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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我来找你。” “你不是有课吗？” “课程设计辅导课，我让室友把成果替我交一下。” 明昭是一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从小到大，她的世界有一套严丝合缝的运行规律，像代码一般。 当然，程序也有会出bug的时候，人也一样，初谦就是明昭人生中所有的不理性。 明昭急匆匆跑上楼，简单整理了日用品和换洗衣物。 林惊枝没好气道：“又要出门。” “不回来的那种。”明昭脸上堆笑，“查寝的话……” “大学霸在图书馆没回来。”林惊枝白她一眼，然后接着埋头敲代码。 “爱你，记得帮我把课设交一下。”明昭对林惊枝比了个心。 “呜呜滚啊滚啊，最讨厌你这种学神，老娘才刚开了个头啊，你成果都要提交了，你的存在愈发衬托了尔等凡人的平庸。”在代码堆里埋头苦干的林惊枝抱怨命运的不公。 明昭笑嘻嘻：“没有啦，我也只是一个比较努力的凡人。” 在学风学纪方面，交大管理一向很严，具体体现在十点宵禁，关闭所有大小门，一律不许进出。 明昭找到一处低矮围墙，心里有点犯怵。 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比如明昭，在翻墙这方面，业务明显不熟练。 一咬牙一跺脚，明昭蹬上铁栅栏。 栅栏两层之间间距不大，在加上明昭身体素质本就不错，弹跳能力很强，人很顺利的过去了，就是裙摆在越墙的时候被顶端的倒刺钩住，从右边大腿中部撕裂开来。 风遇到了明昭的裙摆，好像有了形状，调皮的风偷偷吹起明昭的裙摆，露出她修长笔直的腿。 明昭不甚在意随风扬起的裙摆。 她穿着与气质不符的防窥底裤，加粗黑体印着四个一看就很暴躁的大字——“偷窥去死”。 又一次到DG基地已经快11点了。 明昭一看就看到坐在楼梯上的初谦，她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出来。 初谦眉开眼笑，看起来没心没肺的。 可没心没肺只是假象。 有时候看似豁达的人，内心才是最饱受痛苦和煎熬的。 初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明昭身旁，很自然的替明昭拎起手提袋。余光偷瞄一眼，察觉里面是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初谦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今晚住我们基地？” 明昭没好气的用指尖戳初谦额头：“想什么呢？” 初谦据理力争：“这附近没有酒店，而且你一个人在外面住不安全，基地又不是没有空房间。” “这不合适。”明昭依旧坚持原则，“我不是你们俱乐部的人。” 明昭的目光缓缓移到初谦手中的包上，嘴角带笑：“我在附近找了家民宿，帮我把东西拎过去。” 民宿配有茶台，一人半边，右手边各放着一瓶从基地不远处小卖部买来的瓶装青岛啤酒。 两人买的匆忙，买时没想开封的事。 明昭试图在民宿中找开瓶工具，但未果。 初谦随手把明昭旁边的酒瓶拉到自己跟前，瓶盖对着桌角一磕，开了，然后递回明昭旁边。 熟练的架势，看起来没少喝酒。 酒瓶碰到桌面的声音闷闷的，和明昭现在的心情一样。 初谦咬开了自己的那瓶，随口把瓶盖叼到旁边的垃圾桶上空，啪嗒，瓶盖掉了进去。 明昭很少看见初谦这幅样子。 他总是把温顺的一面留给明昭，而把这样野性、攻击性很强的一面深藏于心，至于在其他人面前，他还有第三幅漫不经心的面孔。
第13章 初谦一口气喝了半瓶。 他其实不太喜欢啤酒的味道，总觉得是略带苦味的碳酸饮料，他更喜欢甜腻腻的可乐，但总觉得人生还是像啤酒多一些。 应该是十六岁左右的时候吧，也是他压力最大，最想不开前尘往事的阶段。 他沉溺酒精带来的麻醉感和放空感。 当然他只有在一天的训练结束，洗澡睡觉前才会喝。 这个习惯维持了半年，直到被彼时一队中单Glooory，也就是现在DG的战队经理高源偶然发现。 高源看到喝的烂醉如泥的他，也没骂他，只是拍了拍他肩膀，意味深长的说：“小谦，我还等着你来一队接我的班，让世界看看我们国产中单到底能强到什么程度。” 高源把他喝空的酒瓶子一个个装进箱子里，排的整整齐齐，自顾自的做，自顾自的说：“少喝点酒，喝酒影响状态，16岁真好，我也想永远16岁，可惜啊，我23了，再也打不出16岁的操作了。” 高源替初谦掖好被角，眼神中满是长辈看小辈的慈爱，然后沉默的走开了。 初谦没睡着，不过他的大脑不是很清醒，他只模模糊糊记得有人来过，默默糊糊记得“来一队接我的班”，默默糊糊记得“喝酒影响状态”。 一切都是模糊的，却又真实的发生过。 从那之后他就很少喝酒了。 他知道那天晚上来的人是高源，别人不会说接班。 高源一直是初谦心中最尊敬的前辈，他提的意见初谦大多会听。只是后来出了点事，初谦不太懂高源为什么要沾‘菠菜’。 初谦对高源很失望，他抗争的方式就是跟高源唱反调，高源东，他就西，高源南，他就北，要是高源把东西南北都占了，他就上天入地。 自那件事之后，高源在舆论的压力下退役了，半年后，初谦17，达到了最低上场年龄。 LPL很多队伍向初谦抛出了橄榄枝，开价最高的战队The Young出了一年八百八十万的天价工资，还有两千万的转会费。 这放在几年前是很多一队选手想都不敢想的天价，The Young开给初谦一个还没打过LPL的新人。 这也从侧面说明，LPL真的很缺顶级的国产中路选手。 DG也参与了竞价，开价是The Young的一半。 