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小看衙役、书吏这些职位,他们虽然难以升迁,却深扎根于地方,基本一个职位可以从祖父传到重孙子。 久而久之,盘根错节。 这是普通百姓眼中的极好差事了。 见许地主喝茶的手顿住了,刘主簿心中一阵得意。 利益动人心,他是许氏族长总要为族人着想吧,不然消息传出去,怎么在宗族之中做人? “不劳您费心了。” 一道山间冷泉般的声音响起,许玥从门外走进来,走至许地主身旁,道: “县中好儿郎不少,许氏族人入族学不久,也未学透,怕当不起此重担。” 终于见到了正主,刘主簿脸上的喜色还未消退,就听见了他的拒绝。 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终于明白许家从头到尾都没有要答应他们家求亲的意思! 忍着火告辞,出门将带来的东西都带走,上车给了侍奉的下人一记窝心脚,咬牙切齿: “许家,你给我等着!” …… 人走了,见许地主带着一丝愁色,许玥安抚道: “他若是安生待着,我想不起来也就罢了,偏偏要来恶心人……” 声音冷淡的道: “那就看谁棋胜一招了。”
第118章 徭役,陷阱,私盐 刘主簿心胸狭小,许地主早知其会有报复,事情发展也如他所想。 今年冬日抽徭役,最累的修理桥梁、河道摊派到了许氏一族的人头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壮丁被抽了出来。 冬日下河,又冷又冻,而且官府使唤人可没有余地,都是往死里去用。 一日只给两顿饭,饿不死就行。 像这种苦役,正常情况下是分散抽,防止民怨沸腾。 如今刘主簿这一番动作,明晃晃的告诉其他人,他要搞许家一族。 这还不够,对外放出消息来给许氏族人听,是他们的“族长”无礼,得罪了他,你们才会受到此灾的。 刘主簿得意对长孙教导道: “……这便是借力打力,许家人有举人在,可以免去徭役,但其他族人可沾不到这个光,如今平白被连累,自然会去逼迫许地主。” “哼,有他好受的。” “祖父,可许家子是新科解元,若是他告了上去怎么办,岂不是会累及您?” 长孙担忧的道。 “你当我没想到这一出吗?”刘主簿摆摆手,点出其中关窍: “这就要占了大义名分了,抽徭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又不是我平白编出一个事情来,抽中许家人是多了一点,但也没有出格啊。” “我做错了何事?” “哈哈哈哈哈哈哈。”刘主簿大笑了起来,见长孙若有所思,追问道: “可许家富裕,若是拿出银子来免了族人的徭役怎么办?” “怎么办?” 刘主簿目露精光,咧嘴一笑: “若真是这样正中我下怀,我要让许家吃不了兜着走,那个许家庶女也得乖乖嫁进门来。” 见长孙恍然大悟,他心中一阵满足。 能听明白了就好,看来自己后继有人啊。 …… 许氏族人被大批抽去服最苦的徭役,虽族人经了上次一吓,并不敢去许地主面前聒噪。 可许地主能看着不管? 他找来许玥商量: “族人们也是受我们所累,不能不管,我寻思着出一笔银子,去找代役的人,也好让族人安心。” 此时家中无功名的人家,是必然要服徭役的,总有不想去的,所以就催生了一项生意: ——你给我银子,我代你去服役。 这挣的是苦钱,一次大概要收三两银子,不是有钱人家断不会找人代役。 冬日修河道、桥梁,是苦中之苦,要找代役的人,还要多加一两半两的银子,许氏一族抽去徭役的有四十二人。 也就不到二百两银子。 今年许家新种的三十亩番茄,全熬成了果酱,又足足的加了糖,对外宣布是海外来的秘方,工艺繁琐,成本昂贵。 所以一小罐卖出去就是半两银子,如此贵的价钱,还供不应求。 有人眼红,奈何谁都吃不出来原料是什么,许家大赚特赚,在这上面挣的银子就少说三千两了。 “不可。” 许玥摇头否定了这个建议,道: “以银代役是民不举官不就,我们情况不同,刘主簿虎视眈眈,若只是不允许还好,若抓住这个把柄做文章……” “我们只能予求予取了。” 闻言,许地主悚然一惊,万万没有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个陷阱! 见许地主脸带惶然,许玥展颜一笑安抚道: “识破了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类地方小吏,油滑处事,一代代的经验传授,最擅长的就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把手中权力用到极致。” 说到这里,她冷淡道: “因为熟悉,所以总能达到目的,也正因为如此,安于现状沾沾自喜,永远是个小吏,成不了大器。” “玥哥儿,你可是有办法了?” 许地主眉头一松,欣喜的问,见许玥点头,他从不去怀疑自家乖孙的能力,也不多问细节,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这日。 回了屋子,许玥取出一封厚厚的信,将里面的纸张倒出来一看,确认无误,心中一定。 她记忆力极好,帮李知府处理那一批贪污吏员的时候,各种繁琐的来往文件、信函都一一过目且大略记在了心中。 刘主簿的亲家姓程,程长吏抄家之时所得有万两之多,震惊了一干人。 