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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蟹咔哒咔哒的声音很快停下。 “那个蠢兮兮的浅海生物哪儿去了？”其中一只巨型蟹焦急道，“霸主要求我们把它们全杀死，要是它知道我们放跑了一条浅海生物，死的就该是我们了！” 另一只巨型蟹也很郁闷，蟹腿用力敲打地面，试图找到不见踪迹的虎鲸。半晌，依旧没什么回音，只好另想别的办法：“那个浅海生物已经重伤，肯定跑不远，我们不如就告诉霸主，它已经被我们吃掉了。” 忙着吸收深暗领域能量的深海电鳗很少会离开深暗中心，久而久之，巨型蟹的胆子也逐渐变大，像这样糊弄霸主的事情没少干过，彼此讨论起来，甚至没觉得害怕，很顺利地达成共识，而后蟹腿的“咔哒”声逐渐远去，走得十分干脆。 “你是从浅海来的？”爪爪光惊奇地睁大眼睛，很激动地问虎鲸，“你也是被深海生物绑来这里的吗？浅海是什么样子？还有，阳光真的很甜吗？” 刚从生死一线中脱逃的虎鲸还没缓过神，仍旧沉溺在同伴被无情杀死的痛苦中，直至听到爪爪光提起浅海，目光才终于有了些神采：“没有，阳光没味道的。” “是这样吗？”爪爪光有点失望，“一点也不甜滋滋？或者至少像藤壶肉那样香喷喷？” 虎鲸还是摇头。 不过经过这样一番对话，它的脑袋清醒了不少，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声音里免不了带上些许哭腔，语气又隐隐流露出决绝：“谢谢你的帮助。我现在要离开了，如果以后你回到浅海，可以去月光海域找那里的绿毛海龟，告诉它是鲸六毛让你来的，它会带你找到我的全部遗产，那是整个海洋最漂亮的六块贝壳。” 爪爪光听出它的不对劲：“那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那群混蛋螃蟹，”鲸六毛咬牙，“它们杀死了我的同伴，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让它们付出至少一条蟹腿的代价！” 爪爪光欲言又止：“……你知道螃蟹腿是可以再长出来的吗？” 时刻记着自家族长遭受的一切，它对巨蟹族同样恨得牙痒痒，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在通过偷听深海生物谈话、询问其他经历过被深海生物掳掠的奶牛章鱼等各种手段，获取与深海生物有关的信息。而巨蟹族即使短腿也能重生，就是它藉由此得到的信息之一。 鲸六毛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作为一头神眷能力是远程定位的鲸鱼，它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足，即使是跟其他同伴一起战斗，也被深海生物轻易打败，更别说是遍体鳞伤甚至还瞎了一只眼睛的现在。 它只是情不自禁地痛恨自己，为什么不阻止同伴们“去深海玩一圈”的提议，又为什么曾经没有努力变强，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同伴被折磨却毫无还手之力。 虎鲸哽咽着，在这样巨大的痛苦面前，甚至连哭泣本身都变得无力。爪爪光忍不住想起自己的族长，垂了脑袋，在虎鲸的头顶上趴成一团伤心的小章鱼。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活下去的，不然那群坏蛋不就更得意了，它们把我们打败得这么彻底，”它声音很轻地安慰虎鲸，“要是我死了，我肯定希望我的族人都好好活着，最好是游遍整个海洋，把我没看过的所有风景都欣赏一遍，吃到各种不同味道的阳光，等到去世后我们再次见面，就可以挨个讲给我听。” 