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许地主叹了一口气,自知这桩亲事已是成不了的了。 就算他顾念着老友,但心娘也是他的亲孙女,如何能忍心让她嫁入王家,这件事会如一根刺,卡在夫妻之间。 本是只差临门一脚的婚事,如今也只能作罢。 王家子不值得可怜,只苦了心娘。 …… 这边,王家狼狈的赎了人回来。 一回家,王地主怒气冲冲,什么都不问,先狠狠打了人一顿,打的遍体鳞伤,所有人都拦不住。 打完,才问起事情始末。 “爷爷,我是中了计了。” 王家长孙忍着痛,勉强开口,眉目之间有浓重的懊恼,神色慌乱的道: “人人都说我占了便宜,娶到了解元的姐姐,好像我是个吃软饭的一样,明明在中举之前我们就定下亲事的。” “并不是故意巴结许家!” 说到这里,他语气很是不忿。 “所以你就去喝花酒,打许家的脸,证明你不是要巴结解元小舅子?” 王地主不可置信的问,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跌倒在椅子上。 被质问的王家长孙,脸上涨红一片,他确实有这个心思,被人说多了,觉得颜面上不好受。 但也明白不能放弃许家女儿的: “我没想在那里过夜。” 只是从前读书的同窗,来邀我去喝酒,我去了之后,不知怎么的就醉了,一觉醒来,床上就多了一个姑娘。” 他的这番话,王地主暂且相信,外头不知有多少人想娶许家女儿。 自家孙儿便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王地主带着鼻青脸肿的孙儿,并备下了重礼,去许家求情。 好话说了一箩筐,极力挽回。 并将事由说了一遍,表示自家孙儿是被设计了,才会犯下这个错误。 不需要其他人开口,冷不丁的,许大爷说了一句话: “呵呵,我怎么不知道人醉了还能上床的,王家侄儿倒是天赋异禀啊!” 又假笑着补充了一句: “怪我,都没问清楚话,可能王家侄儿没碰那个花娘呢。” 至于碰没碰。 在场人一见王家长孙,低下的头,和涨红的耳根,心如明镜一般。 许地主一扣茶盖,别过脸冷淡的道: “茶水也凉了,今日怕是要招待不好客人,失礼了。” 王家人臊走了。 厅内只剩下许家人了,刚刚打出致命一击的许大爷,叹了一口气埋怨亲爹: “知人知面不知心,爹,日后你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吧,玥哥儿的亲事要慎重。” 得了许地主一声冷哼也不气馁,又转头向儿子传授经验: “玥哥儿,你若是遇见了孤身一人的女子,不管是楚楚可怜要帮忙,还是不小心出门迷了路,转头就走,千万不要理会……” “哦,这倒是实话,这就和你与丽娘勾搭的情形一模一样,是不是?” 许地主阴阳怪气。 …… 次日。 将从衙门将备份的婚书取了回来,许王两家十分低调的退亲,力图把影响降到最低。 王家长孙的名声在其次,却怕打老鼠伤了玉瓶,损了心娘的闺誉。 一切落定后,观书对许玥报了一件事: ——心娘一日水米未进,今日已经恢复如常,带着书袋,去了梅林中读书去了。 “三姐姐之豁达,常人不能及也。” 当今之世,女子若是亲事有变,无论是否错在她,世人的闲言碎语都不会停歇。 只是一日不食不饮,心娘已然让人佩服。 许玥目光冷然,王家被人设计不得不退亲,幕后之人意在心娘,那么,想要找人出来也不难: ——只看谁会是最后的得利者。 家中平静了一段日子,这日门外喧闹声四起,下人去查看后回报主子: 一群穿青衣的人挑着担子,里面是粟米、生猪、糕饼糖果,还有瑶柱、海带、大虾干等海味。 东西都是足足的塞了一担子,许多人来看热闹。 许玥心中一动,有了预感。 果然,上门的人是来提亲的,带着打扮喜庆的官媒婆,主人家长辈还亲自来了。 且不是别人,正是丹阳县的主簿! 此人一身平常衣裳,五十的年纪,皮白人胖,长得五官端正,走路很有官威。 寻到许地主,开口就是赔罪: “贸然上门来,还请主人家勿要怪罪。” 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地主心中再不豫也只能道无碍,两人来回不咸不淡的寒暄了几句,见气氛差不多了。 主簿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一脸诚恳的开口: “老哥哥,我也不说片儿汤话哄人了,今儿来,正是要为家中长孙求娶你们家的孙女儿的。” “上次的事,是我家不知礼数,那个说错话的小厮,已经被我发卖出去了。” 又矜持的提示: “我其他的孙子都不太成器,唯有长孙还有些出息,中了秀才后每日攻读想着一中举人,日后我的位子也会是他的。” 刚开始,许地主还真被哄住了,突然想起一事: 这主簿长孙不是娶过妻了吗!