要知道这还只是现银,其他田地、宅铺、产业不知凡几。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李知府来,不使劲刮,也贪不了这么多银子,那其来源颇有可虑之处,奈何程长吏一被抓就自尽了,死无对证。 最后也只能草草结案。 她却从如烟海般的书信之中,将散落的信息连成线,加上大胆的推测,得出来一个结论: ——程长吏是在贩卖私盐! 如今海内升平,盐铁官营,所有盐商都是从朝廷得到盐引才能卖盐,所得之利,已经是五倍之多了。 可人心怎会有不贪婪的时候。 若卖私盐,没了盐引的桎梏,同样的一斤盐,卖出去四十文一斤,可成本能压到五文一斤! 里外一算,一斤足有三十五文的利润。 这么大的利润,饶是朝廷屡次打压,私盐还是从未断绝。 许玥深知其中水极深,不敢贸然告知李知府,而是隐晦的和冯老爷子说了,老爷子经的多了,也不惊讶,判断这是小打小闹的贩私盐。 而不是某些大盐商们,手眼通天,直接占据盐矿,无成本开采盐来贩卖。 她松了一口气,把证据都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此时,望着手中的信,许玥轻轻一笑: ——程长吏为何要把女儿嫁到丹阳县来,而不是嫁在府城,那里不仅离家近,好儿郎也不少。 因为,儿女的婚姻就是最好的盟约,一位世代扎根丹阳的主簿,根深蒂固,岂不是最好的同伙? 许玥去了曾县令家中……
第119章 常人,私盐 丹阳县虽富裕,曾县令的家却并算不大,只有小小的三进院子,花草不少,但摆设却不算奢华。 在下人的带领下行走在其间,许玥看似目不斜视,其实已将四周的景色收于眼底,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一县之长的品级是正七品,俸禄和各项供给杂俸折银加起来一共是八十两左右。 当然,还有一些灰色收入,比如下吏的孝敬还有商户借后宅女眷之手加的干股。 这些不算入其中,算是大家默许的“正规收入”。 但若是曾县令也参与了贩卖私盐,断不会如此简朴,便是有意遮掩,细微之处也会体现出来。 穷者骤发,其势难掩。 许玥袖子内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腕间的流珠,冰凉的质感让她的心更加沉静下来,笑意微显: ——事已成一半了! 走过一道回廊,下人弯腰恭谨的示意许玥进去。 门内,曾县令一身家常衣裳,见到许玥,心中一动。 刘主簿向许家求亲不成下了黑手,让许氏一族去服苦役的事,作为县令,自然是瞒不过他的 对此,曾县令嗤之以鼻,预备着看好戏。 刘主簿这种小人,长期困宥一地,壁如井底之蛙,自以为天空只有那一点大,其实目光短浅至极。 莫说许玥是新科解元,风光正盛,士林之中名气甚大。 一封信过去,处置一个小小的县中主簿,谁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便是不谈这些,刘主簿恐怕连许解元的师门出身都不知道! 冯氏名门大族,出仕者如过江之鲫,据他所知,许玥长期受教于那位冯公,还有其师门长辈无一不是凡物。 这下,刘氏怕是要自讨苦吃了。 望着眼前芝兰玉树一般的少年,饶是被拒了结亲,曾县令也起不了什么恶感,温言请人坐下: “贤侄今日来寻老夫何事?” 心里计量,若是来让自己出手,答应还是不答应…… 许玥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差点让曾县令从椅子上跳起来: “启禀县尊,学生今日冒昧前来,是为告发县中主簿勾结姻亲,触犯国法贩卖私盐之大罪。” “其罪甚大,罪人又阴有党羽,所以学生才暗中前来。” 贩卖私盐,不分主、从犯,皆腰斩弃市,家中妻儿子女流往边疆,非大赦不可回。 一瞬间,这句刑律从曾县令脑中浮现了出来,让他悚然而起,剩下的话都听不见了,只有四个字在脑中回旋: 私盐大罪! 自立朝以来,每一次揭出私盐都变成了大案,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而且,死的可不仅是贩私盐之人啊…… 他突然感到了一股从骨头里泛出的寒意,曾县令知道: 自己怕了。 上首的目光已然带上了恨意,许玥却还有闲心喝了一口茶,入口清甜,竟是菊花茶。 方才抬眼,气定神闲的加了一句: “此人忝为朝廷命官,却冒天下之大不韪触犯国法,实乃罪大恶极。”“ 其同犯正是姻亲程家,两人狼狈为奸,一人走通渠道运来私盐,一人借主簿官职之利贩卖谋利。” 等等,只有两个人? 从许玥的话中找到了关键的字眼,曾县令剧烈跳动的心慢慢恢复正常,坐回了椅子上面。 牵扯的人如此之少,说明这起贩卖私盐之案不大。 不牵扯什么王公重臣,只是两个贪婪的小官吏胆大包天而已,那就好办了,甚至是他立功的机会! 中年才中进士,出身普通又无贵人提携,曾县令本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只能在州县之中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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