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那只冰凉的手此时此刻正攥住她的手腕,毒蛇吐出信子,她又感觉到熟悉的恐惧。 许知白觉得胸腔被塞进去好多泡过冰水的棉花,沉重濡湿又寒冷,她知道陈元洲还在旁边,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但面对石启就是面对她三年前那段最不愉快的回忆,是想起来就要打个寒噤的痛苦,她努力地想支配自己的声带,随便说点什么也好,不要让他用那种志在必得的恶心笑容看自己。 但那冰凉的触感让她脑海里闪回的全是曾经痛苦不堪的回忆,许知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 另外一只手——是干燥而温暖的,手掌上薄薄的茧子擦过她的手背——包裹住了她的手。 陈元洲站到她的面前,隔开了石启的眼神。 他应该用了些力气,许知白感觉到石启攥着她手腕的指头被掰开了。当那几根冰凉的指头从她手腕上脱离的一瞬,陈元洲又把她往身后扯了扯,她被彻底挡了个严实。 “她不想和你说话,你看不见吗?” 声音比平时压得要低,音量不大,但很冷。 “这是我和她的事儿,你掺和什么?” 石启还是那副拽样,声音要比陈元洲的要更尖锐几分,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我们俩吃饭,你掺和什么?” 陈元洲很快地顶了回去,甚至句子更简短。他没说“我和她”,而是用的“我们”。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站着僵持了一会儿,许知白看不见他们的表情,但肯定脸色都不好,因为周围一圈人都在往这边看,在一旁的服务员也走过来了,赔着笑脸打圆场,生怕他们俩在这儿打起来。 好在石启并不是一个人来吃饭的,他的朋友半天没见着他,找了过来,看到服务员在这里劝架,这才把他给拉走了。 石启走之前指着陈元洲身后,用许知白熟悉的腔调冷笑。 “次次都靠别人给你挡着,你说你是不是个废物?” 许知白的手还在被陈元洲握着,他听到石启这句话,握着许知白的那只手先是紧了紧,然后松开,整个人往前走了一步,感觉是想冲上去揍他,许知白立刻反手拉住了他。 许知白就这样拉着陈元洲的手,像拽着自家战斗欲十足的大型犬,一路走到前台,很抱歉地和服务员说,不好意思我们不吃了。前台目睹了刚才那场小型冲突,立刻摆摆手说没事,反正菜还没准备好,恭恭敬敬把两人送出门去。 陈元洲几乎是被许知白在拖着走。 许知白脑子都是麻的,只想赶紧离开刚刚那个是非地,石启攥过她手腕的那一圈地方还依稀存留着冰凉的触觉,只要一回想起他的眼神就会感到阵阵恶寒。 大概走出去几十米,许知白慢慢地理智回笼了,意识到刚刚是谁见证了事情的始末,自己此刻又是在拖着谁走。 陈元洲的手是热的,体温高于许知白,他能包住许知白的整个手,许知白只能堪堪攥住他的四根指头,陈元洲的食指还抵在她的掌心上。 像是突然遇到了红灯,许知白一下子站在原地不动了。 陈元洲的气息在她身后扑上来了一瞬,但立刻又缩了回去。是他出于惯性地往前倾,怕撞到许知白,马上站直了身体。 许知白松开了他的手。 许知白不敢回头。 她一时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陈元洲,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刚才的事情。陈元洲替她解了围,她原本应该感谢他的。 但是,云遮住了月亮,水中的倒影也被打碎,要怎么给他展示自己一点也不美好的那一面,让他接受“之前那个温柔大方的漂亮姐姐其实是个软弱无能的社交废柴”这件事。她甚至都没力气好好伪装一下表情,让自己看上去不要这么颓丧。 “要不,我请你吃烧烤吧?” 也许是许知白沉默太久了,久到连不善言辞的陈元洲都想好了话题,小心地站在许知白身后,说出来的声音都是轻轻的。 许知白默许了,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地下停车场走,这一趟电梯里没几个人,许知白别过头去谁都不看,陈元洲无措地站在她旁边。 上车后气氛也还是僵着的,陈元洲说了个店名,是在CEIN附近,导航的女声不带感情地报出路线,许知白开着车不说话,她没看陈元洲,但余光告诉她陈元洲一直没动,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姿势。 直到车停好,两人下车。 停车场是露天的,太阳很大,许知白沐浴在阳光下,勉强感觉到身体暖和起来。 陈元洲看着许知白的背影,她站在太阳地里仰了仰头,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 他捻了捻手指,刚才被牵住的时候那种柔柔的触感已经消失了,在车上的时候心脏狂跳,许知白闷头开车,没看到他整张脸涨红的样子。 他不知道那个男的是谁,也许他们之前发生过很多纠葛,但许知白明显不喜欢他——甚至,说得不好听一点,是畏惧。 一直以来他对许知白的现实生活知之甚少,许知白只会在他面前从容地笑得很好看,从没露出过那种惊惶的表情。 原来她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其实动动脚指头想都知道,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她自然也会害怕、愤怒、悲伤,或是别的什么。 可在此之前她只会在她面前温和地笑,尽职尽责地扮演他心目中的完美偶像,他也在做着她忠实的歌迷。 谁也没有越界,话题都在安全区内进行,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原本,今天车里的那场对视、电梯里抵住后背的肩膀,只会成为水面上略过的青鸟倒影,成为陈元洲梦醒时分最大胆的一缕幻想,是他回想起来时最隐秘的幸福。