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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麦怔在原地了几秒，最终迟疑地蹲下身，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文档夹的那一刻。 黄耀悠哉悠哉地开口。 “求我。” 乔麦蹲身在他面前，以一个极似下跪的姿势，停止在了半空。 “让我的队员能上场比赛，拜托了。” 乔麦双指紧捏着文档夹的一角，快速地在嘴边溜出了这句话，而后迅速起身，直视依旧双目含笑、玩味意思十足的黄耀。 他似是十分满意，爽口地答应下来。 “成交。” 乔麦还记得，黄耀缓缓起身，又缓缓朝自己走来，缓缓伸出手。 ——又是一档交易。 乔麦握上他的手，也像是握住了两年前的自己。 “乔麦耍大牌，多次缺席‘Elec’节目录制” “乔麦实力不济，无暇再担当节目电竞导师” 诸如此类的新闻，从那天之后立刻被爆出，网络上节目的粉丝通批乔麦的不敬业，拿着高昂的通告费，却没为战队出一点力，说她“又当又立”。 对她的骂声，一潮又一潮地盖过来。 骂声越来越高，她身子骨也越来越差。 能撑到W-ind半决赛，乔麦无数个深夜都在庆幸。 “后悔吗？” 那是一个乔麦刚结束化疗后的温暖午后，她偷拿手机刷着“Elec”节目组的最新动态，入目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咒骂，乔麦有意识地控制着自己的眉眼，想维系云淡风轻的神情，可还是被刚进门的郭砚辞一眼看穿。 不仅看穿了她的伪装，也看出了她为什么而不开心。 “后悔什么？”乔麦还嘴硬。 郭砚辞毫不犹豫地把乔麦手里的手机拿过来。 “把自己在网上的形象搞成这个样子。” “那我有什么办法嘛——”乔麦轻嘟起嘴，“我总得为我的孩子们做点什么吧，就这样挺好的呀。” 反正她时日不多，能为他们再多做一点事，而牺牲一点身后名又有何妨。 她无所谓。 只要W-ind还是他们五人，只要他们还能继续打比赛。 虽然“Elec”只是一档综艺节目，可能在人们茶余餐后便不会再被过多地提及，但乔麦—— 在这里倾注了全部心血。 把她能做的事，能铺的路，都为他们打好了。 此时的乔麦躺在床上，只能从嗓子里偶尔地挤出几个音节。 最后只好无奈地把目光递给了一直默声在旁的郭砚辞。 郭砚辞随即开口，把乔麦提前告诉他的话，款款脱口而出。 “她当时为你们取这个战队名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郭砚辞嗓音酸涩难开，“她……知道不一定能陪你们走到最后。” “她希望你们，长野之风、定过山岗。” “也知道，她注定会化成一阵风，但也会一直注视着你们，注视你们越走越远，越走越强。” 郭砚辞话声刚落。 乔麦那边就猛地咳嗽了几声，而后监测生命体征的几个机器都轮番地尖鸣，医护人员第一时间地冲进了病房。 白色的病房里忽而乱成一团。 原本苍白的寂静忽而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绝望的混乱。 泪水淹过眼眶，渐渐又渐渐地迷离了眼前的视线，夏知荔抬手轻捂着下半张脸。 能感觉得到，湿漉漉的泪水划过脸颊，完全地润湿了指缝。 模模糊糊间。 夏知荔似乎听到了乔麦用最后的气音，在所有机器的轰鸣声中，她薄弱的声音却分外的明晰。 “希望在你们心中，我不是一个失败的教练。” 已经注定是一个背上污点的电竞选手，那就希望自己还能是一个不太糟的电竞教练吧。 她还是有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们的。 夏知荔一秒钟都没犹豫地转身，飞奔往电梯间。 她突然就在心里坚定了，蔺柏一定会来。 或者说，她希望蔺柏来了，希望他还能见乔麦最后一面。 电梯停在一楼，几秒钟了一动未动，夏知荔一咬牙抬步跑向了楼梯间。 好在乔麦的病房距医院楼顶也就五楼的距离，夏知荔飞快地往医院的天台赶去。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蔺柏会在那。 她希望他在那。 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夏知荔按着胸口，胸腔里猛跳着的心脏，不知是因为剧烈运动刚过后，还是单纯的紧张心悸。 那颗心，在如心中所想那般见到蔺柏背影的时候，渐渐安稳了下来。 夏知荔拭去了眼边残留的泪，想尽量地把声音放得柔情四溢。 她想用最不伤蔺柏的方式，把现在的情况告诉他。 “她……怎么样了？” 还没等夏知荔回答，蔺柏又自顾自地继续开了口。 像是根本不想听夏知荔的回答，又像是单纯地在逃避。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但我是真的从没怨过她。”
