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都有一个心思:先等等,现在这么不清不楚,钱粮送到了,算是给谁的?谁会念这个好?还是先找个借口拖延一下,等新君一确定,马上就送到,也算在新君面前露脸了。 这又让政事堂暗中诅咒了一回“诸侯”,在心里记了一笔黑账,谁有公心、谁有小算盘。预备着一切尘落定之后,再调整“诸侯”。 然而齐王的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齐王有身份,平时没有明显的劣迹,也没有太坏的名声。稍讲究一些的臣子不敢拿主意把他当个叛逆给拿了。哪怕是秦王本人,对“哥哥”也要留点余地,先礼后兵。 宗正带着太后的手书、沈瑛的家书等紧急出发了,没有费太多的事就见到了齐王。开始说得好好的,但齐王出逃之后越琢磨越不对劲儿。秦王与他肯定有冲突,但是秦王怎么可能出现得那么巧?而且,什么逼死宫女?那宫女并不需要逼,宫中人都在讨好着他,怎么就突然上吊了?还留了遗书? 宗正劝他回宫,齐王先问:“我阿姨呢?” 宗正道:“昭仪在宫中,就算为了她,您也不能一错再错。” 齐王道:“你们莫要骗我!能冤枉我,怎么会放过她?她一定是已经被害死了。” 宗正又不能现把严归给他带过来——也不可能带过来,齐王当时便大哭:“阿姨!你死得好惨啊!”叫嚷着命左右把灵堂设起来,以示与秦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怀疑先帝是被人谋害的,自顾自地说话,没给宗正劝解的机会。 宗正碰了一鼻子的灰,人也被他扣了下来,不得回去传消息。 京城没等到宗正的消息,防范齐王的动作却没有停,不断有官员奉命调动,为的是“护卫”齐王。这些都不必监国操心,他只要一边养伤,一边等着丞相们每日汇报就行。 这一日,秦王正歪在榻上在与他的表兄说话,姚辰英冷着一张脸进来了:“殿下。” 秦王很不喜欢“监国”这个头衔,齐王行此悖逆之事,难道还能回来登基不成?他明明应该就登基了的,两宫、丞相们为了弄权,竟然辖制起他来了! “什么事?”秦王也冷着声音问。 姚辰英道:“齐王奔胡了。” 秦王一惊,又是一喜,最后表情定格在了愤怒:“什么?他竟然敢叛国!” 姚辰英道:“现在该对付的不是他,是胡人!有了他这个借口,胡兵就师出有名了。” 秦王又惊又怒:“什么?不是已经命边将……” “防备与开战是两码事。”姚辰英得跟秦王解释,加强戒备,是让敌人知道你警戒了,让他们动手前多想想,避免许多战争。可一旦开战,就不是这个规模了,仅凭戒备是不够的。 王叔亮与施季行心力交瘁,随后也到了。 秦王问道:“冼相公呢?” 冼敬病了,听到齐王奔胡的消息之后就气病了。事情终究不可挽回了,齐王是不是被人坑害的、是不是被冤枉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他选了最不应该走的一条路,局面变得难堪了起来。 姚辰英道:“要及时应对才好。” 秦王道:“快过年了。” 王叔亮道:“是,希望新年能有新气象。” 秦王的表兄道:“诸位相公,正旦要怎么过?改元吗?新君呢?齐王已投敌国,还要留着祖宗基业等他回来吗?” 丞相们对望一眼,把太后排斥出去之后,拥立新君的时机也到了。秦王这急切的样子,却让丞相们心中摇头。齐王的事情怕是真的有鬼。然而几位将皇子们从头过一遍,也只有先轮到秦王了。 姚辰英道:“确是如此,只是不知殿下身体……” 秦王道:“我可以。为了国家,我何惜此身?” 王叔亮道:“仓促之间,恐怕典礼未能齐备。” 秦王道:“非常之时,一切从简。” 丞相们面无表情,缓缓向他行了一礼,心情都颇为沉重。他们不但要应付齐王、天下,还要再应付一个新君。新君又有生母,两位太后、一位太皇太后,后宫也热闹了起来。得意者有之,但许多人这个新过得都不痛快。 ……—— 南方却是好好地过了个年,又好好地给祝缨过完了生日。新君登基之事,祝炼已经带了贺表过去了,也不用幕府再多操心。 京城的信函、公文、邸报、旨意等祝缨都收到了,大部分被她扣住了。快过年了,何必让大家不痛快呢?虽然安南并不会因为皇帝而不开心。 她这个生日过得花团锦簇,人人高兴。何月明也不惦记祝炼还在京城,连林戈都没有对她大伯翻白眼。 人们分批向祝缨祝寿,赵苏这样的老资格一拨,祝重华这样已经居高位的土著又是一拨,林戈、赵霁这样的小孩子是另一拨。又有府中帮佣也凑趣。此外又有城中百姓,选了有老有少的一些人,都到幕府来讨寿酒吃。 热热闹闹。 生日之后不久,祝炼便与路丹青、祝彤又带着人马回来了。本以为领着人马过去,会度过紧张的交替时节,没想到京城出了更大的事故,一百号人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原模原样地回来了。 “愚蠢啊,一开始就该给齐王发丧的。京城给他发了丧,他就是个死人了,在外面干出什么事来就都是假的。”祝缨说。 祝炼道:“打一开始没人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还留着余地。一步错、步步错,致有今日。” 祝缨对祝彤道:“你去北关,先给苏晟打下手。” “是。” 祝彤也不问为什么从西关又给她调到了北关,稍一收拾便往北关去。北关往来的人明显变多了一些,除了商人,竟还有人拖家带口要往安南定居来。祝彤感觉,祝缨将她调来,或许与此有关。 到得六月里,眼见田里的庄稼开始显出点黄色,一骑快马送来了关于北方的新的消息——打起来了。 齐王与胡人勾结,但北地百姓对胡人是恨的,所以朝廷防范胡人还应付得来。然而,这边一打,西番又趁机动了起来,半年时间,足够他们准备好了发难了。朝廷为应付两场战事,又是抽丁,又是征兵,原本有了些起色的国家又捉襟见肘了起来。