鲸六毛沉默片刻，反驳：“……阳光真的没有味道。” 爪爪光不信：“怎么会有东西什么味道都没有呢？海水是咸咸的血腥味，黑暗是苦巴巴的涩味，石头尝起来又冷又酸，阳光肯定也有味道的。” “只有深暗领域是这样，浅海不是这样的，”鲸六毛解释，“深暗领域这个糟糕地方，连生物都看不清，只能听到声音，尝到味道，所以你才会这么想。” 话音未落，爪爪光忽然扬起触手，很用力地拍了下鲸鱼脑袋。 “我想到了！”它兴奋道，“原来我们真的可以灭掉巨蟹族！” 鲸六毛茫然地歪了下脑袋。 直到爪爪光指挥着它游到深暗中心的边缘位置，它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爪爪光的想法，钦佩地看着爪爪光抱着块空心的小石头，触手在石头表面灵巧敲打，复刻了巨蟹族关于怎么糊弄霸主的整场聊天，甚至连音色都还原得一般无二。 唯独没办法解决的音量问题，也完全可以用“巨蟹族离得太远”来解释，这反倒还能误导深海电鳗对它们的位置陷入的错误认知，保证自己和虎鲸的安全。 等到暴怒的深海电鳗带着周身环绕的粗壮雷霆冲进巨型蟹的巢穴，爪爪光和鲸六毛对视一眼，鲸鱼脑袋碰碰章鱼爪，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拥有定位的神眷能力，在寻路方面，鲸六毛是绝对的王者。趁着深海电鳗还在收拾巨型蟹，暂时无心管它们，爪爪光和鲸六毛回到海底裂谷，带着奶牛章鱼们一起，坚定地踏上了返回浅海的道路。 这一路走得并不容易，好在大家谁都没想放弃，纵使累到几乎游不动，奶牛章鱼们仍旧很坚强，互相搀扶着努力跟着爪爪光往前游。 而鲸六毛，在同伴们死去后，其实已经没了回到浅海的动力，愿意跟爪爪光它们一同离开，更多的是想要把小章鱼送回浅海。 它已经想好了，回到浅海后，要努力壮大自己的实力，等到哪天自觉差不多了，就回到深暗领域，跟深海电鳗同归于尽。 至于找兽神告状，让兽神去惩罚深海电鳗——虎鲸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联系到兽神，况且，就算可以，骄傲的虎鲸也不会这样做——它要用自己的力量对抗敌人。 “嘿，”爪爪光抬起触角戳了戳独自emo的小鲸鱼，“等我们回到浅海，安顿好了奶牛章鱼族，我们一起去游历怎么样？” 鲸六毛愣了下：“可你不是奶牛章鱼族的族长吗？” “奶牛章鱼族不缺我这个族长，只要回到浅海，有充足的食物，还有甜滋滋的阳光，大家总能过得下去。” 曾经听族长讲过在浅海时无忧无虑的生活，爪爪光很清楚这一点。 “我想四处去看看浅海的风景，认识更多浅海生物。说真的，每只浅海生物都像你这样好看又善良吗？还有，等到我们实力变强，我要回来找大王乌贼报仇，当初就是它把我们抓到了这里，还吃掉了很多奶牛章鱼。” 鲸六毛无奈：“也没有，浅海也有坏家伙，无论在哪里都是这样。只是深暗领域没有兽神，坏家伙得不到惩治，才会变得这么猖狂。” “那我们就代替兽神惩罚这些坏家伙，”爪爪光很神气地晃着触手，“虽然不知道那家伙被深海霸主给安排到哪里了，但到时候，它肯定要见到我就吓得东躲西藏！” 鲸六毛忍不住笑出声，满心愁绪都被这只活泼的小章鱼冲淡了大半：“我跟你一起。” 两小只就这样默契地达成共识。 爪爪光的眼睛微弯，明明仍旧身处深暗领域，却莫名感受到一阵暖流，蜷起触手，很安心地趴在虎鲸的脑袋顶上，像是一顶软乎乎的白色小礼帽。 深海电鳗正忙着找巨蟹族的麻烦，没空顾及它们，深暗领域外围的其他深海生物，则大多连像样的思考能力都没有，全凭本能行动，在知道前往出口的正确路线的前提下，只要简单地绕开就万事大吉。 