第37章 星星邮差·037 蔺柏的声音本就好听, 又加上现在的几分认真，音色又深深沉沉了很多。 夏知荔又一下堕入了他的声音里，被他一字一句地牵着走, 一音一调都踩在了她的心坎上。 和平日相处时刚好相反。 现在是，他在缓缓地说, 她在静静地听。 “你之前问我如果能真相大白会不会重回赛场, 我现在非常坚定地觉得，不会。” “且不说我现在没有任何的资格重回‘巅峰’赛场，又两年多没有系统地训练过了, 手速、意识、操作都早早地退化, 不及现役选手的千万分之一。” 夏知荔看着面前的男孩, 心中情不自禁地又泛起了一阵苦涩。 他一定是在无数个深夜都反复地询问他自己的内心吧, 不然怎么能把自己的心理剖析得这般透彻, 把所有理由都述说得头头是道。 “不想回赛场, 是我自己的原因, ”蔺柏声音淡淡的, 没什么波澜, “所以，我从来没埋怨过乔队, 无论她当年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我都没有怨过她。” “可是……不是你的原因啊……”夏知荔下意识地“反抗”了一句。 “我让他们失望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蔺柏依旧理性, “哪怕能还大众一个真相，我当年也真真切切地让他……你们失望了。” 他稍偏了些视线, 真挚的目光直落落地定在夏知荔脸上。 蔺柏说出后半句话之前，短暂地停滞了一秒。 夏知荔能感到自己的脸颊一寸一寸地烧了起来。 他说……你们。 他说, 当年让你失望了。 夏知荔攥着衣角的手指已然泛白，她还像是察觉不到疼意般地死死用着力。 蔺柏当年做出的选择，确实是伤害了所有那么那么相信他的人，夏知荔想说上几句他没让他们失望的话。 在心里拧巴了一阵，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好像还是无法原谅当年的蔺柏做出那个选择，也无法忘却他“临阵脱逃”的那个滂沱雨夜。 “我们……” “……就，乔麦姐……情况……不太好。”夏知荔选择绕过那个话题，继续着原本来意，“她，希望你能选择回到‘巅峰’赛场。” 夏知荔心里也被自己越说越乱，乔麦临终前的最后心愿，又凭什么一定要蔺柏来实现。 因为她当年犯下的错误，正值意气鼎盛的蔺柏就要被迫离开赛场。 又因为她现在想要“赎罪”，终于习惯了生活里没有‘巅峰’的蔺柏又要重回赛场。 这对蔺柏来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不公平。 “不会回来吗？” “不会。” “真的？” “嗯……不会……” 手机急促的一阵铃声，吸引走了夏知荔的注意力，以至她都没听出来蔺柏被她反问一句后，明显的迟疑。 而那通电话的来意，也十分明显。 与蔺柏那句迟疑话语同时的，是乔麦病房中心率监测器里的一条再也不会有起伏的线。 没能看到中国电竞事业重上世界之巅。 没能看到自己培养出来的队员拿下“Elec”的冠军。 没能看到蔺柏重回巅峰赛场。 生与死之间，一丁点的遗憾都会被无限放大。 是终点、也是起点；有人抱着遗憾永远地离开，有人要承着更多的遗憾继续前行。 夏知荔眼眶湿润，渐渐湿染整个脸庞。 婆娑着视线，她抬头望向蔺柏，视线被模糊，他的眉眼也完全看不清。 她仰着头，泪水就止不住直奔向下地落。 蔺柏睁睁地看着夏知荔抬手接起电话，又缓缓地放下手去。 他情绪没丝毫地外露，眼眶里没有泪水稀释，所以他眸中的苦涩意就格外的浓郁。 插在口袋里的手指不停地来回摩挲着。 在不能被看到的角落里，蔺柏的悲恸一点不比夏知荔少。 两人之间，再无言。 - 给夏知荔去了消息之后，许昭昭心里百味杂陈，眼眶也不知不觉间地彻底湿润。 最后给已然被白布挡去面容的乔麦递了个坚毅的眼神，许昭昭就默声从墙边退离了乔麦的病房。 从自己随身带着的电脑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插进乔麦不久前递给自己的U盘。 几秒钟的时间，那段视频连同乔麦的一段“遗言自白”一并被上传到了网络。 电竞圈再度沸腾—— 许昭昭在刚拿到乔麦那段自白后，细细地看过一遍，而后再也没有勇气点开这个视频链接。 那段独白，虽是实情。 但莫名让人听得像是她的忏悔录，话语言辞之中全都是对当年自己的谴责。 换句话说，用了她毕生所获的名誉和荣耀，换蔺柏一个清白。 “蔺柏清白”的热搜词条一路绝尘，从文娱热搜榜一路飙到了热搜总榜的第一，热度持续不下。 舆论总是最容易被引导、又最容易膨胀的。 乔麦以这种方式把当年的真相明晃晃地摆在了所有公众面前，几乎不需要再多任何的理解，所有人就相信了她所说。 “啊啊啊原来le神真的是清白的啊！” “我就说嘛！当年事情一看就是另有隐情，我le神还是我le神” “原来是这么回事，被资本和自家队长同时出卖，lette神怎么拿的还是美强惨的剧本啊” “被最信任的人当场背叛，lette当年一句怨言都没说，被大家误会了这么久，真的已经够体面了啊” 有当“马后炮”的。 “那le神考虑重新复出嘛！中国电竞真的很很很很需要一个ACE！” “家人！我好像看到中国电竞的未来！” “带中国电竞闯进世界总决赛吧，中国电竞这些年太憋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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