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三天,沈灼灼就住进了考场附近的院子里,比起外面那些挤客栈的学子,沈灼灼的条件好太多了。 这就是出身高的好处,要不怎么说寒门难出贵子,不管是教育资源,还是平时的准备,都差太多了。 前一天晚上和一群人睡一个屋子,打呼磨牙声不绝于耳,怎么好好休息?大清早着急忙慌去考场,可能连饭都没吃,饥寒交迫,睡意昏沉,又怎么调整好心态? 身体疲惫,心神疲劳,双重压力下考一个好成绩,难上加难。 等以后,她若是有能力,便要着手改一改环境,上升渠道越是通畅,社会才会越稳定,否则积年累月,定会出问题。 沈灼灼东想西想,站进了排队的队伍里。 她一出现,就有不少人在看她了。 沈灼灼今年十五岁,她身为女子的特征已经出现,穿宽松的学子服也无法掩藏,再加上沈灼灼没有假扮男子的意思,因此她女子的身份昭然若揭。 其他学子倒不至于见到个女人就喊打喊杀,他们议论的原因是没见过女学子科举。 “怎么来了个女人?” “童试的时候没见过,想必是走举荐的路子,难道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 “这不是胡闹吗?咱们一群大男人凑在这儿,她一个女子过来,名声还要不要了。” “大家都是读书人,举止有度,又不会唐突佳人,光天化日之下,何苦说女子名声如何?”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进考场可是要脱衣检查,咱们倒是非礼勿视,那检查的官员可不行啊。” “这……确实如此,而且她一个女子,又不能入朝为官,为何要来科举,她没考上倒也罢了,考上了不就挤下去一名学子了?” 话说到这儿,气氛开始凝重起来。 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那个被挤下去的学子。 第25章 检查 沈灼灼知道, 利益的争夺开始了。 资源有限,大家对一个名额抢破了头,这个时候当然希望赛场不要进新人。 “这位姑娘, 此地乃是乡试考场, 并非其他地方,你要进去吗?” 有人压不住性子,主动跟沈灼灼开口说话了,他的态度还算有礼,上来是行过同辈的礼节才说话。 只是说话的内容是希望沈灼灼离开,没有半点让沈灼灼加入考场的意思。 沈灼灼望了一眼正明里暗里注视此地的学子们, 勾起唇角,“是,我要进去,我也要考试。”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这女子竟然真的要进考场考试! “荒唐!哪儿有女子科举的道理,你又不能入朝为官, 你考什么科举!朝廷取才大事,岂是你能胡闹的地方!” 有人暴怒喊出声,虽然只有这一道声音传入沈灼灼耳中,但背地里持同样意见的人不在少数。 沈灼灼冲这群学子拱了拱手,“诸位不想让我进去,是觉得女子入考场胡闹, 还是害怕才疏学浅, 最后输给我一介女流, 贻笑大方啊?” “你说什么!” “狂妄至极!你以为你是谁,还能赢过我等!” “让她进去, 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敢挑战天下学子!” “没错,让她进去,我等好心顾及她的名声,她却丝毫不领情,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 激将法简单,但好用。 沈灼灼不过一句激将,就让眼前的一群人破了大防,要知道同行相轻,他们互相之间还瞧不起对方,又怎么可能服一个女子,还是个以前没有丝毫才名,谁都不认识的女子。 那个同沈灼灼搭话的学子没有说话,他的双眸极为冷静,根本没有上沈灼灼的当,顺着沈灼灼的话去思考,而是眯着眼睛看沈灼灼,问沈灼灼师出何门,谁人举荐。 要是没名没分,可别想踏入考场大门。 沈灼灼根本不担心别人来查她的来历,应该说来历是她身上最好证明的东西,绝不会有半点差错。 “尊师乃是明成三年的进士,方学方季才,举荐我者,乃是黑山镇县令徐禅徐玄机,以及周浩安小将军,不知阁下还有何疑问?” “周浩安小将军?周家那位小将军?” 问话之人脸色大变,不光他变了脸色,其余人也都闭上了嘴,脸色难看起来。 沈灼灼面不改色地在众人逼视下点头,“正是他。” 周家桃李天下,世代有大儒教化学子,在士林中名声斐然,无数人尊周家之人为师,可谓是文之鼎盛家族。 但三年前,这个家族里出了个怪胎,那就是当今周家家主周悯的嫡次子周浩安。 他好好的文人路子不走,孤身前往边关为兵,三年来竟还立下了不少战功,硬是凭借那些战功,得了个军中小将军的诨号,而今已经官拜五品,官职正式有了将军的称呼,为游击将军,手下掌兵万人了。 虽说游击将军只是杂兵将军,算不得正儿八经的武将,但周浩安今年才十八而已,再来几次大战,他指不定会成为大庄最年轻的军中高层,从这里就能看出他领兵打仗的天赋了。 