第537章 我去 北关比西关安逸不少,祝彤无事时便向山红凤请教一些功课,舒服的日子过得很快。 验勘信使的身份时,祝彤并不知道他带来什么样的消息,人也没穿孝,嘴里也没喊着别的什么话。验好了身份,祝彤就派了两个人,陪他一同去往幕府,心想:有公文,邸报发抄不用两天也就再过来了,到时候我就能知道了。 两天后,祝彤依旧没能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幕府里也没有消息传出。祝彤心中存着一丝疑虑,更加留意起往来的人,尤其是从北往南而来的人。 又过数日,幕府依旧没有命令给她。祝彤蹲在桥头,随意抽了个穿着整齐的中年男子询问:“这些日子北边是有什么事吗?” 男子虽着绸衫,袖口、裤脚却收得较紧,下摆也短,拱一拱手:“好叫将军知道,朝廷又与胡人打起来啦!” 祝彤漫应道道:“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可不是,好些地方粮价还涨了哩,用工也贵了起来。” 祝彤道:“从安南买粮也要守规矩。” “小人理会得,小人也不做粮食的买卖,是贩些盐。打起仗来,就要花钱,朝廷开始加盐税、茶税、酒税等,这些个都紧俏,且运输也比粮食方便些。” 祝彤伸手往对面一指,问道:“他们许吗?” 安南的粮食并不完全禁止买卖,不过有限量,盐更是如此,盐井都在幕府手里,买也只能跟幕府买,且有配额。这个配额是幕府规定的,且要审核资格。商人从这里买了之后还要到对面去卖,往来的通路只有一条铁索桥。带盐过去? 商人嘿嘿一笑:“咱们自有咱们的办法。” 祝彤道:“哦,贿赂。” “小的们倒想孝敬您,您又不收。” 祝彤听到这里就连连摆手:“快走快走。” 商人一抱拳,招呼着随行伙计拽着驴子继续南下。 祝彤招过来一个百夫长:“留意从家里往北边去的,货要太多,一定检查,粮食的事儿不是闹着玩的。” “是。” 祝彤又巡视了圈,去找苏晟和山红凤,将刚才的事说了出来。苏晟道:“咱们只管守好北关,京城坏人多,总要坑人,别管就对了。” 山红凤道:“你们还是先守好关,等幕府消息吧,别自作主张才好。” 祝彤道:“那我将这几日的事写出来,呈往幕府?粮、盐、茶……咱们都产,对了,还有糖,这些事儿幕府得知道。” 山红凤比祝彤大几岁,近来相处又多,对祝彤印象颇佳,便拟出自己的老师刘昆、刘衍的口气来对祝彤说:“西州大城,商贾云集,多的是往那里贸易的人。你说的这些,恐怕西州城里已有所察觉。不过,西州是西州,北关是北关,地方不同,想必姥也想知道北关上的情形。你只写北关的事儿,暂不要议及全镇。只请姥留意其他州县。” 祝彤听这话的意思,与在幕府半工半读的时候学得气味相通,再没的反驳的意思,回去写了拿来给苏晟看。苏晟道:“你写得比我好,我一直不大会写这个。”说着,又让山红凤去看。 山红凤道:“你们要寻我商议拿主意,我能说一点儿,这是公文,我是不该看的。” 苏晟道:“别的也罢了,这事你也是知道的,看一看怎么了?” 山红凤道:“要是都知道,我能参与这些事。日后出了事,譬如漏了密,怎么办?又或者,别人家里也有样学样的,岂不要乱套了?” 苏晟道:“说不过你,阿彤,就这样吧。” 祝彤捏着公文走了,留下山红凤揪着苏晟的耳朵:“阿彤比你明白呢,你怎么光长个儿?她拿来是给你看的,难道她不知道我能帮她看看文字?只因她现在是你的副手,不是我的,我也不是归你管的。幕府用来分工明晰,你怎么倒混同起来?老毛病又犯了?” 苏晟被训得一声也不敢反驳,上回他被山红凤查账查出毛病来,一个原因就是许多事情上散漫,为这还受了罚。旧事重提,被念得背上冒汗,抓起佩刀站了起来:“你说的对,我去看看孩儿们可都老实不老实。” ………… 祝彤的文书发到幕府,由巫仁转呈给苏喆,苏喆又写了个条子总结一下内容,拿去给了祝缨。 这份文书与之前的那一份与胡人打起来了的文书并排摆在了祝缨的案头。 苏喆道:“阿彤不错。” 祝缨道:“是啊,心细,想得也明白。” “那现在?” 祝缨道:“叫巫仁、项安过来,将去年的钱粮给朝廷。叫十七娘起草个奏本,对朝廷说,今年的也会如数押解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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