DG没有因为掐着初谦的青训合同就强买强卖，管理层给了初谦选择的权利。 DG对13岁的初谦有知遇之恩，配置不错，高源那句“等你接我的班”，还有明昭说“走你最想走的路”，他留在了DG，一留就是三年。合同一年一续，工资一年一涨，春季赛夏季赛冠军都拿过，也登顶过洲际赛和MSI(季中冠军邀请赛)，但离全球总决赛的冠军，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初谦不知道自己差的是什么。 他和明昭一直断断续续的联系，他13岁后，每一个重要的人生决定都有明昭参与。 现在也该让明昭知道自己的13岁以前。 初谦放下喝剩一半的酒瓶，靠在茶椅上，双手交叠在脑后。 初谦不知该从何说起，以何种方式说起，只能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我和周密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至于周静，我不太清楚，我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人，应该是周密继母带来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妹。” 明昭有点意外。 外貌上，初谦和周密没有半点相似之处，所以之前哪怕周密说初谦管他叫哥哥，她也没往这方面想。 明昭轻轻抿了一口手中酒，继续侧耳听初谦话中事。 初谦一口气把剩下的半瓶酒灌进肚子里，16岁那年酗酒，他酒量很好，一瓶酒下肚，脸色毫无变化，眼神一片清明。 “那个女的和姓周的结婚了，生了周密，后来婚内出轨，跟一个姓初的好了，生了我，那时候我叫周实。” 那女的，指的是他的妈妈。 姓周的，是周密的爸爸。 姓初的，是他的爸爸。 从称呼中就能看出，这三个人，没有一个善待过初谦。 可明明苦大仇深，初谦却用平淡的语气三言两语勾勒出事情的始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故事。 这一副看透红尘无所谓的模样，让明昭的心揪起来那般疼，她紧紧的攥住手中的酒瓶，用力过度，指节泛红。 “然、然后呢？”明昭红着眼睛问初谦。 初谦伸手去拿明昭手中的酒，手不可避免的相撞，初谦的手好凉。 “感觉你不太喜欢喝酒，给我吧，好久没喝，有点犯馋。”其实也不是馋酒，只是想喝点什么，转移下注意力。 灯光恰好打在酒瓶上，青岛啤酒起了许多泡，亮亮的，透过酒瓶，明朝从初谦的眼睛里看到了银河。 “太小的时候我没印象了，可能五六岁的时候，姓周的就开始打我，一开始只打我，后来连周密都打。”初谦陷入了回忆，眼里的银河却依旧璀璨，像是不灭的星辰，“后来他们离婚了，周密跟了姓周的，我跟了那女的。” 初谦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剧烈的咳嗽，应该是被呛到了。 “够劲。”他说。 说完他掏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 明昭知道他想让外卖送点酒，换做平时她可能制止初谦，酒精确实很影响职业选手的操作。 但是今天，明昭说：“点罐装的吧，我也想喝点。” 初谦把手机倒扣在茶台，重新恢复成双手交叠放置脑后的姿势。 “我和周密感情一直很好，可能是两个无力反抗的小家伙抱团取暖吧，那时候我还叫他哥哥。”说道这里初谦又想喝酒，灌了两口，情绪好多了，便继续，“我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确实好了一阵，不过事实证明，一切缓和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除了糟糕的，还有更糟糕的。” 几句话的功夫，酒瓶空了一半。 初谦心里苦。 明昭心里痛。 “那女的再婚了，和出轨对象，那个姓初的。”初谦轻描淡写的形容自己的父母，仿佛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人，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说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人。 “姓初的挺有钱的，长得也不错，在这里我叫初谦。”说到这里，初谦捏了捏自己的脸，“对我很冷淡，但我无所谓的，不打我，他已经算得上一个好人。” 原来，初谦曾经跟她说过七八岁时的幸福时光，是没有人打他…… 明昭的眼泪终于止不住了，她很理性，也很少哭，除非忍不住。 初谦蹭的起身，从离他很远的纸抽里取出一张纸，轻轻柔柔，像爱抚稀世珍宝一般替明昭擦干净：“不要哭，我心疼。” 从小没人疼的孩子，长大学会了疼人。 正是因为没有拥有，他才想把所有的好都给明昭。
第14章 “我也心疼。”明昭在空中抓住初谦冰凉的手。 其实初谦不是没有人疼，相比其他长期遭受家暴的孩子，他幸运太多。 哥哥周密千辛万苦帮他逃出地狱，网吧遇见明昭帮他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职业路上有高源为他指引方向，他已经够幸运了。 他是一个在畸形环境下长大的孩子，他不懂基本的为人处世，他只知道别人怎么对他，他就怎么对别人，明昭教会了他温柔，他也愿把所有的温柔都给明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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