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难免有些黯然与心酸:“多年的战乱,对孩子的教育到底生疏了啊。” 她们都知道这言下之意说的是谁。 “……姐姐真的打算帮着教养那文帝吗?” 吕嬃沉默了一会,轻声将话题扯开:“我还是不甘心。这么多年下来,凭什么为他人做嫁衣呢?” “就凭他是皇帝,权力在他的手上。” 吕雉的语气也很轻。 就算她心有不甘,想要和刘邦对抗,她也需要先从刘邦的手中夺取权力。 “并且,教养刘恒也算是一条退路。” 她不会恶意去把这孩子往弯路上引导,毕竟汉朝之外,还有匈奴人在对中原地带虎视眈眈。中原必须拥有一个足够合格的领袖,因为吕家本身的繁荣也必须基于汉朝的稳定。 刘盈如果最后能够成器,支撑得起吕雉和吕家对他的厚望。那么她必然会不惜代价为他铺平道路。 但如果他依旧如同后世人所说那般,在面对生母杀害亲弟母子之后,就沉迷酒色不问朝事,完全担负不起重任的话…… “刘恒既然未来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帝,面对朝堂上的各路势力,他自然会灵活运用一切可以为他所用的力量的。” — “所以,陛下打算借此让韩将军成为刘恒殿下的助力?” 张良端坐着,听完刘邦夹杂着些许抱怨的絮叨,目光侧开,落在一旁满脸笑意的陈平身上。 “这倒是有点你的味道在了。” 算计人心的护军中尉不以为耻,只是笑而不语。而被人揶揄说和陈平臭味相投的刘邦更是瞬间抚掌大笑起来:他这样的做派简直就是在赌。 赌自己在没有中箭伤的情况下好好保养身体,可以活到刘恒长大到起码能够有自己的主张的时候;赌韩信对他的忠诚,刘恒作为一代明君有本事收服这个天性骄傲的名将。 赌吕家在面对身死族灭的下场的时候会迟疑不决;赌朝臣和吕家之间的隔阂会因为后世人的说法而存在芥蒂;赌吕家和韩信加薄家的势力会相互抗衡,再进一步与朝臣达成平衡…… “如果不是后世人告诉朕,刘恒会是个优秀的皇帝的话。”就算是刘邦这样大胆的赌徒重新回首都觉得后怕:“哪怕是朕也不敢这么操作的。” “上天实在说得上一句残酷。”他长吁短叹着,“明明给予了朕一位辅佐社稷的贤后,又给予了朕一个优秀能干的儿子。却偏偏不肯让这个儿子投胎到吕雉的肚子里。” 甚至,不算厚道的,他暗戳戳在心底不乏逃避意味地继续:其实原本的发展,他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啊。结果偏要把未来发生了什么告诉他,还要让他来为这件事头疼。 那不知何处的鬼神,既然有本事跟他传达后世人对他儿孙的评价,甚至传达不知道多久之后的明朝皇帝的评价,怎么就不能有本事到传达后世对他刘邦的评价呢! 他为这件事多方平衡花的心思,难道不值得鬼神的赞许吗! 半是愤愤不平,半是心思疲倦地浮想联翩,刘邦转了个身。 然后就和无声无息出现在了房间角落,此刻跟皇帝陛下大眼对无眼的白光对上了眼。 …… ……? 刘邦一下子从地面上跳了起来,没办法保持住在张良陈平面前一向努力维持的风度,大喊出了声:“去喊萧相和韩将军过来!” 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那被他观察到的天幕仿佛一下子激活了起来,从角落当中闪了出来。熟悉的白光又一次平等地铺洒开来。 【大家好!这次我们来聊一聊汉初组——也就是汉高祖刘邦和他的汉初三杰之间的故事。】 “不不不,你慢点,你慢点!” 刘邦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后世人开口的刹那急促起来:朕是想让你夸我,但这不代表一定要这么言出法随吧! 好歹等萧何和韩信到了你再开口吧——不对,如果是这个方向的后世人言论,他真的还要把韩信喊过来吗! 天幕可不管他的阻拦,纠结和焦虑。 【大家应该都知道。汉高祖刘邦,原名刘季。其实庙号是太/祖,谥号是高,所以汉太/祖或者汉高帝才应该是正确称呼,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都默认用高祖来喊他了。 出生平民,原本是沛县小吏,性格无赖,能屈能伸的天生政治家,成功从底层最后亡秦灭楚登上帝位,翻身当上了汉朝的开国之君。 我们今天的故事就从他开始。】 — 公元前221年 原本正和萧何随口笑谈着的刘季,在白光突然降临在他们二人之前的时候,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就听见它以一种轻快的语气地开口,说出了些非常了不得的东西。 “??” 刘·平民·沛县小吏·知名无赖前游侠·现处于秦国统治之下·季瞳孔地震。 而一旁的萧何远比他反应地更快,天性机敏的文吏果断地跑到窗边——谢天谢地,门是关上的,室内只有他和刘季两个人而已——探头向外望去。 确认四下里确实没人的萧何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转身在室内扫视一眼,选定了一旁的柜子,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两手将袖子一捋,就打算把它往窗边搬。 “你在那边犯什么傻!”他恨铁不成钢地呵斥着呆滞住的刘季:“真美起来了?这种事情但凡泄露出去,你和我都得完蛋!” 这甚至不是萧何自己举报就能逃避开的祸患,所有听见了这般与谋逆无异,接近谶言的话语的人都得一起去死。 当这骇人的言论同时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时候,就注定了萧何和刘季的利益被捆绑在了一起。 