，随风小号的排名升至第九。他把所有的物资和军队都捐给了烟雨蒙蒙，两人的资源加起来，堪堪压过第一半头。 他拿捏的时机正好，半分钟后，刚好是当天的排名更新时间。 《奇迹》开服小半年后。 烟雨蒙蒙坐在一垛稻草上，周遭是一望无际的金色稻田，几只粟谷仙扛着高粱大棒在田间不知疲倦地漫步。 那时听琴轩尚未自成一派，也没有独立的服装。她穿着缀满金星的蓝色法袍，在无人的狂野寂寞地抚琴。 无形的气波自弦上扩散，凝成支支隐约可见的小箭，射向四面的粟谷仙。气箭威力不大，胜在源源不绝。 几分钟后，视野里所有的怪尽归尘土。这里的怪物刷新很慢，她背上古琴，跳下草垛，穿行在半人高的稻草间。 前方传来打斗声。她小心翼翼地走近，一道腥红的人影突兀地跳入眼帘。 很早以前，随风就觉出了生活的乏味。即使在全息网游里打怪，短暂的刺激后，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闷倦。 他开始PK，开始杀人，杀一切挑衅他、蔑视他乃至他看不顺眼的人。他浑身上下愈来愈红，无论到哪里都是万人瞩目的焦点。 然而他依旧厌倦，厌倦无处不在的争斗，厌倦无味而庸碌的生活。 这一天，某个或某些被他杀过的人，出资雇了北辰来杀他。 当时冰糖尚未出事，玩家不可创建家族，北辰和锥一样籍籍无名。 随风在不远处的草原杀怪时，隐身潜伏许久的北辰发动了突袭，一击便去了他一半多血。 随风生出了危机感。他用导引箭牵制住北辰，撒丫子狂奔到了这片稻田。当时两人轻功并不大，竟让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惜北辰到底不是普通人。他看准时机用离火珠引爆了导引箭，又喝了一瓶速度药剂，愣是在田间追上了随风。 短暂的交锋后，随风的红药已经告罄，不得不故技重施。 烟雨蒙蒙听到的恰是北辰再次引爆导引箭的声音，而那道向她奔来的红影正是随风。 从他身侧跑过的瞬间，两人对望了一眼。 法袍污迹斑斑、木琴残破不堪的女琴师。 烟雨蒙蒙则注意到了他全身红光流裹的极品装备。 一个嚣张的富二代，她暗想。 接着她看见了追杀而至的北辰。后者微微佝偻着身子，以谋求最快的速度，然而配上黑色的职业装与蒙面巾，又有随风英挺的身姿做对比，显得有些……猥琐。 疾驰的北辰忽然在她面前刹住了脚步，短刃悄然自袖中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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