第117章 新妇,钗环,好处 这不是许地主记性太好了,而是主簿当初娶长孙媳摆出了好大的排场。 不仅鞭炮放了半日没断过,还漫街的洒铜子和糖果、摆流水宴,着实让人印象深刻。 听说新妇是府城一位长吏的女儿,根基深厚,又是积年的老人,连知府都说得上话,这本是主簿家高攀了人家,自然十分看重新妇。 如今……好似许久没听闻消息了。 许地主心中一寒,有了不好的猜想,就听刘主簿长叹一声道: “不瞒您说,从前那个孙媳妇在家里被宠的娇气了,忤逆公婆,不服夫君,吃穿用度上也挑三拣四的。” “我的孙儿历来十分孝顺,见妻子如此不驯,便禀告了我们要休了她。” 刘主簿摇了摇头,悲天悯人的道: “我原坚决不肯,别人家的女儿嫁入了我们家,纵然是有不好之处,慢慢教就是了,如何能把人赶回娘家呢?” “这岂不是不教而诛。” “所以,我让夫人和儿媳妇好好教一教她什么是为妇之道,发誓,一个手指头也未曾动她。” “可是,老哥哥你也晓得,我们当家人难做啊。” 刘主簿望向许地主,似在寻求共鸣,然后便是一滞: ——许地主低着头正在观察茶盏,水中茶叶上浮与下沉之间蕴含的的奥秘…… 一股火直往胸间冲,刘主簿忍了又忍才维持住表情,自己给自己搭台子: “新妇不肯被管教,闹着不肯吃饭,又打了她婆婆和太婆婆,自己跑了出去,在大街上又哭又闹的,竟是疯了!” 听到这里,许地主终于有了反应,抬头冷淡的道: “既来我家中求亲,这位女子是被休了还是病逝了?” “我家历来行事仁厚,怎么会休了家中女眷,便是有不妥,一口饭还是供的起的,只是命苦,前两月不慎掉入了荷花池中,早上才被下人发现。” 说到这里,刘主簿眼角掉下来两滴眼泪用袖子擦了,感慨的对许地主说: “好好的一个人没了,想起来也伤心。” 又承诺道: “我此次舔颜来求你家娇女,必然好生相待,如同亲女一般,我夫人年纪大了,儿媳身体也多有病痛,一家的中馈都可以交付到新妇手上。” 不得不说,刘主簿一句一句很有逻辑和诱惑力。 对前面疯了的原配都这么好,继室肯定也不错,常人还会想,自家女儿和疯子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想必会更得喜欢。 且一嫁进去就能执掌中馈。 多少女子熬到头发花白了只要婆婆不放手,还没有得到允许能够摸一下中馈之权。 “还是算了,我这位孙女是庶女,才貌不出众,家里也没太大期望,也只备了薄薄一份嫁妆,如何配得上刘郎君。” 许地主委婉的拒绝。 “有何配不上?” “且我家如何会挑你们的嫁妆,前头的嫁妆都留在家里,又没个子女,这些还不是给新人的。” “好些钗环还是新的,戴都没戴过,也不晦气的。” 刘主簿一笑,理所当然的道。 殊不知,门后心娘听了这一句,一滴眼泪划过脸颊。 声音又轻又怜的道: “她真可怜呐,女子一生为何会如此苦?” 一旁的许玥心中沉郁,是啊,真可怜。 那位新妇,带着家中给予的嫁妆,满怀憧憬嫁入了刘家,但不过一两年,自己不明不白的疯了。 在刘家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失足”跌入了荷花池,只留下带着家人疼爱的钗环嫁妆,成为夫家求取新妇的筹码…… 心娘侧过头,眸子似乎蕴含了火焰,十分笃定的道: “刘家乃见利忘义、狼心狗肺之家,这位姑娘若家中一如往常,绝不可能被欺负至此,她家中败落了是不是?” “所以……所以才会……” 许玥抬眼去看,心娘已经是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没错,她都猜对了。 前年年末,李知府清算一年的账目,她数算极好,所以被邀请作为帮手,也参与了其中。 往常揪出不对来,大多是抬抬手让人把钱粮都吐出来,再罚一罚也就过去了。 这次却不同了,许玥发现了一个隐藏在平常账目之下的大漏洞。 草草计算,一年起码被吞没了两千两赋税。 且这是一群府衙内的长吏互相勾结,罕见的没有更上面的人参与的贪污案,牵扯也不大。 李知府为杀鸡儆猴,一切从严处理,抄没了家产,又判了流放之刑。 想来,这位女子的娘家就在其中。 …… 这边刘主簿舌灿莲花,极力劝说。 若是一个地主家的庶女他自然理也不会理,怎么配当他孙儿的妻子,可谁让这位庶女有一个解元弟弟呢。 许家还曾与家中有小小的“龃龉”。 为了一家子的未来,也只好让大孙委屈一下了。 庶女虽教养不好,到了家中多多教导就是,重要的是家里会有一个解元。 他们日后就是进士的姻亲! 一念及此,刘主簿心中火热,见许地主还是推三阻四不答应,拿出了杀手锏: “前几日,县令说县中差事渐繁,老人又退了,人手不够用,正需多招一批衙役、书吏和账房。” “哎,我正是管这个的,连日来太多人请托,都是些粗笨人物,挑不出人来,听闻许氏一族开办族学,家中子弟都是俊才,不知有无意去县中从事的啊?” 暗示明显,门内门外的人都明白意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92 首页 上一页 65 66 67 68 69 7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