他只需要沉默着不说,他们就还可以毫不费力地保持着原来那样。 只不过是前辈和后辈、偶像和歌迷、半路同事。 可她说请他吃饭,只有他们俩人,驱车来到市中心,他无意间撞破她的往事,她精致的面纱下依旧只是个二十出头的普通女孩,遇到不想遇到的人,软弱而无助,被攥住手腕,都挣脱不开。 她的手腕。 大太阳下,陈元洲眯起眼睛,看向她细细的一截手腕,随时都能被折断了的脆弱,戴着银色的镯子,镯子反射着细碎的光。 再往下是她的手,微博视频里游刃有余地弹着钢琴的手,纤长而漂亮的指头。被他拢住的时候却在微微颤抖,指甲划过他的手掌。 陈元洲是比她高很多的,这点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但当他走到许知白身后,只要再往前一步,稍稍低下头,鼻尖就能触到她的头顶,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比她高出这么多。 她真名叫许知白,曾几何时他只知道她叫Shadow。 她唱歌好听,弹琴跳舞样样精通,品味好有气质,从容优雅,到哪里都是目光的焦点,他的目光也并不例外地一直追随着她。她有时候会看他,和气地对他笑,像奖励,从高一截的地方施予下来。 但他居然也可以,在某一瞬间站起来,帮她阻断对面那个男人恶心的眼神,把她护在自己的背后——他那样高,可以把她挡个严实。 她苍白的脸,颤抖着的手指,走在商场里时比平时快上许多、甚至有些踉跄的步子。 他去触碰水里的月亮,倒影碎掉了。 倒影碎掉以后,剩下的是什么呢? “陈元洲。” 陈元洲猛地抬头,太阳光滚烫地浇下来,他被刺得眯起眼睛,看到许知白快步走到阴凉处,转身看他。 “你这家伙,大热天的请我吃烧烤。” 她又在用那种从容的笑看他了,神色里带着打趣。 虽然脸色还是苍白的,卸掉口红的嘴唇让她看上去气色不太好。 这就是大人吗? 他很讨厌这个词,这让他觉得自己和许知白一下子隔开了整条喜马拉雅山脉。 但许知白的这个举动让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无关生理年龄、体格强弱,是一种进入社会以后自然而然学会的技能,为了自我保护,为了让自己快速回到所谓的那个应有的形象里去。 但他,好像并不想让她再钻回那个完美的壳子里。 陈元洲都没意识到自己对着许知白微微皱起了眉毛。 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揭过一页不提,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裂开的面具随时可以修补好,戴在脸上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水中的那个月亮,影子已经碎掉了呀。 “我帮了你,请你吃什么是我说了算。” 他看到许知白原本组织出来的笑容又僵了一下,有点可怜地看着他,站在阴影里的身影甚至有些过分纤瘦。 他什么时候用这样的语气朝她说过话呢?不满的、带着顶撞的、不容置疑的。 他朝许知白站着的那块阴影里走过去,心脏加速一档跳动,却因为一直保持着这个速度而让身体都习以为常,阳光太热,所以脸颊也不觉得燃起了更高的温度。 盛夏的灼热和明亮让一点隐藏和迟疑的时机都没有。 高高的台子依旧矗立在那,但陈元洲攀了上去。 他不想再看着许知白对他戴上面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业双线并行真的好难把握重点555555但是我觉得这段特别重要,所以很细地刻画了orz 另外,不知道各位能不能看出来这个石启以前是在PUA许知白,大家谈恋爱要谨防被PUA啊!(突然安全教育)
第17章 15 烧烤店里吵得要命,正是饭点,两个人等了半天才在角落找到位置。地板是灰扑扑的水泥地,店家来不及打扫,还有废纸团和竹签扔在地上。一路走过去都有人在抽烟,喝酒猜拳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塑料凳子没有靠背,桌上泛着油光,许知白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端正正。 陈元洲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太冲动了。 的确,大热天为什么要带人来吃烧烤,虽然这家的烧烤的确很好吃,但许知白看着就是锦衣玉食养大的,她真的会喜欢在这种烟雾缭绕、人声鼎沸的地方吃饭吗? 陈元洲看着许知白抽出纸巾在桌上又擦了一遍,才敢把手机放上去。 “要不,换个地方吧。” 许知白看到,刚才还在对自己说“我说了算”的陈元洲,此刻有些沮丧地低着头,也不看她,划着手机在xx点评上找新的店家。 她刚才的确是被陈元洲小小地吓了一跳的,一直以来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多逗他一下耳根都会发红,居然也会有对着自己耍脾气的一天,皱起眉毛,说话像打比赛时向队友发出指令,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她原本应该不高兴的,或者直接扭头就走,两人的关系一直是崇拜与被崇拜,她在好好地扮演那个温柔完美的偶像,就算刚经历过颜面尽失的糟心事也强打精神去对他笑,他却不接受那份笑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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