因此游了很长时间，除了少数几个正好撞到的普通深海生物被鲸六毛和爪爪光配合着轻松解决，它们压根没遇到像样的阻拦，在虎鲸的引路下，很顺利地游到出口。 奶牛章鱼们缀在虎鲸的尾巴后面，希冀又期待地望着自家族长。 向来坚定地爪爪光却莫名踌躇了，纠结地咬住自己的触手，眼睛眨巴着，一时间不肯上前。 “怎么了？”虎鲸关切地望向它。 “没什么，”爪爪光摇摇头，声音很小，只有鲸六毛能听到，“浅海真的很好吗？阳光该不会确实没有味道吧？奶牛章鱼族已经在深暗领域呆了这么久，会不会不适应浅海的环境？还有，浅海的霸主，就是你说得那位兽神，如果不欢迎我们，那该怎么办？” 虎鲸被“兽神是浅海霸主”这种幼稚又莫名有点可爱的说法逗笑了。 “放心，不会这样，”它安慰爪爪光，“有我在，我会陪着你的。你们可以在月光海域安家，那里有很友好的海龟，还有好吃的大白鱼。我把我收集的漂亮贝壳送给你当睡觉的床。” 爪爪光的触手轻轻扒在虎鲸的脑袋顶上：“好哦。” “还有，”鲸六毛觉得爪爪光很快就能发现真相，决定跟它开个玩笑，“阳光确实是甜的。” 爪爪光眼睛一亮：“真的吗？我果然没想错！” 它晃晃触手，很期待地“叽叽”叫了一声，做足了冲出去啃阳光吃的充分准备。 如果在冲出深暗领域的那瞬间，扑面而来的不是大王乌贼那裹挟着汹涌海水的触手，这个愿望大概真的会实现。 电光石火间，爪爪光终于明白离开了巢穴的大王乌贼被深海电鳗安排了什么工作，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再思考，它唯一能做出的反应就是径直扑到大王乌贼的触手上，咬着牙，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把所有能量外加全部生命力化作实际的力量，挡住大王乌贼这毁灭性的一击。 本来做好要帮忙抵挡大王乌贼的准备，却因为反应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爪爪光那白白软软的章鱼身体缓慢湮灭，鲸六毛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它想要冲上去，却被爪爪光用剩余的最后力量制止住，微弱的声音带着恳求：“帮我把奶牛章鱼族带走……还有，替我去尝尝阳光的味道吧。” …… 几年后。 “虎鲸群前往深暗领域不知所踪”已经从震惊四大洋的时事新闻变成了海洋生物们偶尔才会提到的传说。 在安顿好奶牛章鱼后，虎鲸独自离开，游遍各个海域，近乎偏执地锻炼自己的能力。它离群索居，除了偶尔会回到奶牛章鱼的居住地确认它们的安全之外，几乎不跟任何海洋生物打交道。 这样的生活习惯，让它错过了海啸淹没陆地的大新闻，也没听到新海神出现的消息，直至某天路过珊瑚海域，一群海豚正在举办灯光演唱会，在一众海洋生物崇拜欢呼的声音中，那句“英勇小狗战胜了深海电鳗”的歌词让它猛地顿住。 徘徊在海域边缘的虎鲸认真听完了整场演唱。 它很久都没跟其他海洋生物交流，性格逐渐孤僻，对任何生物都心存警惕，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活泼的小虎鲸。但不知为何，看到面前金灿灿的海豚，几乎升不起一点怀疑，就像当初见到爪爪光那样，下意识选择了信任，踌躇着游到海豚们面前。 豚太阳还沉浸在海豚灯光秀大获成功的快乐中，尾巴啪叽啪叽拍打海面，眉飞色舞地跟海豚们讨论着，一转头，正好望见不远处的虎鲸，愣了下，眼睛瞪大：“等等，你该不会是那个爪爪光找了很久的鲸六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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