放在旁人身上,家中有了这么有出息的子弟,肯定笑弯了腰,可周家那是文人之家,文武不相容的今日,文人世家出了个将军,说起来面上无光啊。 周浩安的位置越高,周家的脸丢得越大。 文人圈内更是普遍不喜谈论周浩安。 结果现在出了个女学子,还正是周浩安举荐而来,这也太尴尬了! 有人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开口,周家乃是国舅,他们说多了得罪了周家,日后别想在官场上混了。 世家的大旗就是好用啊! 看那群学子不说话了,沈灼灼不禁感慨,在明州她还能扯周家大旗,等到了京城,周家应该就不管用了。 不过没关系,到时候她可以用公主的旗帜,在京城,长安公主还是很好用的,只不过长安公主何时才能天下闻名呢? 今年年底,立太子的旨意会不会如同历史记载那样,传告天下? 想到这件事,沈灼灼心中的雀跃消失了许多,让眼前这些学子哑口无言,并不值得她高兴,让天下人哑口无言,承认日后的女皇,女官,那才是她该高兴的事。 戒急戒躁,平常心对待。 沈灼灼在心中不断重复这句话,希望能警醒自己,别沉迷在眼下的小小成功中。 在诡异的安静里,轮到沈灼灼去验身了。 只见沈灼灼出现后,原本站在那里验身的官差变成了两个,新来的那个明显能看出是女子。 沈灼灼与那名三十多的妇人对上目光,那妇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让沈灼灼往旁边的换衣室去。 “不必,暗室无人看管,难免瓜田李下。” 沈灼灼看过了,前面检查学子,都只是将外衫脱了,并不会如同后世临近近代时那么离谱,浑身上下脱得就剩个内裤,生怕夹带纸条。 科举刚刚出现是真好,不严格也有不严格的好处,不然沈灼灼还真得到屋子里去,她自己倒是无所谓脱得只剩个内衣,只当是在沙滩上穿泳衣了,但她得体谅一下古人的接受能力。 现在听她说要和其他学子一样,光天化日之下接受检查,不少学子都流露出震撼的目光。 觉得沈灼灼是真的拼命,她完全无畏世人目光吗? “姑娘,你……” 那妇人白了脸,身为女子,大庭广众之下衣衫不整,传出去沈灼灼别想嫁人了。 “不过是脱外罩,检查一番,我自认心中坦荡,无甚不可见人之物,为何不能接受众人监督?难道每一位学子都要进暗室检查吗?若他人没有,为何单独我有?” 有些事情看似特权,实则确实是特权,比如她可以不考童试,直接乡试,沈灼灼不会拒绝这一点特权,因为除了她,不少大族子弟也是这样。 可去暗室检查,这个特权却仅仅属于她。 当特权只限定在一人身上,那就不是特权,而是一种特殊对待,特殊对待有好有坏,去暗室检查显然是最坏的选择。 “他日我若是考取功名,他人状告乃是作弊得来,岂不是害了监考的各位大人,故而,还请在此让我脱衣检查,以免日后说不清。” 说罢,沈灼灼利索地解开衣带,将外罩脱了下来,衣角翻飞,上面绣着的青竹纹路,就像是沈灼灼这个人一样,自有一番风骨。 脱下外罩,露出里面的亵衣,亵衣裹得严严实实,其实一丝肌肤都看不见,沈灼灼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在意。 于是沈灼灼表现得更为自在了。 见沈灼灼这样,有学子心悦诚服,拱手相拜,有学子心怀不满,撇嘴移开视线,还有学子用恶心的目光看沈灼灼,就像是在看□□之物,满是审视。 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身上,沈灼灼怡然不惧,淡定自若,伸开双臂就像是在现代接受安检那样,等妇人在她身上摸索,看看有没有夹带之物。 妇人颤抖着手,按在沈灼灼身上,一寸寸细致的检查,与之前检查学子的官差一样。 妇人在检查,旁边的官差也没有闲着,同样在干活,一模一样的流程走下来,任谁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不远处的马车上,谢秋莳听着四周人对女学子的议论,面无表情看着在贡院门口接受检查的沈灼灼。 此刻天光乍亮,一束晨光落在沈灼灼身上,她就像是高高悬挂天上的太阳,如今落在了人间,照旧是灼目烈烈,拥有不可直视的光芒。 谢秋莳心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给她一种又沉重,又酸疼的复杂感觉,叫谢秋莳有些喘不过气。 “流苏,世人成见颇重,想要改变一切,是否真的要同阿灼一样,人前宽衣,不惧世人讥讽嘲笑,方能换一番天地呢?” “大小姐,流苏不知。” 流苏沉稳,读书不多,谢秋莳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又怎么可能给出一个答案。 谢秋莳本就没打算从流苏口中得知答案,因为在她问出口的那一刻,答案就已经刻在她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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