刘季也回过神来了,两人合力,用柜子堵住了窗的缝隙。而萧何尚且不算放心,急匆匆地又出门,合上在门外仔细聆听,确保屋内的只言片语无法轻易泄露,才勉强安下了心,又走了进去。 “怎么样?” 刘季连忙就迎了上来,此刻他全然没有刚知晓消息的时候的惊喜,只有害怕消息走漏的惊惧。 萧何比他更沉得住气一点,毕竟也不是这光幕口中的主角。他伸手控住刘季的肩,让他冷静下来。 “没事的,现在外面听不见里面在讲什么。” 他又细细询问起来:“今天还会有人来找你吗?附近你还有什么绝对信得过的兄弟吗?” 刘季的脑子转得也快,一下就明白了萧何的顾虑所在。将自己近来的记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果断地摇头:“不会有人来的。今个知道你要来,我早就打好了招呼叫他们别来找我。” 他的父母兄弟又在丰邑,和泗水亭这边隔着百十里地,没什么大事自然不会过来招呼他。 至于信得过的兄弟,他却迟疑了:“确实有不少,可是出去喊人,到底会错过这些……神鬼之言?” 他不知道该怎么恰当称呼这天幕,于是向来尚鬼的楚人便这样含混着糊弄过去。 萧何也跟着无言:他确实想找个人来帮忙守着门口,可是事实就像刘季说的那样:找人的路上肯定会耽搁。 于是两个人相对叹了口气,也就干脆赌上一把。将门又从内部堵上,继而就不管外面会不会再有什么波折,重将目光落回了那光幕之上。 “我们错过了什么?” 刘季有点遗憾地嘀咕了一句,不指望萧何能够做出什么回应。 可那白光却随着他这话又明亮了一霎,刺激地两人下意识掩住了眼睛。等到光线恢复了正常的亮度,他们听见那言语竟是刚好接上最开始的那一段。 萧何看向刘季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第46章 【想要理解刘邦的行动逻辑,我们首先要理解的是他的出生背景。 自从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认为自己“德兼三皇,功盖五帝”,自称始皇帝开始,中国就逐渐脱离了原先的贵族共主政治,走向了大一统的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 秦汉第一帝国的辉煌从此拉开了帷幕。】 所以那“帝位”是这个意思啊。 刘季此刻终于有些恍然,对于先前那个他把握不准的称呼有了真切的理解。 他伸手捅了捅坐在旁边的萧何:“统一六国?诶,是不是就是今年的事情来着?” 萧何是他的上司,又因为能力出众颇为上面赏识,在消息上面自然比他灵通。 “确实如此。可我还没听到这皇帝的风声,应该是之后才会传递下来的诏令。” 萧何也没因为这男的未来能当上所谓最高的领袖就给他什么薄面,嫌弃地把刘季顺手就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扒拉下来。 萧何:差不多得了……你这个得性要是不改,我真怀疑你未来是撞什么大运找到谁辅佐了才成就大业的。 【可是,这样堪称惊天动地一般的历史转向,这样接近于前后割裂的时代风貌,却让后世很多人误解了一件事情: 战国、秦、楚汉——这三个时代之间不过极其短促的几十年岁月。 秦始皇嬴政和汉高祖刘邦,他们也从来不是隔世的两代人。 刘邦只不过比嬴政小了三岁,当嬴政死于公元前210年,享年50岁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同一个时代,同一片天空之下共存了整整47年。】 刘季和萧何跟着天幕的叙述一惊,下意识顿住了动作。 “五十岁?先前说今年是什么公元前二百二十一年,而……”刘季思虑了一下,决定在不知道未来对于皇帝称呼的条件下,依旧沿用旧时的称呼:“王上崩逝是公元前二百一十年。” 虽然对这用公元前多少多少年的纪年方式闻所未闻,刘季还是根据字面意义和自己的年纪推算出了这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 ——十年。 两个人在这个结论得出之后面面相觑着陷入了些许的迷惘。 其实是极正常的一件事情。刘季深知这世上不存在什么长生不老的人物。五十岁的年纪,横向比较他所认识的人来看,也算不上一句年轻了。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有些唏嘘:尽管他是楚人,按理来说对秦王没什么感情。 但这样堪称举世无双,仿佛矗立着就代表着权力的顶点,完成了春秋战国以来多少君王野望的人物。最后的结局依旧逃不开所谓生老病死的潦潦草草。 这就让刘季也跟着难受了几分。 【这样的47年,对于刘邦个人来说是太过漫长的岁月。几近步入老年的岁数,他才得到了最后逐鹿中原的机会。 可对于历史来说,这却是太过短暂而狂暴的时期了: 从战国到帝国,七国争霸的余韵延续了三十多年而最终一朝统一,秦的兴盛张扬了十余年却又因为无人能够驾驭而濒临崩溃。 狂暴而迅烈,接近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既有的秩序,继而重新铸造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太快了,快到历史的惯性尚未被彻底的扭转。快到一代人的精神风貌,其实依旧尚且是战国时期的余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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